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卑微爱情 第103章

作者:晒豆酱 标签: 破镜重圆 校园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杰哥的最爱,我也最爱。”祝墨跳下矮矮的床朝厨房跑,薛业跟在后面。杰哥让他回家等着,那他就等着。如果同性恋是病,他就是病入膏肓,不用救了。

  将近晚上11点第一瓶点滴液才打干净。祝杰自己拔了针头,留下留置针,草草地贴住入针口。

  “你和我姥爷说,我要看我妈。”祝杰告诉陈启。

  陈启并不多话,也有可能是姥爷交代过不用交流。他出去没多会儿就回来了:“范教授说可以。”

  祝杰跟着他走出点滴室,路过许多间病房。里面有暂时住院的患者,年龄不大,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孔。片刻后,他们来到最严密的一间观察室隔间,换无菌外衣,穿鞋套,双手简单消毒。

  进去之后,是一张病床和随时关注血氧、血压、心率的仪器,再旁边,是呼吸机、雾化机、吸痰器、点滴泵。范万国也穿无菌衣,怀里抱着一个算不上正常的人,小声叮嘱特护护士给女儿换尿管,保持她皮肤干燥,不要生褥疮。

  怀里的,是祝杰的妈妈,范姗姗。

  “来了?”范万国协助护士换管,“前阵子你妈妈用尿垫,我怕换的不及时,才上了导尿管。这个疼啊,过阵子还是用回尿垫吧。”

  祝杰动动嘴唇,没有声音。但他的口型是叫了一声妈。

  植物人,躺了14年,一次次濒临死亡都是姥爷救回来的,甚至亲口吸痰。几年前不小心感冒,抵抗力差,变成肺炎,能用的顶级抗生素都用过了,从此这个病房开始隔菌。再感冒一次,再感染耐药菌,没有抗生素能救她。

  双腿肌肉萎缩严重。眼窝凹陷,光头,但是从发根的边际能看出来,她有一个美人尖。

  “我来。”祝杰往前走了一步。他从前很怕睡觉,一闭眼就是亲生母亲当着自己的面跳楼。可后来,只有在变成植物人的妈妈身边,他睡得最香。

  再后来,遇见了薛业,不管多困,祝杰都想爬到薛业身边去,枕着他睡一觉。

  “你抱不动,别看她没有意识,还挺沉的,因为她使不上劲儿。”范万国将她轻轻放下,脸色变了几变,像跟谁有仇,“看见没有,这就是她不治疗的后果,你妈妈要是不搞同性恋,就不会和你爸爸离婚,也不会被这个病逼得跳了楼。”

  “同性恋是世界毒瘤,你看着你妈躺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帮大家捋一下时间表:

  范姗姗躺了14年,是杰崽5岁时跳楼,出事前已经离婚。赵雪和祝振海,在杰崽6岁时相识,8岁时结婚,不是婚外情。

第93章 复制

  祝杰听着, 时间在他身上开始退行,一瞬间回到5岁,亲眼看着床上的女人变成一只向往自由的鸟, 毫不犹豫地翻下了阳台。

  真是不带半点犹豫, 连回头看自己最后一眼都没有。哪怕到了现在, 祝杰也不敢让薛业和祝墨去阳台,站在落地窗的边上,他都想把他们拽回来。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你爸爸离婚。”范万国叹气一声, “都是同性恋害的,我没看住她。”

  病房里有5个人, 陈启、姥爷、特护, 还有祝杰自己,围着最重要的那一个。

  “我妈最近怎么样?”祝杰问特护。

  “挺安静的,指标也不错。”特护是个男护士, 因为长期卧床的病人需要半小时翻一次身,需要上下午各两个小时的按摩。

  双腿肌肉是萎缩了,可人养得圆圆胖胖,是一种长年鼻刺、胃造瘘打入全营养液的虚胖,很沉, 女特护抱不起来。

  祝杰抱过一次,帮着姥爷给妈妈换防褥疮的空气床垫。

  卧床14年, 只生过一次褥疮,小小的一块。后来祝杰不敢再抱, 生怕一使劲把人摔下去。

  那块褥疮, 特别的小,但是特别的红, 用了造价昂贵的人造皮肤愈合贴,8个小时就要扔掉。

  “你要是再不回头,就和你妈一个下场。”范万国摘下了口罩,满脸是汗,“你妈妈就是被同性恋女人害的!”

  妈妈是被同性恋女人害的。祝杰想过去摸摸她的手,不敢,和赵雪完全不一样的手,养得很圆润,连指节纹都快看不见了。

  “你说,同性恋是不是世界毒瘤?”范万国痛苦万分,不是装出来的。

  自己在矫正意识偏差的精神疾病领域奋斗一辈子,可精神病害惨了他的爱女,又要害自己的外孙。

  “她和我爸过日子,没一天开心的。”祝杰的声音不大,第一次,在姥爷质问的时候反驳他。

  “那是她不想和你爸好好过日子,结婚之后还在外面胡闹!”范万国一怔,“这些话,是不是那个薛业教你说的?”

  “不关他的事。”祝杰沉稳的嗓音开始波动,让范万国吃惊。因为这个薛业,外孙和自己置上气了。

  祝杰的脸色像飘了一片乌云:“我妈离婚之前,没有一天不和我爸吵架。赵雪和我爸才叫过日子,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俩什么问题都没有!”

  “是你妈妈不想跟祝振海好好过日子!”范万国再一次强调,“从结婚前开始……她都生了你了,还和那个女人联系!”

  接下来的一大段训话祝杰也能背下来,从爸妈怎么相识、祝振海如何用心追求,到自己的妈妈如何不知好歹,最后还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分了手,结了婚。婚后很快就有了孩子,可祝杰人生中的前几年,每天都是在爸妈的争吵声里过的。

  印象最深的是祝振海那句,姗姗,你的心根本不在这个家里。

  那妈妈的心在谁那里?祝杰不清楚。

  父母吵架,心底产生的无助感始终困扰着祝杰,他曾经认为爸妈感情不好是因为自己。有时候,妈妈会消失好多天,爸爸工作上升期,他们的冷战蔓延到祝杰面前,一冷就是好几年。

  自己就在冷暴力的环境下长大了,还以为这些错都是自己造成的,只要听话,不吵,不闹,不发出声音,这个家就可以安安静静,再没有人吵架。

  慢慢的,祝杰开始在意爸妈的脸色,在意每个人的看法,当一个懂事的乖儿子,哄他们开心。

  没用,5岁的时候还是离婚了,没多久,妈妈跳楼。也就是从那天起,祝杰才知道爸妈感情不和,与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

  因为妈妈在外面有个情人,一个女的。是同性恋病害她跳楼,害他们离婚,害自己没了家,他恨死同性恋了。姥爷说的对,同性恋是世界的毒瘤,都该去死。

  再也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又过了几年,爸爸再婚,赵雪代替妈妈住进家里。她和祝振海不吵架,他们是喜欢对方的,一起做饭、吃饭、陪自己看电视,帮自己找游泳教练。可他们越好,祝杰就越恨,不到10岁的孩子已经装满了仇恨,强烈地、真实地恨着这个世界。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喜欢他。

  “你好好想想吧,这几天先把治疗补上。”范万国又嘱咐特护注意事项,把祝杰留在病房里。

  让他从小就看着,搞同性恋的人怎么把自己作死的,唉。

  片刻沉默,祝杰朝陈启说:“我姥爷让你监视我吧?用不着,我妈在这里躺着呢。”

  躺在这里的植物人就是拴住祝杰的锁链,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回来。

  陈启不摇头也不点头。

  “烟瘾犯了,你要监视我就跟着来。”祝杰到除菌室脱外罩,走到窗台试着推了一把,封上了。

  只能去洗手间抽。点烟的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

  “范教授说你是运动员,不能抽烟。”陈启停在几步之外。

  “再抽几次,回去和男朋友一起戒。”祝杰狠狠地吸了一口,“你抽不抽?”

  陈启很规范地拒绝了:“这里是医护场所,按理说整栋楼都是禁烟区。范教授他……”

  “我姥爷那套理论,你信么?”祝杰突然问。

  陈启又一次闭了嘴,换成研究员一样的眼神。仍旧不摇头也不点头。

  祝杰吐出一个烟圈,自己抽烟不好看,烟圈也吐不圆,薛业抽得很漂亮,烟头嘬得一亮一亮的。可是再好看也不行,回家之后逼他戒了。

  “我妈生我那年,刚好是同性恋去病化闹得最凶的几年。”祝杰说,一个烟圈越散越淡,“姥爷以前跟我说,那些人都是受西方文化的荼毒,不管教不治疗,很快会有地方允许他们结婚,胡闹。”

  陈启打开一扇小窗,散烟味。

  “姥爷家里,光是锦旗和感谢信,专门腾出一间屋子装的。”祝杰把脑袋低下去,纯黑的篮球鞋,薛业不喜欢黑色,他喜欢鲜艳的。

  薛业有一条贴体的运动短裤,紫粉色的,特别短,只穿过一次就被自己没收了。

  “范教授确实厉害。”陈启很严肃,“我是他学生的学生,不光是性取向障碍矫正,在治疗精神分裂、抑郁症和被害妄想这方面,你的姥爷拯救无数家庭。”

  “是,好多感谢信我看过,他救了那么多的人,把我妈给逼死了。”祝杰的声音冷漠又凶猛,“我妈是同性恋,所以他就怕我受影响,做检查那年我初三。”

  陈启一愣,不过性意识萌芽的年龄一直在提前,已经提前到了12周岁。“结果呢?”

  “你应该知道那个检查吧?”祝杰叼着烟,简单的黑T恤,简单的牛仔裤。

  “知道,大脑的兴奋区域无法骗人,这是科学。”陈启回答,“如果向你展示有同性性行为暗示的图片、文字、音效,再经过精密的扫描和思维判断,确实能判断一个人的性取向。”

  “嗯。”祝杰点头,“你告诉我,我是我妈遗传的么?”

  “严谨地说,有可能。”陈启身上还有博士生的样子,回答问题一板一眼,“8%到25%的测试基因突变在同性性行为变异里有重叠,男性女性之间部分重叠,也就是说,不分性别的遗传,且男女基因样品中发现的变异不完全一样。”

  祝杰眯着眼:“听不懂。”

  陈启突然笑了:“确实存在基因根源,相关变量中有32.4%来自基因,但基因不构成全部原因,这也是我研究的重点课题,人类是否生下来都是双性恋,但受环境把控的影响。范教授带你做检查,是有科学依据的。你是检查完才知道自己的取向?”

  祝杰摇头,从来没有人和他好好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喜欢男生。“检查前一年,我有感觉,对男生感兴趣。但是我觉得自己很恶心,也很怕。怕同性恋会害死我,也怕姥爷失望,受不了这个打击。”

  “你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祝杰把烟掐断。

  陈启不问了,这样的孩子,大多都是天性温柔且敏感,但丰富的情感强化了他接收到的情绪,一不小心就会走上范姗姗的老路。

  “那么,范教授的治疗对你一点用也没有?”

  “没有。”祝杰把手伸向窗外,风是冷的,薛业这时候已经睡了吧,晚饭绝对是吃方便面凑活了一顿,“高一那年,我其实应该死了,比我妈惨烈。慎重地考虑怎么死,第一个就排除了跳楼,怕摔不死,摔成我妈那样,没有尊严地继续活着。”

  陈启开始防着他,防着他做自残的事。“不应该啊,我看过你的治疗记录,一直在好转。包括你的脑部扫描和行为矫正,还交过女朋友。”

  “行为矫正就是打压性欲,结果越压越压不住,女朋友……装的。我不装,他和我爸给我转学。”祝杰随手关上了窗,“治疗我配合,但是这几天每天都要见我妈。”

  说完,祝杰洗了洗手,重新回到除菌室。再踏进隔离病房,床上的女人永远安静。

  刚变成植物人的时候,妈妈的眼睛是全部闭上的,后来慢慢开始有一条缝。祝杰以为她快醒了,后来才知道,长期昏迷的病人会有这样的现象,不可能醒了。

  可他总觉得,她什么都知道,每次自己在床边上趴着眯一会儿觉,检测仪上的心率都会快一些。

  祝杰让特护去休息,坐下来,握了一下那只手。他忘了妈妈原本的长相,却记得妈妈唱歌非常难听,五音不全,还总是喜欢唱。

  “妈,小业终于是我男朋友了。”

  “妈,小业他爸妈没了。”

  2月10号,体院的冬训正式开始,陶文昌提前做好一组热身,等白队集合。祝杰这几天犹如人间蒸发,说不联系就真不联系,半个字都不给薛业发。

  能和他谈恋爱的人,全球也只有薛业。陶文昌快急死了,可薛业不仅不着急,每天按时理疗、复健,抱着祝墨去买菜、做饭,还让他上家里去蹭饭。

  香油白面,巨难吃。家里也不敢乱碰,谁知道哪个角落就留下俩人爱的痕迹了呢?

  可是祝杰到底干嘛去了?这么多天还不回来……正想着,田径场的入口出现一道竖直的纯黑。

  高高的个子,黑色T恤和篮球短裤过膝,黑色的篮球鞋,还有那个永远不变的黑色运动包。陶文昌心里一激动,祝杰回来了?

  你他妈还知道回来啊!他感慨地骂着,刚要开口,心里彻底一凉。

  薛业。进了田径场的入口,正对田赛一队的训练队伍,隔着5道橙色跑道,每个人都在看薛业。但陶文昌相信,刚才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把薛业错认成了祝杰。

  他挎着祝杰的巨大运动包,独自走向助跑道,找了个没人放东西的角落坐下,开始调试护踝。

  “那是薛业?”白洋差点叫错人,“我还以为是祝杰呢。怎么,他来练跳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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