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 第178章

作者:常叁思 标签: 近代现代

细思恐极。

——

常远分不清东南西北地坐了许久,心里那股气劲才开始散去,乱七八糟的联想褪去之后,理智才肯姗姗迟来。

报道里说刘缘十年前就去世了,林帆跟他长得像,也不是不能用巧合来解释,毕竟世界很大。还有,一个人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假装昏迷一整年吗?

而且常远相信人与人相处的真情实意,如果没有这个相识度极高的照片和那种任何事都有他掺一脚的强烈既视感,在这之前,他还觉得林哥是个诲人不倦的好人,踏实、本分,还有对谢承舍身相救的善良。

可眼下邵博闻身陷囹吾,他只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哪怕对方本来是朋友。

夏日天幕露白早,常远好不熬到虎子上学的时间,老曹最近是主心骨,忙的脚不沾地,他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孩子有些无精打采,站在幼儿园门口不肯进去,但也不敢发小脾气,只是绞着手指怯生生地问他叔:“我爸爸今天回不回来?”

虽然没有结果,但虎子每天都要问一遍,常远太懂那种殷切的期盼了,他鼻子一酸,又折回去将小天使抱了起来,汲取力量似的说:“虎子乖,会的。”

离开幼儿园之后,常远在路边连抽了两根烟,才顶着一张要去直面淋漓的鲜血和惨淡人生的脸去了三院,然而迎接他的画面却是,林帆的病床上……空无一人!

那瞬间常远两眼一黑,所托非人和遭逢背叛的感官强烈到让人绝望,他的第一反应是林帆跑了,那邵博闻怎么办?

失重感陡然将他包围,常远感觉自己的心沉到了比脚板心还低的地方,他的大脑里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有肢体的本能驱使他掉头就跑,然而他刚起步,一个人就以对对碰的气势杠了上来。两人重重地撞到一起,然后被力的相互作用弹开,满心恼火地互相定睛一看,各自脸上就浮起了震惊。

撞到常远的人是刘小舟,地点是林帆的病房门口。

人脑的潜能无限,上一秒惊慌失措,下一秒却能被迸出的希望的火星点燃逻辑,常远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N个问题,他反应也快,先下手为强,严厉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刘小舟生无可恋地躺了几天尸,一早才被在P19二期工作的孙立庆告知,何义城坠楼竟然是他杀的反转,常远连续失踪两天,项目办的人自然会询问他去了哪里,而张立伟来自甲方,流言蜚语在荣京满天飞,便也不吝告知。

虽然听说邵博闻已经被拘留了,但玻璃研究是她哥的强项,刘小舟担心他在其中有出谋划策,因为让何义城死她唯一的愿望。刘小舟忙不迭地就赶来了,谁知道人还没见着,倒是碰上了P19工地上的这个监理。

刘小舟顺了顺跳得过快地心口,对常远的质问态度十分不爽,她往回呛道:“关你什么事。”

常远为了诈她的话,问题和语速节奏都很快,他指了指房门,摆出一副洞察一切地冷脸说:“你要是来看你哥林帆的话,那就跟我有关了。”

刘小舟一瞬间就瞪大的眼睛,关心则乱,她扑过来按住了用力的掐住了常远的胳膊,口不择言地说:“他、他怎么了?”

这是常远期待的结果,可它的到来却让他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林帆……林帆果然就是刘缘。”

刘小舟觉察到不对,推开他冲到病房门口往里看,然而等待她目光汇聚的,却只有一个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空床位,她六神无主地回头大喊,嗓音里哭腔慢慢:“他人呢?”

常远冷漠地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心里寒意直冒:“畏罪潜逃了吧。”

“你放屁!”刘小舟喷的很用力,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像个神经病一样呵呵地笑了几秒,才满眼泪光地说,“何义城要是被人杀的,那可能是我,是刘富,或者孙立庆,但不可能是我哥。”

“他这个人太懦弱了!除了会死读书,什么都干不好,只会逃避。家里出了事以后,他连名字都不敢要,学业抛弃了,妹子的生计也不管。是我!上个大学像野鸡一样,到处勾搭人骗钱养活得他。我们打官司、游行、上信访,他从来不参加,他就是个没心没肺地窝囊废!”

“你还记得荣京一期,看见我跟他在工地吵架的事吗?我要当‘天行道’,刘富和孙立庆是我的眼睛,他说他不同意,哈哈哈,可笑,他吃软饭,还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他有什么权利来管我?”

“我瞧不起他,”刘小舟轻蔑地说,“你告诉我,一个能在凌云那个小破公司活得整天乐呵呵的人,他知道冤枉两个字该怎么写吗?!!”

网友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前脚给他连原po带评转赞删个精光,后脚去看就已经更上一层楼了,他们不疲,监管的都累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闹得有些大了,虽然民意可有可无,但让人称颂总归比唾骂来得舒坦,而且你永远不知道这些渺小的蝼蚁们,聚在一起能撼动哪颗大树。

荣欣接到电话,对方的语气严肃,让她点到为止。

可是她不愿意,荣欣深信何义城的被杀,也不得不说她的第六感很准,这天上午10点多,“天行道”在网上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第141章

凌晨3点,老曹被一阵锲而不舍的手机震动声给震醒了,是一个尾号为0181的陌生来电,然而接通之后,他骇然发现来电的人却不陌生。

“老曹,是我,”声音沙哑到老曹听不出是谁来,好在对方很快自报了家门,“林帆。”

老曹的瞌睡登时被惊走了七分半,形势乌云密布之下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他弹起来高兴道:“你醒了啊,妈的!太好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谢承这小傻逼是不是已经乐得找不到北,冲到医院对面去了?”

对面给了他一阵短暂的沉默,老曹不解地用“喂”催了一声,林帆才虚弱地说:“还没告诉他,先不说这个,老曹,我求你一件事情,关乎邵总的清白,你答应我,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醒了的事。”

老曹高兴不过三秒,立刻被撤回了冰冷的现实,他觉得十分奇怪,林帆一个昏迷一年的人,能知道什么关于邵博闻清白的秘密?但现在任何希望他们都要抓紧,老曹慎重地道:“好,你说。”

林帆气息不稳,说话有些费力:“我想知道邵总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多少,我就要知道多少。”

林帆不是家属,按理老曹不该把材料给他,但现在他们在撞南墙,抱着最好的希望等待最坏的结果,所以都无所谓了。老曹穿上拖鞋就去了厨房,他有点被害妄想症,公文包放在橱柜里,里面有他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老曹说:“你方便看图片吗?我拍给你。”

林帆应了声“方便”,然后就挂了电话。

而这边被挂的老曹,一边拍图一边怀疑,林帆一个穷技术能有什么福尔摩斯的技巧,但是管它的,先发了再说。

拿开教授的光环,姜伟只是个普通的老人,6点起床去公园打太极,7点半吃完早饭溜达回来开始忙碌。他退休很多年了,但一直保持着8小时的工作习惯,给学生群里的孩子们解答问题、画画工笔、看些生涩的古代孤本,不肯让自己闲下来。

向阳和陆文杰被使唤成司机过来接他的时候,老头儿已经忙完了一波,正在自己倒腾出来的小花园里摇躺椅。

向阳忽然就觉得,只有这种与世无争、深入浅出的人才当得起学者的称号,而那些满世界蹦跶、高谈阔论的家伙,他们真的有时间潜心研究吗?

两人恭恭敬敬地将老人接到了何义城坠亡的办公室,警戒线还在,因为上头高度重视,现场也被保护得很好,里头已经有人在等了。

姜伟杵着拐杖慢吞吞地走进去,他是一个搞学术的人,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可是人命关天,要是有他能帮忙的地方,他没有推诿的理由。

为了防止风雨侵入,玻璃破洞暂时被以不严密接触的方式用石膏板挡住了,这会儿姜伟来了,刑警连忙合伙将它移开,一股气流席卷进来,旁边的遮阳帘开始翻飞,制造出“哗哗”的动静,姜伟看着那个一下能塞进4、5个人的高空创口,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二层以上配置不足,就必须加栏杆,这是他去哪儿都要老生常谈的东西,可是有些人就是不听,非要等闹出人命了,找谁负责找谁赔偿自己都觉得亏,因为生命不会重来。

“教授,这块就是案发时爆掉的双层玻璃,您看看。”

姜伟已经提前看过了视频,蝴蝶斑是自爆还是他提出来的,这种爆裂性无法控制,属于随即离散情况,只能根据自爆的统计推出一个较为普遍的规律,那就是温度高的夏天里,玻璃爆的概率比其他三季要高。

也许这块玻璃受热比较多,但具体是为什么,姜伟走到洞口前蹲下来,除了看见一些指甲盖大小的亮晶晶的玻璃碎粒和隔热条还嵌在框料里,其他一无所获。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在警方刑侦手段如此厉害的今天,他们找不到丝毫异常,姜伟一个老花眼,自然也没有火眼金睛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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