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雨 第86章

作者:篆文 标签: 破镜重圆 校园 甜文 强强 近代现代

向荣正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惹上了官非,就见那两个律师抓着他的手,露出一脸喜出望外,说已经找了他一年多,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回可算让他们找着了。原来两个人是受美国那边委托,过来为他办理一项遗产继承手续。

向荣听得一脸蒙圈,搜肠刮肚想了老半天,直问是不是搞错了,他们家往上倒三代,也并没有一个定居美国的,结果一看遗嘱详情,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所谓遗产,来自于久未联络的老邻居梁公权,老人在年前去世了,无疾而终,享年八十一岁。临终前,他签署了这份遗嘱,把名下所有财产留给了远在国内的向荣。两名律师早对遗产数字烂熟于胸,随即告诉向荣,除了北京的两套房产,基金股票和现金加在一起,一共有五千多万人民币。

从最初的震惊到之后的百感交集,向荣又足足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理出了一点头绪来。梁伯伯去世了,他连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见,也没去美国探望过,但老头却把全部遗产都留给了他?可他凭什么呢?就因为年少时那些年的陪伴?因为他阴错阳差地救过老头一命?可这份回礼太大了,他只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签字、办完了所有的手续,他走出律师楼,看着光影下的珠江新城,宛如一座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的巨大森林,这一切都太玄幻了,充斥着一种光怪陆离,他想,或许是老天爷觉得他前些年过得不顺,所以才突发善心,一甩手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包?

且不提那两处不动产,光是现金和股票里的数字,就已经足够惊人,至少足够惊住向荣这个新晋的小中产,他现在已能达到年薪八十多万,一个人生活,可以怎么舒心怎么来,原本这么下去,过两年置处房产,然后干到四十五岁,差不多也就能退休了。他不会有孩子,届时便可无牵无挂的浪迹天涯。

可五千万是个概念呢?正常来说,他这辈子倘若没有特殊机遇,即便干到70岁也决计不可能赚出这个数字,天上忽然掉下这么大的馅饼,他没吃两口就已经觉得有点撑了。

他寻思了好一通,感觉这种充满善意的财富,到了自己手里,也应该继续发挥一点善意的作用,他估算了一下北京那两处房产,加起来差不多近三千万,他于是拿了两千万现款出来,捐赠给了国内最大的慈善机构,用途写明是要资助边远山区的孩子们上学,在填写捐赠人姓名时,他拿了两张单子,一张上头写了梁公权,另一张,他犹豫两秒,写下了周少川。

至此,在溜溜走了几年霉运后,命运仿佛开玩笑一般,赏赐给了他一个一夜“暴富”的神话。

只可惜,这神话来得有点迟,向荣有时候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回味,也会想如果早几年得到这笔钱,或许他就无须背井离乡、远渡重洋,又或许,也就不必和他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分开。

然而人生只得一次,沿途路上并没有“如果”这个选项。

借助这笔资金,向荣和罗贺合伙成立了一间新的工作室,一年之内积累了不少客户和业务,罗贺的期待值逐渐飙升,遂提议由他回北京,继续开拓市场。

向荣有些犹豫,恰在此时,他接到一份国外的邀请函,原来他凭借几年前在非洲设计的一间美术馆,入选了国外一个颇具权威的建筑奖提名,虽然和其他提名者一比,他无论从学历、资历都难以望其项背,不出意外,基本就是个陪跑的,但赖好也算是份殊荣了,罗贺看起来比他还高兴,建议他无论如何都该去参加,也能见识见识外面的高山。

看着邀请函,向荣又犹豫了,这次的颁奖地点选在了巴黎,单纯看着那个单词,他都觉得有些头晕,罗贺这几年对他的过去也有一点了解,瞟了一眼,即刻全明白了。

“巴黎大了,那么巧就能遇见?再说他也不一定在圈里,就算真在,你想躲着人家,人家说不定也在想怎么避开你。”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向荣琢磨着这话挺有道理,且不说周少川没准早就忘了他这个人,就算还记得,多半也不想见面,老远瞥见个影儿,说不定都要绕道走,以免破坏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就这么着,向荣听从了罗贺的所有建议,带着后者刚从建筑学院毕业的弟弟,返回了阔别七年多的北京,一面成立工作室接活,一边准备签证,这期间,他辗转和王韧联系上了,没过多久,曾经的朋友圈就又都全回来了。

第八年伊始,他飞赴巴黎,奖项自然没拿到,但确实也见识了不少极为出色的同行,丰富了几天思想,又在巴黎左岸找了点灵感,方才启程回京。

殊不知才一下机,他就在摆渡车上,毫无防备地遇见了那个许久不曾见过的人。

也许是因为经年累月太过匆匆,想象中的恨意其实并没有机会流露、释放,彼此隔山隔海,又隔着那些遥遥的时间,旧情人再见面,也不过只能淡淡地说上一句。

好久不见。

第59章 物归原主

向荣前脚刚下飞机,回家放好了行李,后脚就被王韧赶鸭子上架似的接上了车,匆匆赶往四大金刚的聚会地,多少还是有些疲惫的,特别是经历完那一场故人重逢,这会儿他脑海里横亘的,几乎全都是周少川这三个字。

他回来了,究竟是短暂停留一阵,还是打算待上一段时间?

已经继承了家业,抑或是找了职业经理人来代管?

和父母的关系修复了么?是不是业已成为翟女士一直以来期望的那种人?

结婚、生子……

以及,适才在机场接他的那个老外,是朋友呢,还是……男朋友?

念头太多了,纷乱繁杂得像是一团麻,他一时想得到每一个问题的答案,一时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问,他连周少川的朋友都不算,又凭什么去打听人家的私事和生活呢?

坐在王韧的车里,向荣习惯性地单手撑在窗沿上,眼睛瞧着外头的路况,实际上连通畅或是堵塞都完全没留意到。

“荣哥,精神头不太好啊?”王韧扭脸看了他一眼,觉着他的沉默透着些萎靡不振,“坐公务舱还睡不好,那下回得直接买头等舱了吧?”

向荣微微回过一点神,随即,轻轻一哂,别说自打他有了一点钱,也的确越来越放纵享受了,但凡超过六个小时的航班,他已没法接受坐经济舱,只觉得飞到后来,恨不得想把飞机直接踹个洞,好让那无处安放的两条腿能伸出去活动一下。

可小时候参加游学夏令营,也要经历长途飞行,那会儿他就没这毛病,足见还是心态变了,当年他放话说造钱谁不会,这话想想倒也不算夸张,毕竟有了条件,他也一样喜欢过骄奢淫逸的生活。

所以,人的本性大概就是好逸恶劳,这些年,向荣时常搬出这点来给自己找借口——倘若当日他没毅然决然地离开周少川,那其后,在对方的悉心帮助下,他可能早就已经变成一颗耽于享乐的废柴了。

见他半天都不做声,魂儿也有一多半不在这车里,王韧便猜到了一些,更不吝刻意拆穿:“我看你也不是没休息好,纯粹是满腹心事,怎么着,惦记上你那个好久不见的前情儿了?”

“前情儿”这称谓透着股子不正经,大概因为王韧觉得俩男的互称“男朋友”感觉更奇怪,然而这三个字落在向荣耳朵里,又立刻让他脑门正中的那根神经蹭蹭地跳了两下。

他于是没有回话,那沉默的态度反而更像是默认了。

王韧显然并不介意自说自话:“自从你那年突然消失,他后来回来过一次,待多长时间我不清楚,至于这些年,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来过北京,反正跟同学有联系,这还是头一回,既然联系了,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不走了——当然了,也可能是看着国内形势一片大好,想回来发展一下事业也说不定。”

最后一句加的委实有点突兀,好像是在故意提醒他别多想似的,向荣自觉无言以对,也不太明白王韧为什么会觉得他对周少川依然有想法?那可真太看得起他了,他已经怂了八年了,性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他早就没那个胆量了,也不敢做那样寡廉鲜耻的事。

说话间就到了地方,餐厅是王韧选的,脱离了学生时代的烤串审美,王韧订的是一间中式装潢的京菜馆,内有小桥流水,青烟袅袅,进了包厢,在没开喝之前,四个人还是能斯斯文文坐着聊会儿天的。

彭轩和李子超早就到了,两个人关心着国计民生,话题正说到股市今年有没有希望升回3000点,见向荣进来,彭轩先是夸张地一挑眉,随后照例打趣着笑道:“荣哥儿,你这个阔人终于来了!”

向荣边挂大衣,边朝他比了个中指,那厢李子超已经在询问今儿喝什么酒了,虽然最能咋呼,但其实他是个四人当中酒量最差的一个。

之所以差,主要还是因为缺练。

四大金刚如今都是奔三张的人了,可一个个都只顾着立业,并没有人惦记着要成家。王韧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毕业后去了一间行业内排名前五的信托公司做风控。彭轩说来更巧,读完研后,也考进了XX集团,可惜该集团太大,光分公司就有十好几家,他负责的又是基建部分,跟向荣没有什么交集,是以并不清楚彼此一度还做过同事。

他俩从事的都是跟本专业相关的工作,惟有李子超已彻底脱离了建筑设计领域,他当年连滚带爬,好容易拿到了毕业证,当名记的亲爹已看出他根本不是做设计的料,一狠心,逼着他读了个马克思主义哲学,其后找了关系留在本校,现在,已经是一名光荣的学生辅导员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讽刺了,当年天天旷课的人,现在动辄就要谆谆教导学生珍惜时光;当年成绩最好的,却成了这一桌人里学历最低的;而王韧的理想,本是做个浪尖上翻滚的风投,结果阴错阳差的,却变成了经常给投资项目泼冷水的风控;反倒是当年麻杆一样的小卷毛彭轩,按部就班,稳扎稳打,不光业务水平蒸蒸日上,体重也随着职位的提升,不断地向上攀爬。

李子超身为人民教师,平日里应酬不多,见了酒难免犯瘾,就着一盘乾隆白菜,把五粮液喝得吱遛吱溜响,挥着筷子,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劲头:“群里发通知了,周日学校开放迎接咱们这一届,都去啊,到时候约场球,哎,那天别西服革履的,我说场地不用提前定吧?”

“都老胳膊老腿儿了,回头再闪着腰,”彭轩自嘲地笑道,“我都有四五年没摸过球了。”

“那你可太次了,瞧瞧咱荣哥,“李子超笑嘻嘻道,”这小身材保持的,跟二十岁那会儿比,一点变化都没有,腹肌一准还是有六块吧?”

说着就手欠地伸过来要摸,被向荣眼明心亮地一把擒住,将他那爪子扔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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