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 第177章

作者:常叁思 标签: 近代现代

[刘缘,高考状元]

[刘缘,高考状元,小溪堤村]

[刘缘,高考状元,小溪堤村,刘小舟]

常远对这个罩着悲剧的名字印象深刻,他奇怪的是邵博闻忽然搜索这个已经去世的人干什么,常远逐个点开,最后在中间的一个链接中看见了一张照片。

常远直着眼,楞楞地问自己:这是刘缘,还是……林帆?

记忆的洪流汹涌而来,他能记住的东西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林帆在工地和刘小舟争吵。

他第一个出现在自己和王思雨一起被抓的月光茶馆。

荣京二期拆迁那天,王思雨爸爸用身体去拦挖掘机,他在现场出现过,晚上“天行道”就发了微博。

蝴蝶斑的成因和学术名是他告诉大家的。

凌云的加入迫使孙胖子的华源被迫撤离P19二期,所以他来到了凌云。

听周绎炫耀说,他是计算大神、结构狂人,这似乎应该是天才刘缘的技能。

还有“天行道”的实名认证是他,IP曾经过他的电脑,他的用户名是……是……

常远猛然弹起来去了卧室,他对笔记本了如指掌,提着翻动的时候瞥见某页里的个别字,差不多就能想起事情来,很快他就找到了林帆的电脑用户名。

Lenovo-2009102613。

常远感觉血管里有条冰冷的蛇在爬行,他又翻了翻笔记本,很快就发现2009年10月26日是小溪堤特大拆迁惨案发生的时间,而那个13,正好是死者的人数总和。

一年前昏迷,至今未醒,确实是一个,“不存在的凶手”。

一种灭顶的愤怒让常远气极反笑,他根本想不起来会不会冤枉到人,也想不起要核实,只是觉得谁也不可信任,他们扛住了何义城那边势力的压迫,却没想最致命的一刀出自背后。

林帆就不会觉得愧对邵博闻和大家吗?还是仇恨早就同化了他,也让他变成了,吃人的人。

第140章

过度号里很热,气味也难闻,但打人的事暂时没有。

邵博闻生平第一次穿囚服,黄色的无袖马甲,背后印着硕大的编号,当他从不锈钢的门框镜面里看见自己模糊的身影的时候,眼睛忽然就被刺痛了。

他是无辜的,所以这件衣服带着巨大的恶意,以及这短短两天内他经历的事情,都是对他接近30年来的人生中信奉遵守的法律和条例的强烈抨击。

邵博闻从没想过违法乱纪,因此也没有了解过办案的种种程序,然而他就是一无所知,都能感受到过程中的漏洞和不严谨。

就拿让他签审讯记录的事来说,警方问了好几个小时,记了有4张纸,可轮到让自己签字的时候,就一直在敲桌子催快点快点,邵博闻的工作里就有审合同这关,深刻明白文字陷阱疏忽不得,他必须逐字逐句地看,可对方不让他看,见催促不奏效,竟然直接抽了记录纸用纸来扇他的脸,威胁他说不签就不用睡觉。

扇脸比上拳头捣的侮辱性还强,邵博闻脾气好但不是没有,然而人在屋檐下,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怎么签?邵博闻大概明白妥协意味着什么,那就不睡了呗。

也许只有切身感受一下冤屈,人们才能知道安慰的话语有多轻。

邵博闻心里弥漫着一种消化不掉的愤怒,也许是对社会、也许是对警察、也许是对何义城,又或者是那个莫须有的凶手,但更多的却是忧心,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不知道常远有没有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而虎子又闹没闹,还有也不知道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但是不管内心怎么挣扎,他起码还有控制情绪的能力,不像那个比他晚进来半天的小诈骗犯,当天夜里就哭了好几趟。未决犯都不是妈,这样更让人看不起,会被整得更厉害。

监室的屋顶比外头高级公寓的净空还高,为的是防止有人上吊。睡觉是大通铺,新人没有地位,只有侧着睡的面积。吃的是馒头和“白菜游泳”,不用劳动但要坐板,就是盘腿上身挺直,两手放在膝盖上,对着门背监规,半小时一班,休息几分钟继续。

板坐不好会挨打,好在邵博闻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坐了几班就有人过来问他是不是当过兵,由于这里的消遣接近于无,话匣子一旦打开就说明你被接纳了。

这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的在外头叱咤风云、有的小偷小摸,到了这里却并不是一样,混得好的仍会混得好些,无论走到哪里,人都是分阶层的。

在这里宣扬“自己的无辜的”这种言论会遭到众人无情的嘲笑,所以邵博闻一般安静如鸡,有人无聊非要来问的时候,他就答一句“涉嫌谋杀”,然后不管对方是不是大吃一惊,都不会再往下说了。

但他身上又没有那种暴虐狠戾的狂徒气息,既不哭天抢地,也不唉声叹气,该干什么干什么,在这个自由人和刑拘人将从此分道扬镳的地方,倒是显得有些不一样。

邵博闻所在的这个5区34号的牢头是个经济罪犯,叫杨允,四十出头,长得也挺儒雅,据说是名校毕业,涉嫌的罪名是利用高息为诱饵设陷阱,伪造金融凭证诈骗储户金额上千万,是个准备逃出国却还差一脚的人。

聪明人喜欢聪明人,杨允有些自视甚高,不太瞧得起普通人,但是邵博闻的安之若素让他觉得有点意思,坐板的时候就将邵博闻安排在自己旁边,在休息的时候找他聊天。

杨允温和地问道:“怎么进来的?”

邵博闻:“涉嫌谋杀。”

谋杀就是谋杀,还刻意加个涉嫌,杨允处在社会里的小高层位置,见过的黑暗交易并不少,他感觉这年青人是无辜的,但也没差,乱扣罪名很容易,可要翻身却非常难,他努了下嘴,见怪不怪地换了话题:“有家吗?”

邵博闻一下就想起了前天中午在成化书店,常远牵着虎子对他挥手的画面,这让他心脏一沉,神色间蓦然就染上了些低落的意味,他点了下头,思念喷薄而出:“有。”

只有家庭美满的人才会对这个问题回答的这么慎重,杨允不是特别能理解,但他也没有落井下石,因为希望这东西就像小孩吹的那种泡泡,完好的时候感觉满世界都是希望,可第一个开始破了,后面的就会成群结队的尾随。

晚上6点半之后可以看会儿电视,不过节目都是特定的,红歌红剧、新闻联播之类的,不符合时下的娱乐时尚,但大家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因为真的是无聊透顶。

杨允不看这些东西,邵博闻没来之前,他就在最靠近电视的通铺上假寐,然后他发现邵博闻也不太看,就跟找到了共同话题一样,提邵博闻到前头去陪他扯淡解闷。

新闻联播里讲到这半年以来反腐工作取得的成绩,杨允就是搞腐败的进来的,对此特别不屑一顾,他说:“这些年贪污的大老虎一个个落马,对我、你、他们、GDP、基建有什么好处吗?”

邵博闻摇了下头,他离反腐很远,只能看到眼前,他没感受到什么变化。

杨允会读心术似的说:“没什么变化是吧?这就对了,那么问题来了,反腐的意义是什么?”

邵博闻还是不说话,杨允却压低声音笑了起来,有种嘲弄和报复的感觉在里面:“是贼喊捉贼。”

邵博闻并不想窥探高处的秘密,一个人知道的东西,应该和他身处的环境相容和匹配,这样才不至于无法承受,可是何义城的坠亡案偏偏让他看见了权势正逐渐以最肆无忌惮的方式亮出爪牙。

再遥想他被迫了解过甚多的,小溪堤强拆的维权之路,最后眼见着走上极端,他们能怎么反抗?又该怎么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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