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患 第8章

作者:公子欢喜 标签: 近代现代

不过武功不错,在啸然寨里首屈一指。他……当年是燕啸带着一起上山的。”

  “哦?”

  不待洛云放发问,贺鸣径自答道:“据说,早年是主仆。”

  五大三粗口无遮拦的燕大当家,曾经也是大户之家捧在掌上仔细呵护的小少爷。不幸同家人失散,流落西北。贺鸣不由自主拿眼看身旁

一脸懵懂的云澜,白糯米团子般的燕大当家……一定也爱笑爱闹爱撒娇,穿色泽艳丽绣着巴儿狗滚绣球的锦衣,戴大红色镶夜明珠的抹额。

白玉小脸红菱嘴,双目似漆萝卜腿。叉着腰仰着头,奶声奶气教训人:“不要嫉妒爷的好,爷的好你们修八辈子也比不来。腰好腿好肾更好

,器大劲猛时间长。”

  浑身一激灵,这画风不太对,贺鸣不敢再想。

  “燕啸……”洛云放落在桌面上的指尖点得愈快,似反复追索又似有了什么考量。他侧过头,墨黑幽邃的双眼直直望向贺鸣,张口欲言

,忽而眸光一闪,又生生止住。只挥手道,“下去吧。云澜,你也下去。”

  憋着气在一旁站了许久的糯米团子长舒一口气,端端正正行过礼,一脚跨出门槛,迫不及待往花园里奔。

  贺鸣自始至终不曾抬头,眼角余光却将适才洛云放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得分明。呵,什么表弟,什么心腹,洛云放心里最信得过的人除了

洛云澜就只有一个钟越。

  将紧握成拳的右手小心放到背后,贺鸣慢慢抬起脸,仍是那般和蔼亲切的温润样貌:“是。表兄也要注意尽早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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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些天,有人在督军府门前放了两筐西瓜。只只瓜皮滴翠如翡,连着瓜蒂的秧蔓断口还透着新鲜的绿。连不懂行的路人都看得出来,这

是天明时分刚从地里摘下,赶着太阳未升起就紧赶慢赶送来的。

  筐里还附名帖一张,一不写身世家宅,二不报姓甚名谁,只龙飞凤舞一个“燕”字,笔法苍劲,气态万千,倘或拓下来绣到战旗上,隔

开十里外都能闻见这一股四溢的蛮横狂霸。

  屏州瓜娇嫩,成年男子下手稍用劲就能将瓜皮摁碎。两筐西瓜被小心再小心从门外抬进来,迈一个门槛的功夫,喊着“轻点放”的,嚷

着“慢点抬”的,咋呼着“仔细别碎了”的,喧喧嚷嚷,嘈嘈杂杂,不说督军府的后院,甩开三条街外都嚷得人尽皆知——啸然寨燕大当家

给洛督军送了两筐大西瓜!

  督军衙门里,穿一身枣红色官袍的洛云放垂眸看军报,连眼都没眨一下:“扔出去。”

  贺鸣是个软心肠,皱着眉头思来想去,纠结了大半天,叮嘱手下人:“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委婉些吧。”

  于是督军府在门前开了善堂,旁人家舍粥,他家舍西瓜。落雁城里消息传得比风快,小半天功夫,人山人海都来看新鲜。

  人来疯的洛云澜领着几个学堂的同学,转着圈在自家门前排了三回队。

  傍晚洛云放回府,赏了他一顿板子并抄写大字三百张。贺鸣被罚了三个月月钱。

  又过些天,督军府门前摆了一篮大枣。普普通通的个头,普普通通的品相,家家户户院里种的枣树结的果都是这般不出挑的模样。洗得

却仔细,果皮上湿漉漉还挂着水珠。

  这般做派拙朴里透着亲厚,好似平常人家一早醒来瞧见天不错,拣几颗自家院里新打的枣,用自家惯用的竹篮盛着,邀左邻右舍尝鲜。

日久情深,心无芥蒂,礼轻情谊重,亲密仿佛挚友。

  盖着蓝色花布的竹篮上,依旧一纸雪白名帖,一个“燕”字金钩铁划,写得酣畅淋漓。

  贺鸣再不敢自作主张,两手捧着名帖一路策马跑去找洛云放。

  洛督军正在城郊大营操练兵马,听了回报,眼风都没扫一下:“扔了。”

  京城洛家府宅内,也有一棵大枣树。洛家子孙幼时常在树下玩耍,待年长些,便爬上树干举着竹竿打枣吃……

  旌旗猎猎,马蹄声声,可怜一笔好字,不一会儿就被踏进黄土里再找不见。

  啸然寨这两回动静一大一小,一概没逃过落雁城人民雪亮的眼睛。巷口酒肆街边茶摊,人们交头接耳聚而论之:“不知燕大当家下回要

整点啥?”

  蛮族铁骑没来,城外的山匪剿得独剩啸然寨一家,饱受战乱之苦的落雁城居民过惯了太平日子,没来由觉得,人生真真寂寞如雪啊寂寞

……

  然后,燕啸他,没声了。

  连着好些天,督军府门前干净得连片纸屑都摸不着。

  每天一早打开厚重的大门,望着门外一双双或躲闪或直白的失望眼神,贺管事很心塞。

☆、第七章

  转眼月缺转眼月圆。

  燕啸迟迟未见作为。看热闹的歇了心思,渐渐散开,打道回府。督军府内外太平和乐再无风波。

  洛云放依旧早出晚归忙于军务,唇角凝霜眼底结冰的冷傲模样,半分不见动摇。贺鸣如释重负,领着宅中老小面朝东方,早起一炷香虔诚叩拜:菩萨开眼呐,无量天尊。晚间又三叩首喃喃祝颂:天师保佑啊,阿弥陀佛。

  龙吟山上,燕啸和田师爷相对而坐,眉头紧蹙敛息凝神,两双眼一眨不眨望着方桌另一头的三当家。“啪啪”的算珠叩击声不绝于耳,油灯里灯油就要见底,火苗忽闪忽闪犹自挣扎,照得正低头盘账的三当家脸庞忽明忽暗,越发衬得小小的斗室中气氛郑重。

  油灯里“噼啪”爆一个火星,算盘上的珠子刚好拨动最后一次,三当家执笔缓缓在账簿上划下最后一道。

  “怎么样?”田师爷凑过头,迫不及待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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