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盒里的纸鹤
你微微一滞,几秒钟后才迟疑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条件反射罢了。”
叶子微微点了点头,垂眸静静打量着你,好一会儿才开口。
“可是我不想这样。”
你转过头,目光再次与叶子的双眸相触。
“我希望……你能在我面前任性一点。”
你的心跳猛地一颤,可叶子也并未再继续说下去,一言不发地转身向别墅走去。夜色柔化了他的五官,他转身的速度又太过迅速,可在他开口与偏头的瞬间,你却从那一如既往的沉静中瞧出一丝狼狈。
你觉得叶子对你的态度正逐渐明晰,有什么令人心颤的情愫正一点一点向外淌出。可你不敢去确认,害怕自己因情绪不稳而自作多情,于是你将逐渐汹涌的念头收敛了起来,沉默不语地跟着叶子朝别墅的方向走去。
*
在踏入客厅的那一刹那,你之前所有纷杂的念头彻底不翼而飞了,余老师的事情又再次占据了你整个大脑。于是你肩膀一绷,脸上的消沉再次浮了上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沉闷阴郁的气息。
叶子默不作声地将新倒好的茶水向你的方向一推,神色平静地望着正低头掰弄着指头的你,也没有催促你开口。直到那缭绕在杯沿的雾气都消了一层,你才终于出声。
“还记得上次我向你发的誓吗?”你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今天去找他了,以为只要我诚心道歉一切都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可是当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你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得轻而冷静,像是手术室里泛着白光的刀具,精准而又残忍。
“他割腕自杀了,这都是我的错。”
你原以为重述整件事情会无比艰难,可事实却与你料想中的恰恰相反。在重述过程中,你没有任何一丝停顿,仿佛如同一个提前背了稿子的学生,用最平稳的声音讲述着最枯燥无味的台词。那种稀松平常令你感到荒诞不经,却又无力到了极点。
你开始明白再令人痛不欲生的回忆在化为最直白的陈述后,都会失去原本的温度,变得冰冷刺骨。你的叙述在褪去一切私人情感后,也终究变得苍白无力,形同嚼蜡。
你开始怀疑自己将一切告诉叶子是否有意义,毕竟他不是你——他永远没有办法亲生体会你内心的纠葛与痛苦。可你最终还是说下去了,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与余老师一直以来的师徒关系都尽数告诉了叶子。
你看不懂自己,不懂自己为何在不情愿的情况下依旧如此坦诚。但或许是因为水龙头一旦拧开就难以关上,你嘴里的话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直到你喉咙口里半个音节不剩,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以你觉得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不够无私。”
你抬起头,发现叶子定定地看着你,双眸中没有一丝温度。你被他突然间咄咄逼人的态度一噎,可没等你出声回应,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你想要代替他表演,承担一切痛苦,哪怕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为他负责的义务?”
你的目光游弋了几秒又再次聚焦,一脸麻木地回答:“是的,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会选择代替余老师,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叶子凝视着你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你见他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忿然与冷漠,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彼此交织,瞬间让你感到无比陌生。可他最后还是将那些激进的情绪压下,声线依旧平稳,唯有他蹙起的眉头透露出他内心的不赞同。
“救世主情结。(sa·vior complex)”他淡淡地说道,“你觉得自己能够力挽狂澜,改变一切。但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人,你改变不了余老师的过往,自然也没办法改变将来。”
“代替了他以后呢?他的抑郁症始终都存在着,轻生只是早晚的事情。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他的死亡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叶子的声音明明与别无二致,却冻得你遍体生寒,浑身发抖。
“你的自责除了让你痛苦,没有任何用处。”
你猛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一脸平静的叶子。
“可是如果我不背负责任,他的死又由谁来承担呢?他身上背负着的一切又有谁能够记得?”你一字一顿地质问叶子,声音剧烈颤抖,整个人也不住地哆嗦着。
“那么一切就是他咎由自取。”
叶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坚定不移。
“这不该是你的错,他受过的痛苦也不该由你继承。”
你直愣愣地望向叶子,他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你的心一点一点割裂了。你无数次告诉自己余老师的死应该由自己承担,你也理所当然地应该背负他身上承载着的伤痛。你无时不刻谴责着自己,批判着自身的懦弱,可如今叶子却说出了与你心中所想恰恰相反的话。
他的话将你原先结了痂的伤口再次割开,里头化了脓的血水又流了出来,将你全身上下的肌肤都染成污浊的颜色。
叶子的话你真的从未想到过吗?难道你从未产生过自己实属无辜的念头?难道你自始自终都对余老师的死报以自责?
不,他说的话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只是不愿去想,宁可自己被良知鞭挞,也不愿用最简单的道理为自己开脱。你只是太悲伤了,悲伤到若不伤害自己,就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
你从头到尾都是条可怜虫,在命运的浪口漂泊无定。你在情感与理性间游走,却总是选择前者,哪怕你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可你改变不了自己——懦弱是你,感性是你,摇摆不定的也是你。你怎能做到轻而易举地涂抹自己的人格?
你睁大眼睛,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直到你的眼眶睁得酸涩难耐,你才下意识眨动双眼,积攒多时的眼泪也瞬间淌了下来。
这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感慨的泪水。
不知何时,叶子已走到你跟前。他将你的满是泪痕的脸颊按进自己的胸膛,紧紧抱住了你。你眼前一黑,心中的无处安放顿时像是有了支点,泪水愈流愈烈,打湿了叶子胸前的衣襟,流进了你的领口。你能听见自己嘴里闷而压抑的哭声,听得更加清晰的却是叶子强而有力的心跳。
“没有人不是自私的,这就是人性。”
他低声感叹,手指轻轻抚过你背后的长发。
你哭了很久,直到眼泪都流尽后,才低着头轻轻推开了叶子。虽然萦绕于你心头的阴霾并未全部消散,但这场发泄让你心中好受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时不刻游走于崩溃的边缘。
你心知自己又一次欠了叶子一份人情,感到愧疚的同时,又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涩。
这时,一只手轻轻落在了你泪水干透了的面颊,令你蓦然一怔,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
“我说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叶子安静地望向你,眼底是一片压抑的深情,“我努力克制自己,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不靠近你。在我眼中,你比谁都耀眼,值得被人珍惜。”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A. 愿意】
【B. 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大家以后发长评和选择请务必在章节下面发哇!!因为直接在文下面的话评价会马上就淹没在茫茫的评论中,再也找不的qwq……【暴风雨哭泣】文中的“救世主情结”是心理学上公认的术语,意思就是放大对方的痛苦和需要,不惜牺牲自己,来满足对方
第九十章
你已选择【A. 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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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叶子告白的那一刹那,你的大脑一片空白,宛若当机了一般。
你说不上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但最多的或许还是茫然。你虽能够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叶子对你的好感,但他的告白却让你措不及防,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你知道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当作无事发生。可是于此同时,你又觉得这种念头卑鄙无耻,实在无法无法开口。若是你并未察觉叶子的心意,那么或许你还有装傻充愣的权利。可是你并未对此一无所知,而在知情的状况下故意敷衍,你觉得这么做就好像在利用叶子的温柔。
所以你不能蒙混过关,必须给予叶子一个答复。
你开始回想起与叶子的点点滴滴,发现虽然你们接触时间并不算长,但他确实是与你最为亲近的人——知晓你目前遇上的大多数困难并且总是在陪伴着心情低落的你。
单身了25年的你不懂爱情,也不知道答应与人交往需要达到什么程度的喜欢。但你知道自己至少是喜欢叶子的,在他触碰你的时候你会感到害羞,在他静静陪伴着你为你排忧解难时你会被他感动。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
你告诉自己,心中的答案越发明朗。
你掀起眼帘去看叶子,这时的他早已抚着你脸颊的手撤开。望着叶子那双浅棕色的双眸,你竟从中发现了一抹忐忑。这时你才恍然大悟,原来叶子并不总是一副平静无澜的模样,他也会对你的答复感到紧张。
你们都心怀不安,可叶子却鼓起勇气主动向你迈去,现在就只差你愿不愿意伸手接纳他了。
你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停滞在舌尖上已久的话终于忍不住松懈了下来。
“我愿意……”你低下头轻声呢喃,而叶子则在你开口的瞬间拉住了你的手。
你被叶子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脸上的温度遽然窜起,低垂着的眼脸也情不自禁地抬了起来。你见叶子目光灼灼,饱含深情地凝视着你,眼中的情愫将你烫得浑身发麻,却又不忍心偏过头去。
叶子的双唇轻轻蠕动了俩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眸牵起你的手,在你手背上印上了一个吻。
“我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有个理由关怀你。”叶子轻轻抚过你的脸,将垂在你脸颊处的发丝拨开。他仔细地端详着你的脸,直到把你看得满脸通红才终于低下头在你眉心处轻轻一啄。
“今天太晚了,在我家留宿吧。”
*
躺在客房里的床上,你脸上的热度迟迟没能散去。
当时你听见叶子让你留宿,像只炸毛的猫,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红着脸支吾了半天,才小声地向对方表达自己没有那么开放,希望能够从最简单的拉手开始。而叶子也随之一怔,半晌后才失笑地告诉你他没有那么心急,只是担心你半夜在外并不安全,想让你在他家客房待上一晚。
你越想越觉得当时的情景尴尬至极,自己会错意思的蠢样不忍直视。好在叶子在失笑过后并未继续调侃你,如同往常一般为你准备了换洗的衣服便向你道了晚安。
你叹了口气,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和叶子交往之前这种情商上的落差还并未让你有什么感触,可在你们正式交往后,这种差距便让你心神不宁。你认为情商之间的差距是导致你一味寻求叶子帮助,却不能让对方向你倾吐烦恼的源头。
你虽没谈过恋爱,但你也知道一段健康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一个人总是接受好意却不付出。你并没有把叶子希望你更加任性的话放在心上,你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总是任性妄为地让叶子为你操心。
你的脑海里掠过许多画面,有叶子向你告白的瞬间,你在大街上默默流泪的场景,以及余老师手腕上褐红色的刀痕……
渐渐地,你的呼吸越来越缓,脑海里的画面也渐渐模糊。没过多久,你便陷入了沉睡。
当你拥有意识时,你听见耳畔边隐约地传来啪哒啪哒的声响。你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再次进入了清醒梦的状态。
你对自己再次进入清醒梦感到困惑不解——毕竟世界意识曾经告诉你为了令你的睡眠质量恢复正常,它已经修正了你的梦境,你也不会再做清醒梦。虽然你觉得清醒梦的存在与你的睡眠质量并无关系,可这几天你的确对自己做的梦一无所知,你还以为自己真的就再也不会做清醒梦了。
难道梦醒了,我就不会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你不确定地想道,眼前的雾逐渐散开,一张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也随之映入眼帘。
你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便是屏幕上闪烁着的光标,那似乎是编辑邮件的界面。
与此同时,你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键盘上飞舞起来,于是一长串字瞬间出现在原本空白的界面上。
「致继父:
很久都没有联络了,一直未能尽孝,在此向您和母亲道声歉。
小谨前两天过来看我了,也从他那儿得知了他即将要和鹿结婚的消息,只是我最近还有拍摄的工作,不能去婚礼,还请谅解。小谨告诉我母亲又住了院,麻烦您帮我转告她,她早过了那个无理取闹却显娇憨的年龄,请她注意分寸,不要总是胡来。」
你写到这里忽然僵住了,于是面无表情地将光标移回了上一句,将中间的话尽数删去,只留下“请她小心自己的身体”几个字。
那一瞬间,你突然忆起母亲那张姣好而冷漠的脸,想起她儿戏似的轻生却屡屡博得继父关怀备至,想起自己从小为了得到继父的关心仿照着母亲伤害自己,想起小谨发现你自残后眼里划过的鄙夷与兴奋……
但不一会儿,小谨那张孩童般的脸又逐渐变得成熟,眉眼中的恶意逐渐被掩盖得一干二净。那一刻,你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前不久与小谨对话的画面。
“我要和鹿结婚了。”小谨面色平静地说道。
你嗤笑一声,语气轻蔑:“但她终有一天会离开你的,她一定会认清你只是个天生的施虐狂。”
“这只能算是情趣,鹿也明白的。”小谨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怜悯的神色,“倒是你,似乎还没从过去走出来。”
“——你还好吗?”
那一瞬间,你从他看似悲悯的双眸中瞅出了一丝熟悉的恶意。这种恶意让你本来就紧紧绷着的神经倏然断,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向他的唇吻去。
这个让你人格扭曲的变态凭什么能够获得幸福?凭什么他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你却只能烂在淤泥里,被人放肆玩弄,看不见未来的方向?
凭什么?凭什么?
于是你更加用力地啃咬着他的嘴唇,一只手则勾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暧昧地往他的身下摸去。
你要将他那层伪装着的皮撕烂,让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露出肮脏的欲望。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向他证明他和你才是同一类人——同样的令人不齿,永远只能在那见不得人的角落里卑贱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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