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第209章

作者:白孤生 标签: 近代现代

这句话宛若冬日的暖阳,骤然间化去正德帝心里的焦躁不安,轻柔到他生怕声音随风飘走。

“适,之……?”

他魂牵梦绕的那人正静静地站在窗棂边看着他,即使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却是活生生的,会动会笑的模样。

那是他的焦适之啊。

……

焦适之清醒的时候,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身下的触感太不像军医营那简单的小床板了。

然在他的感觉中,他仅仅只是在军医营帐中躺下小睡了一会儿,如今出现的场面令他心里也不禁诧异起来。

因为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因为皇上的模样。

他伸出手去戳摸了摸皇上的脸庞,那稍显粗糙的模样令焦适之心中一颤,他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看过皇上的模样了。选择离开大同前往鞑靼虽然是他的想法,但最后带累了那么多人,却不是焦适之的初衷。

连施华都……

焦适之的呼吸一窒,轻巧地从床上起身,掀开床帘意欲下床,却在目及屋内的摆设一惊,满目的蜡烛……不,焦适之在心里更正,是满目的红烛。他轻轻地走到桌前那两根硕大的龙纹红烛,此刻它们已经燃烧了一半的长度,照着这般大小来看,或许得等到明日清晨才能完全燃烧殆尽。

……咦?

焦适之心里悄然泛起了疑惑,甫一转身,视线便落在床边的冕服上,而地上更是随手丢着一件稍大的同样服饰。焦适之弯下腰捡起来,走到床边的架子上,两相比较之下,这根本就毫无差别。

可这是服冕……焦适之默默地有了不太妥当的感觉。

这里是乾清宫,可他最后的记忆,却仍然停留在大同落雪的时刻,他慢慢走到窗边,还未推开窗户就从那温煦的温度中觉察出什么,站在当场发呆。

原来……竟是过去了这么久吗?这样的季节,这般的温度,已经快到初夏了。

那么他的猜想果然没有错。

焦适之轻闭双眼,回想起当初的模样。选择给皇上吞服药物并不是一件难事,预见的能力在焦适之身上多年,从来不曾出过问题。但唯有两次出现过波动。

一次是在弘治帝去世时,一次便是在大同。

焦适之从未见过预见如此混乱的模样,却在电光火石间明了了一件早该清楚的事情。如果预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那么那一瞬间他所看到的东西便意味着所有可能的未来。

可对他来说,那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焦适之在知道药物有用后,便再也没有思考过其他的问题。不管药物是从哪来,也不管他自己以后会怎么样,如果这药物对皇上有用,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其他的事情,他不会管,也不想管那么多。

因而,他不曾知道,他与正德帝之间,已经站在了一个非常奇妙的转折点上。相较于他所知道的历史,他们所做的改动已经太多太多,多到……足以令历史这个庞然大物悄悄挪动的地步。

无数条支线交叉而成,历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如同咆哮的黄河一般一往无前,然若是地势有着巨大的影响变化,即便是黄河也不得不易道而行。

那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变化,如同一天天垒砌起来的高度,终于有一天,卡在决堤亦或是爆炸的临界点上,焦适之选择了把药丸喂给正德帝。

正德帝当然能活下来,然后历史便欣然地往既定的命运席卷而去。

可惜焦适之从来都不知道这一点。

而正德帝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正德帝一意孤行作出的决定,如果不是他在临门一脚上踹开了另外一番新天地,或许结局也没什么不同。

男后……这还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般的凶险,焦适之靠着窗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唤,令焦适之心口隐隐发疼。他回过身去,望着身后狼狈的天子,心口有暖流涓涓流出,他笑道:“皇上。”

他望着正德帝满眼的难以置信,又在刹那间转化为全然的喜悦,三两步上前猛地抱着焦适之,力道之大令稍显虚弱的他都觉得有些难受。然而感受着正德失控的力道,焦适之却不想挣脱开来,他靠在正德帝的胸膛,觉得时间过得太久太久了。

他回来了。

焦适之闭眼深呼吸,他回来了。

“适之,适之……”

正德帝轻声呢喃着,生怕他犹是在梦境中,在焦适之背后狠狠地撕咬着手掌,直到鲜血淋漓后,又猛地搂紧怀里这具鲜活的身体。

他真的清醒了,他真的清醒了!

朱厚照心中只余下这个念头,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声中起先是大喜,继而又渐渐带上了苍凉之色,更带着几乎难以觉察到的哽咽,“你怎么忍心,一直这么吓唬我?”

焦适之感受着那颤抖的力道,心中也难受起来,他虽不知道正德帝到底经受了怎样的痛苦挣扎,却知道他昏迷了那么久,皇上心中定是非常担忧,“皇上,我知错了。”

“不,适之,不要这么说。”

正德帝站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焦适之的眼睛,“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如果我从来都不曾提出过这样的念头,你就不会想到去鞑靼的事情,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那么肆意行事了,我只要你一直平平安安就好。”

此时此刻,焦适之也说不出那些国家大义的话语来,皇上的手掌是那么的冰凉,他甚至看到了左手上的伤痕,焦适之猛然闭上了眼睛,轻叹道:“您别这么说。”

这令他真的愧不敢当。

正德帝望着焦适之重新睁眼的眼眸,被焦适之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惶恐,心中又是一阵疼痛,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想到这个,焦适之便忍不住问道:“皇上,我昏迷了多久?”

朱厚照抿唇,许久后才道:“两个多月。”

焦适之眼中满是诧异,怪不得现在他会在乾清宫,可是……“皇上,您为何会留在乾清宫?”

焦适之记得,早在一年前,皇上就已经彻底在豹房内定居了,乾清宫这里只是偶尔会回来,并没有在乾清宫留宿的打算。

正德帝淡淡地说道:“既然要办婚事,自然得在乾清宫举行,不然怎么能够堵上他们那几个老狐狸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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