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第62章

作者:冉尔 标签: 近代现代

  他给了鹤眠曾经失去的钱财与尊严,也让他陷入了危险之中。

  “封二哥……哥?……好哥哥?”封栖松久久没有反应,白鹤眠的呼喊就越发黏糊。

  他爬到封栖松的腿上坐着,搂住男人的脖子,腰肢轻晃:“好哥哥,咱们到底去不去银行?”

  “去。”封栖松很好地掩饰掉了眼底的焦虑,将白鹤眠托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坐垫上。

  “嗯?”白鹤眠有点迷茫。

  封栖松并不多解释,只说:“我倒是知道一个账户,绝对万无一失。”

  “什么账户?”

  封栖松苦笑:“我大哥留下的账户。”

  封顷竹死前,见了封栖松一面,唯独封栖松知晓大哥偷偷在银行开了个账户。

  “哥,你还有我,”白鹤眠攥住封栖松冰凉的手,殷切道,“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你呀……”封栖松话音未落,千山就踩下了刹车。

  矗立在人行道边的银行是葡式建筑,二楼不知是不是被银行包了下来,在闹哄哄的街道头顶独辟出一角阳台。阳台上摆着圆桌,插着洋伞,几个身材臃肿的贵妇人聚在上面喝茶。

  白鹤眠依依不舍地缠着封栖松亲了几口,在汽车还没引起更多人注意前,收敛了情绪走下车。

  千山早早打好了伞。

  细雪纷纷,落在伞上,依然化为了雨。白鹤眠走得不紧不慢,心思还在别的地方。

  “千山,荀老先生真不要我吃药?”在白鹤眠眼里,但凡是医生,没有不喜欢开药方的。

  依他吐的样子,不打针实属万幸,若是连药都不用吃,那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病入膏肓,吃不吃药都难逃一死;一种是医生自己无药可救,连给别人看病的心思都没有了。

  白鹤眠自觉身体健康,所以第一种情况被排除在了外,至于第二种……他信任封栖松信任的医生,也不想咒荀老爷子死。

  千山是听见封栖松和荀老爷子的谈话的,神情难免不自然,却又不是尴尬的不自然,而是欣喜若狂的不自然:“小少爷,您别担心,荀老爷子说不用吃药,那就真的不用吃药。”

  白鹤眠默了会儿,又道:“可我吐了好些次呢。”

  “正常的。”千山憋不住要笑。

  白鹤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下人傻笑一路,像是疯了。

  他又哪里知道,千山长久以来的担忧于今日烟消云散——天可垂怜,老封家终于有后了!

第62章 相片

  千山跟了封栖松许多年,对封家的感情不是常人能体会的。

  封栖松既是他的主人,也是他的长官,千山亲眼看着封家把封家的二公子拖成冷漠无情的封二爷,又亲眼瞧着白小少爷走进封栖松的心田。

  所以此刻得知白小少爷肚子里可能有了封家的种,他差点冲进封家的祠堂烧高香。

  老封家真的有后了!

  但荀老爷子没说准话,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千山也担不起那百分之一。

  于是面对白鹤眠的疑问,千山只能用千篇一律的“安心”来搪塞。

  白小少爷把手塞进袖管,若有所思地揉揉小腹,抬腿迈进了银行。

  在车里,封栖松已经把封顷竹开的户告诉了他,同时让他在自己名下也开一个。白鹤眠乖乖照做,把封家的财产毫不犹豫地藏在封家大哥的账户里,又从怀中拿出些许零碎的东西递过去。

  “存在我名下。”他说。

  “就这些?”

  “就这些。”白鹤眠珍重地抚摸着木盒,强忍不舍,签了名,狠心离开。

  雪比他来时下得更大,撑伞的人换成了封栖松。

  “封二哥,别被人看见。”白鹤眠扯着封栖松的衣袖,左顾右盼。

  “无妨。”封栖松拉住他的手,“这里人少,我还戴了围巾。”

  但白鹤眠还是急切地冲进了车厢,顺便把封二哥脖子上的围巾拉下来一些,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深吸一口气,任由封栖松替自己戴手套,又把腿跷在封二哥腿上。

  “千山,先不回家,带小少爷去照相馆。”封栖松自然而然地替他捏腿,捏完了,再揉腰。

  “为什么去照相馆?”

  “没和你拍过相片,”封栖松笑,“连结婚证上都没有照片呢。”

  “没贴?”白鹤眠的心微微发涩。

  “没贴。”封栖松答得很自然,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因为没贴,我还特地托了人,走关系才拿到了结婚证。”

  话音刚落,白鹤眠扑进了封栖松的怀抱,他说:“我们去拍,哥,我们去拍!”

  封栖松垂下眼帘,低低地“嗯”了一声,眼里有异样的光彩。

  照相馆在封家边上,他们去了照相馆,相当于回了家。

  白鹤眠担心封栖松的身份暴露,下车也不忘拿着围巾,封栖松笑着望他,进了照相馆,才说实话,店里的伙计早就换成了封家的内线。

  “你是不是早就想带我来拍了?”白鹤眠心尖一麻。

  封栖松点头:“只是担心你不愿意。”

  “愿意的,”白鹤眠叹了口气,“我愿意的。”

  还能有什么不愿呢?

  他出门时没好好挑衣服,如今穿的拍成照片也不适合贴在结婚证上。封栖松干脆让千山回家拿。千山怕出错,一股脑把衣柜里的衣服全拿来了,有旗袍也有长衫,还有各式各样的西装。

  白鹤眠挑了几件,钻进更衣室,刚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封栖松就进来了。

  他头也不回地拉着拉链:“封二哥,你把门关严些,有风。”

  封栖松滚烫的手落在他腰间:“鹤眠,你腰窝里有颗痣。”

  白鹤眠看不见,以为封栖松在编瞎话:“真的假的?”

  “真的。”封栖松低头吻他的脖颈,见他要换旗袍,眼睛亮了亮,“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白鹤眠嘟囔了一声有的没的,手指在旗袍裙摆上滑过,“我爹娘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带我去拍照,说是纪念……封二哥,其实我觉得不是纪念,就是他们想留下点什么……总之,我娘那时总会挑很久的衣裳,有时穿旗袍,有时穿洋装,我和我爹每回都要等上好久。”

  白鹤眠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将脚伸进了旗袍,他柔软的腰肢扭出了诱人的弧度,白皙的皮肤被光一点一点映亮,那些牡丹花也好像随之绽放。

  “小时候不懂,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白鹤眠的动作微微顿住,嗓音陡然沙哑,“我也想留下点什么。”

  他颤抖的喘息里,夹杂着浓浓的恐惧:“封二哥,我的念想不多了。”

  封栖松的手从白鹤眠的腰滑到了胸口,掌心下,那颗生机勃勃的心脏正在急促地跳动。

  封栖松的回答像是呢喃:“鹤眠,不要怕。”

  他狠狠摇头:“封二哥,你知不知道?全金陵城的人都以为你死了。”

  “……去剿匪,你可能活着回来,也可能不会,但我不能……但我不能再给你办一次葬礼。”白鹤眠猛地抽身,背靠着墙壁,仿佛溺水般拼命喘息,“但凡你有一点事,我都无能为力,因为你是封栖松,你‘死’在警察署的爆炸里了,你……你就算牺牲了,也没有人知道!”

  门外传来仪器挪动的轻微声响,千山正在指挥着警卫员们布置场地,白鹤眠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面庞,他多日来隐忍不发的担忧,在这个堪称温馨的午后全面爆发:“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不是这样的。”封栖松把衣衫不整的白鹤眠强行搂在怀里,闻他身上刚融化的雪的凉意。

  封栖松没料到白鹤眠会想这么深,连他自己在决定代替封老三剿匪时,想的都只是不能让手下的人白白送死,也不能让陈北斗就这么一直和马匪勾结下去。

  唯独白鹤眠,在想他要如何回来,或者回不来……

  “若我战死,你不必把我安葬在封家的祖坟里,”封栖松捧起白鹤眠的脸,吻去他眼角晶莹的泪水,“也不必去向世人诉说我为何而死。”

  白鹤眠哽咽得像是要喘不过来气了。

  “你知道就够了。”封栖松哀伤地抚摸着他颤抖的肩膀,眼底的凝重随着白鹤眠的抽噎渐渐散去,无奈迅速占据了所有的情感,“鹤眠,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封栖松亲了亲他:“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毫无准备?信我,别哭了。”

  “……还要拍照呢,乖,哭了的照片放在结婚证上,不吉利。”

  还是拿结婚证做威胁最管用,白鹤眠瞬间收了声,勉强把旗袍穿好,揉着眼睛往封栖松的怀里拱。那温暖的胸膛是他在世间寻到的最安心的地方了。

  “婚……婚婚婚……”

  “什么?”

  “婚礼。”白鹤眠扯着封栖松的衣领,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要婚礼。”

  “好,婚礼。”封栖松微笑着点头,“我们办西式的,好不好?”

  “好。”白鹤眠调整好情绪,抹着眼泪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门外的千山正在弯腰搬花盆,试图把一盆蔫了吧唧的水仙花搁在用来装饰的小桌子上,几个警卫员在他们换衣服的短短十几分钟里,将摄影棚布置一新。

  “小少爷?”千山终于搞定了水仙花,扭过头来,狐疑道,“您……您哭了?”

  白鹤眠吸吸鼻子,脖子一梗:“你们二爷欺负我。”

  千山微怔,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封栖松忍无可忍地拉住白鹤眠的手,在小少爷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前,将他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则站在他的右手边,对着照相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但封栖松不知道的是,白鹤眠在亮光炸裂的刹那,扬起了头,含着水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二爷,换身衣服,再来一张。”

  封栖松依言换下长衫,穿着铁灰色的军装重新回到照相机前,白鹤眠正在凝神看水仙花,粉嫩的指尖在洁白的花瓣上游走,仿佛担心下一秒花枝就会断裂,一点劲儿也不敢用。

  “鹤眠。”封栖松的心口微微发起烫。

  “封二哥。”白鹤眠循声抬头,眼里涌起了星光。

  他们又拍了很多张,硬生生将“拍一张贴在结婚证上的照片”发展成为“拍一整套结婚照”,甚至抽空决定了卧房里要挂几张相片这样的小事。

  白鹤眠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不再提剿匪,他坐在椅子上,巴巴地等着照片洗出来。

  “洗出来也不可能直接挂在墙上。”封栖松替他将衣服披在肩头,“先回家吧。”

  白鹤眠想了想,答应了,跟着封栖松回了家,还没走到卧房,忽然“哎哟”一声捂住小腹。

  封栖松瞬间警觉:“鹤眠!”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说自己怎么了,就哀哀地叫唤,封栖松关心情切,直接将他打横抱起,转身就要往医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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