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仁汤圆
刚才和蔼的笑容消失不见，指导员的脸立刻板起来，低吼一声：“陆骁！”
金老先生台词功底极强，这句话是沉在丹田里吼出来的，整个片场的人都能听出话语里所透出来的严厉。
甚至有些工作人员，因为看的太投入，恍惚间以为老金叫的是自己，手心立马被汗打湿了。
首当其冲的司渺更是不太能接住这气势，绷着下颌将手举至齐眉的位置，在病床上行边行军礼边喊：“有！”
“卡！”
导演伸手叫停。
导演从人圈里跨出来，边往过走边说：“金老师您稍微歇一会儿，这镜咱们十分钟后再来一遍......司渺，你等等。”
再硬朗的身子骨也抗不住冷风，何况戏服是军装，里面套不下太厚的衣裳，金老爷子冲司渺鼓励地一笑，去热风幕下面烤热风。
司渺也听话的没动，他知道导演为什么叫停。
刚才他没接住金老爷子的戏。
拍了这么多年军旅题材的戏，钱导也沾染上了些军人的特质，不说话时不怒自威，说话的时候声音洪亮，且特别严肃。
司渺已经预见到自己将要接受暴风骤雨般的批评了，拖着腿准备从床上站起来。
钱导却将手压在他肩膀上，示意他坐着就可以。
声音也是温和的：“刚才表现的还凑合。”
司渺没想到第一场戏就能得到导演的肯定，有些反应不过来。
随即导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也是相对于其他青年演员而言的，而对你，我要提高要求......接不住金老爷子的戏很正常，脑子反应的快一点，别停顿别影响金老爷子的情绪，能做到吧。”
导演没说“能做到吗”，而是说“能做到吧”，司渺不同意也得同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片场边缘，蒋柏良的助理垫着脚尖、抻着脖子使劲往里面听，听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嘟嘟囔囔：“钱导平时训人嗓门子不是挺大的么，这次声音怎么这么小，说的啥我一句都没听着。”
蒋柏良沉默着，没回应助理的话。
钱导爱拍军旅题材，他爱演军旅题材，两人不谋而合，他现在已经是钱导的半个御用演员了。
因此钱导对待什么演员，会采取什么态度他摸的很清楚。
钱导这态度，明显是挺满意这位小鲜肉的，蒋柏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认真看。
这时导演又和司渺说了几句，便回去做准备工作了。演员灯光道具自觉各就各位，蒋柏良精神一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片场里两个人。
镜头从刚才结束的地方开始，指导员低吼一声：“陆骁！”
陆骁下意识行军礼，大喊：“有！”
“三九六旅七八二团三十一营九连二排二班班长陆骁，”指导员沉声道，“明日去情报二科报道！”
陆骁看着指导员，嘴唇紧抿。
见他不说话，指导员又重复一遍：“明天去情报二科报道，听到了吗？！”
陆骁呼吸渐渐粗重，他不愿意面对的局面还是来了。
其实他和指导员说的不是气话，好男儿生当为国效力，死当马革裹尸，有花几个月搞情报的功夫，不如上战场多杀几个鬼子。
可他知道指导员是为了他好，护士前两天说过，他左腿康复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基本上，他下半辈子都要跛着脚度过。
好人在战场上都很难活下来，更别说一个跛子。指导员的让他去情报科，既能保住他的性命，又能让他继续圆报国的梦，实际上是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所以即使再不愿意，陆骁还是慢慢坐起来，哑着嗓子道：“听到了。”
“听到了吗？！”
“听到了！”
“好，”指导员指着桌子上的饭碗，“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为国奋斗，把这碗饭吃了！”
陆骁颤抖着手去拿饭碗，通过高清摄像头，可以看到他掌心满布指甲掐出来的红痕。
他皮肤太白了，即使不给特写，这个细节也被摄像机一五一十记录下来。
把饭碗捧在胸前，他又颤着指尖挑起筷子，狠狠地扒了一口饭。
顶着指导员的视线，他低头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直到吃完最后一口，一滴细小的泪从颊边划过。
浸到饭中，苦咸的味道绽开在舌尖。
“.......卡。”
到这儿这场戏就结束了，司渺保持这个状态五秒，导演才举起大喇叭喊卡。
司渺腮帮子里现在全是饭，直接说话不礼貌，便使劲把饭噎进去，抬起头想问导演怎么样。
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只见全场的人都在看着他，神情动容。
——为战火年代的刀枪无眼，为壮志难酬的身不由己，为男儿那从不轻弹的一滴泪，亦为陆骁注定悲剧收尾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小司：咱以德服人。
昨天大家鼓励的留言我都看到了，超级超级感动！其实汤团不愿意在自己的文下丧，昨天实在是心态有点崩了。但是看到大家的留言，瞬间被你们治愈啦！
明天是高考的日子，汤圆携小司和季总祝福所有考生，考的全会，蒙的全对，取得自己理想的分数，加油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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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原来
蒋柏良也看着司渺。
他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 如果刚才换做是他和金老爷子对戏, 也未必能表现的比这位“小鲜肉”好到哪去。
助理手拽着袖口，好久才回过神，弯腰对他说：“金老爷子德艺双馨, 爱护后辈是出了名的, 刚才为了不给那男明星压力, 没把自己的气势全放出来。”
蒋柏良站起来, 把自己的戏服整理好，没回助理的话。
金老爷子的戏份不多, 拍摄时间仅有十天，而且为了照顾老人, 他的戏份每天基本只安排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因此为了赶进度，场务迅速收拾好情绪, 拎着道具准备转场。金老爷子向后看了一眼，冲司渺点点头, 笑眯眯的说：“挺给力的。”
司渺没想到这老爷子还会网络流行语，虽然是好几年以前的，也把他逗笑了。
“谢谢您, ”司渺站起来想鞠躬, 半路被金老爷子拦下, 微微欠身诚恳道：“刚才一直迁就我。”
“谦虚，继续努力。”
下一场还是金老爷子的戏，他没和司渺多聊, 抓紧时间去烤小太阳。司渺目送他离开，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尝试着慢慢迈出第一步。
毫不夸张的说，刚才那场戏太难，金老爷子气势太强，他情绪浸得太深，现在已经有些脱力了。
估计是看出他的异常，梅梅过来将他扶回休息室。
在影视城拍戏就这点好，休息室绝对不缺，只要能在戏里排上番位，都能拿到一间。
司渺“嘭”地一声坐到椅子上，闭着眼睛捏了捏太阳穴。
“梅梅，”他声音疲惫，“可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
顿了顿，他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我想自己静一静。”
“......嗯嗯。”梅梅缩着脖子点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休息室里重归安静，司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弯下腰，把脸埋在双手里。
......太难受了，刚才那场戏真是太难受了。
同样都是男人，他太能理解陆骁的苦楚，更能了解他即使身负残疾、满心不甘，也永远忠诚于上级、忠诚于国家的那颗赤子之心。
为了不让剧组人担心，刚才他一直绷着，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直压抑着的情感才终于爆发出来。
眼眶酸的发痛，喉咙里全是苦涩的味道，但他不敢哭，因为脸上还带着妆。
而且陆骁不允许，那么刚强的一个男儿，怎么能允许自己哭。
司渺使劲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瞪了好久，想哭的感觉总算是过去了。
难受的感觉依然在，一会儿还有他的戏，他觉得不能任由自己这么难受下去。
司渺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季越东发了一条微信：【忙吗？】
他还没这个时间给季越东打过电话，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时间，不敢轻易打扰。
却见一分钟自动锁屏的屏幕还没黑呢，对方立马把电话打了过来。
他急忙接通。
“怎么了？”
司渺小声说：“没什么事。”
这种被秒回电话的感觉真是太治愈了，在接通电话那一刻，他的心情就好了一大半。
不过，可能是由于刚才过于压抑，话出口他才发现，竟然是带着哭腔的！
嗓子也有些哑，季越东的声音立马沉下来，“谁欺负你了。”
司渺吸吸鼻子，他看起来是那种容易受欺负的人么。
季越东没得到回应，又问了一遍：“是谁？”
司渺心情更好了，阳光加持之下，很想耍个赖：“我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快说。”
司渺压低声音：“是陆骁。”
季越东仔细在脑海里搜寻几秒，好像是没听过这陆骁这号人物。
他勾勾手指，王晓辉很有眼色地俯下身子，把耳朵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