作者:白孤生
“适之想说什么?你不会如此,还是我们不会变成这样?”正德帝握着焦适之的手掌慢慢下滑,在触碰到青年微凉的手指时毫不犹豫地扣紧,“我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堪堪令你相信我的情感,可之后,我又需要花上多少年的时间,来令你相信我的诚意,来令你相信我的坚定?我觉得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皇上,这与您又有什么关系呢?”焦适之被正德帝如此步步紧逼,终于是抬眸看着他,眼波流转,带着连身前之人都看不清楚的复杂情绪,“我是如何想的,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朱厚照轻笑,“当然重要!”
“那您这一次的封赏……”话还没有说话,一根手指悄然地落在焦适之的唇上,手指的主人勾唇,“适之,唯独这一个不行。”
“我刚才还没有说完呢,既然我从他们两人中吸取教训,自然不能跟他们犯同样的错误。可我是皇帝,即便我娶你当皇后,我们之间终究不可能有平等二字,又不是没有被废的皇后。而若是交托与你兵权,你却要跟我相隔十万八千里远,这岂不是本末倒置?所以我只好把我的心脏交给你。”皇宫的所有安全守卫,拥有莫大权势的心腹机构,正德帝全部都交到焦适之手上。
“你拥有直入皇宫的权力,你也能调动皇宫所有的御林军,你也拥有了全天下所有情报流转的中心,若是有朝一日我背叛你,你便可以调动这股力量,哦,不对,你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亲手杀了我除恨,然后轻巧地逃离追踪。你看,我把所有的一切都交到你手上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呢?”
朱厚照温柔地说道。
此时的他,不是作为一个皇帝在说话,而是作为朱厚照这个人在对爱慕之人祷告,诚心希望能够有他所希冀的回应。
焦适之被正德帝握住的手指微颤,他甚至觉得喉咙口被堵住了,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要避开去,却又被手上的力量强硬地留在原地,连眼角都被逼出淡淡的红晕来。
正德帝这番剖心剖肺的话语令焦适之无比震撼,倾容的事情他当然追悔莫及,却从未如皇上思索得如此之深。可皇上交托到他手上的权势太重,重得焦适之觉得他承受不起。
虽然此前焦适之与北镇抚司的唯一交集便是张万全的事情,而张万全最后也被牟斌成功地拉下来,但是北镇抚司的重要性并没有因此有丝毫的动摇,若不是张万全持身不正,屁股底下脏事太多,作为北镇抚使的他根本不可能如此被人推翻。
锦衣卫的名头令人心悸,可有一大半的名头都是北镇抚司闯出来的,所有的锦衣卫中,唯有北镇抚司可以不经过刑部要求,不告知皇帝的情况下逮捕罪犯,进行审讯,甚至拥有自己的诏狱。对消息情报的搜索力度也是最为要紧的。而北镇抚司,也恰恰是皇帝所有的兵刃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即便是凌驾于其之上的东厂也不敢与北镇抚司直接硬碰硬。当焦适之知道正德帝要他接手这样一个职务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却是惶恐。
而现在,他的惶恐终于落到了实处。
焦适之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大石块,退后一步,不顾左手与皇上紧握的模样说道:“皇上,若您是真正地觉得我的能力适合担任北镇抚使一职,我自然坦然接受。可若是皇上是因为这样的缘由来授予我职责,恕我真的无法接受。”
正德帝看着焦适之垂头的模样,心中一晒,倒是没有生气他掏心掏肺的话语被焦适之这般无视。适之怕是忘了他们两人的手掌还握在一起,当正德帝感受到那几乎不可觉的颤抖以及掌心的湿润时,他眼底笑意更深。
他欺身而上,身子反倒贴近了焦适之,嬉皮笑脸地矮下身子,从下面望进焦适之的眼中,“我不要你说这么多其他的事情,你只要同我说,刚才我说的那段话,你听完后开不开心?”
“我只想知道,你开不开心?”
焦适之耳根发红,终究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许久未曾作答。
正德帝轻叹,或许现在还不是个合适的时候,他已经等了那么久,再继续等待下去也不是件难事。
“……开心。”
那两个字犹如清风拂过,柔柔地撞入朱厚照的耳郭,令他差点以为自己恍惚听错了,在犹豫后他猛然惊醒,整个人惊喜地看着焦适之的……后脑勺。
他无奈地看着那后脑勺,“适之,你能不能转过头来看看我,这个时候不该是我们开心拥抱的时候吗?”
焦适之单手捂脸,感受着那炙热的温度,低声说道:“皇上,您还是抱着你自己的手吧,我消受不住。”
岂料正德帝嘴边坏笑,从后面整个搂住焦适之,洋洋得意地说道:“这样更好,我还能欣赏一下适之红润的耳垂……”他的话还没说完呢,怀里一空,焦适之已经退到了墙角,勉强正色地说道:“皇上,您别想太多,我刚才的话只是在回答您之前的问话,并没有应承什么。”
正德帝也一本正经地背着手,“我自然知道适之的,只不过让我再抱一下开心开心都不成吗?你不答应我的示爱也就罢了,还总是不允许我友情地抱一下!”正德帝控诉道。
焦适之:……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便被正德帝直接率直的动作扑倒了,两人的分量可是不轻,不过在砸下去的那一瞬间,正德帝两手用力,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了一下身体,让焦适之砸到了他身上去,而背后厚重的毛毯也卸去了不少力量,倒是没有多大的痛楚。
他紧张地看着焦适之的眉眼,连声问道:“你身上的伤势如何,有没有事情,我去叫太医过来。”在正德帝如此紧张的时候,他身上原本还绷着身体的人突然放松了下来,直接就躺倒下来,胸腔中带着阵阵的轻笑声,“皇上,我的伤势已经好了,您别着急。”
正德帝回过神来后才想起来,之前焦适之的伤势还是他确认完全好了之后才放他去工作的,如今着急起来竟是完全忘记了这一点。他捂着眼睛叹了一声,“这样也好,差点吓死我了。”
焦适之躺在正德帝身上,如此清晰地听着皇上那蹦蹦直跳的心声,那是如此的急切,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他翻了个身,刚好与正德帝四目相对,轻声说了句,“皇上,您之后是不是还有甚多手段还没使出来?”
难得与焦适之这么靠近,正德帝顿时便心不慌了,悄咪咪地放下手,从后面搂住焦适之的腰肢,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包括昨天您同几位大臣提起来的削藩?”
正德帝挑眉,“适之怎么如此想,我就不能只是为了国库还有百官的俸禄着想吗?”
焦适之试图从皇上身上爬起来,失败。
“因为皇上之前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如同昨日那样急切的感觉,甚至带着咄咄逼人的态势,这跟平时您处理事情的态度截然不同。”也让焦适之心生疑惑。
正德帝叹息道:“没错,果然我要是自己弄点小动作,都几乎是逃不过你的眼睛。但是我想做些什么,并不能告诉你。如同今日的事情一般,若是我提前告诉你,以你的性格,你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望着焦适之欲言又止的眼神说道,“但我可以保证,无论我想做些什么,都不会危害到江山社稷,都不会做那恶事。”
焦适之被正德帝的话就这么一打岔,倒也没办法再说些什么。
试图第二次从皇上身上起来,继续失败。
他用手臂支撑着他与皇上之间的距离,无奈地说道:“皇上,您能让我从您身上起来吗?”
正德帝无赖地说道:“我没拦着你呀。”只要你能从他身上爬起来。
焦适之感受着腰背上的力道,无力地躺倒在正德帝的胸膛。
……
西苑,豹房。
焦适之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朱厚照在下朝后难得自己一人,闲来无事便派人把奏章全部搬到豹房去。自从他出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豹房了,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派人对豹房进行了修缮,把原先的模样再度扩建,占地面积又大了一倍。
前几天来过一次后,他对这里便赞不绝口,恨不得天天在这里呆着,乾清宫那边去得也少了。等奏章都搬过来后,正德帝这才入了内里的书房,悠哉悠哉地批改起来。
门外守着的胖太监看了眼里面皇上认真的模样,摇头把正在外面候着的小内侍赶走了,“这个时候还敢来打扰皇上,你还真是找死啊!”
那小内侍笑嘻嘻地说道:“毕竟那几个人一直把钱塞,我不来走一趟也不好,不过爷爷懂我的,我又不是傻子,只会先来过问一下您的。”
胖太监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低声骂道:“眼皮子浅的东西,这种钱也敢收,还不赶紧退回去!”
小内侍委屈地说道:“爷爷,这两年宫内连位主子都没有,他们那些被送过来的人着急也是正常的。我就是收着他们的钱,也不会真的去做什么呀。”若是把钱退回去了,那就把行情都败坏了,其他几个哥俩估计得干死他。
胖太监懒得跟他说了,直接把人赶走,然后老实地在门外守着,这人要是自己作死,老天都是不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