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戾风车
得到梁音迟的允许,梁屿试着抱一抱这个浑身奶味的奶娃娃。她那么小,身体软乎乎的,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梁屿几乎不敢用力。
梁音迟从来不提孩子的爸爸,梁屿也没有问。
但他还是从偶尔来探望的陈孟口中,拼凑出事情的原委。梁音迟在离婚后跟大学时的初恋情人复合了,那家伙在他们好上以后突然说要出国,梁音迟便放了他走。孩子是后来才知道怀上的,那个人早已在资本主义国家逍遥自在。
陈孟在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是同仇敌忾的模样。他没注意到梁屿的情绪不太对劲,只是一味地大骂渣男。骂着骂着突然发现好像把谢潮声也骂进去了,便悄悄地噤声了。
梁屿问陈孟,谢潮声知道这些么?
陈孟斩钉截铁地表示谢潮声绝对不知道,他似乎想表明谢潮声的专一忠诚,但没发觉梁屿的表情更难过了。
梁屿又问陈孟,为什么总来找梁音迟。
陈孟解释梁音迟现在是他们创业团队的一员,谢潮声走了以后,梁音迟很偶然地加入了,融资就是她在负责。
真不懂你的老师为什么要退出,陈孟忍不住跟梁屿抱怨。
梁屿说,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初他说要赚钱,我猜他是想赚钱养你,毕竟当老师能挣几个钱,可是谁知道他半路退出跑去援疆。陈孟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把谢潮声给出卖了。
梁屿说,我又不用他养,我成年了。
哎,那不一样,陈孟叹气,你比他小那么多岁呢,再说了男人养老婆天经地义嘛。
梁屿不说话了,背过身,用指腹拭去眼角的泪。
他很想立即见到谢潮声,他想告诉他,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生平第一次,他反省自己以前有多么不成熟、愚蠢、幼稚,他犯下的错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高考放榜,梁屿的成绩不好不坏,跟他先前的预估差不多。拍毕业照的时间定了下来,就在毕业典礼那天,那天下午还是志愿填报咨询会。
谢潮声在拍毕业照前一天回来了。梁屿想了好久要不要告诉他梁音迟的事,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口吻去说这件事,他的悲伤、难过都显得很荒谬,他哪里来的资格去伤心难过。
回来这天谢潮声被陈孟叫出去了,谢潮声坦白要过去梁音迟那边,项目有些细节需要交接。梁屿没说什么,只让他给梁音迟带个好。
回来后谢潮声脸色和平常一样,他说起梁音迟的女儿,说她很漂亮,说梁音迟总算如愿了。语气很平静,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拍毕业照,天气原本就炎热,树上的知了更是叫得人心烦意乱。
冗长的集体照环节总算结束,梁屿拉着谢潮声,想拍他们俩的单独合照。
学校里挤满了人,到处都有人在拍照。他拽着谢潮声绕了大半个校园,去到人流量比较少的林荫道上。
谢潮声这天有些心不在焉,梁屿看出来了,他没有问。他隐约猜到谢潮声应该知道梁音迟的事了。
挽着谢潮声的胳膊,脑袋歪向他那边,拍照时梁屿努力扬起嘴角,尽量让这一刻自己的笑容灿烂无比。
校道上的参天大树挡不住毒辣的太阳光,聒噪的知了叫声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猛烈的阳光让梁屿有种要晕眩的错觉,他伸手挡在额前,树木罅隙间透进来的光交错成斑驳的光影。
梁屿蓦地想起曾经做的那个梦。那一个过于真实、走马观花地过完他和谢潮声纠缠的这些年的梦。
他鬼使神差地问谢潮声:“师母怎么没来?”
谢潮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不来,她今天没空。”他们昨天才见过,他拜托谢潮声去问梁音迟有没有空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梁屿说:“有空我再找师母拍一张。”
没过多久梁音迟出现了,她看到他跟谢潮声站在一块儿,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对上自己的目光,那笑容还加深了几分。
梁屿也笑了笑,松开挽着谢潮声的手,转身进了大礼堂。
和梦里如出一辙的场景,他有点分不清现在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或者不管是梦是现实,都注定殊途同归。
梁屿忽然觉得,或许梦里面才是最好的安排,他们每个人都有很好的结局,他不该打破这一切。
第五十九章 未来
下午是志愿填报咨询会,梁屿听了没几分钟就溜出来了,留父亲一个人在课室里对着厚厚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发愁。
他早就想好志愿该怎么填,他的分数稳进本地的大学,尽管能报省外更高分的学校,但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父亲对他是恨铁不成钢,说他瞎报志愿,分数白白浪费了。
梁屿满不在乎,他问父亲,你就不怕我去了外地然后三年五载不回家,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我想干什么你更管不着了。
父亲沉下脸,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梁屿故意嬉皮笑脸,他对父亲说既然你知道,那么把我留在眼皮子底下岂不是更好。
父亲说他还是没长大,随随便便决定未来的道路。你以后会后悔的,这是父亲的原话。梁屿不懂,父亲为什么不说“你们”,这明明是他跟谢潮声两个人的事,日后的结果或报应也应该由两个人来承担。
除非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选择而已。
梁屿漫无目的地闲逛,谢潮声开会去了,下午每个班都在开志愿填报家长会,偌大的校园变得安静空旷。他本来想找梁音迟补拍一张合照,但她的女儿生病了,梁音迟没跟他聊几句就匆匆忙忙走了。
梁屿总有种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的感觉。他跟父亲的关系变好了,他有一个可以随时回去的家,也有知根知底、聊得来的朋友。连从前的假想敌也不存在了,梁音迟对他很好,尽管他们的交好在旁人看来十分匪夷所思,但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何其复杂,梁屿并不想深究。
最重要的是,难捱的高三过去了,谢潮声为期一年半的援疆支教也很快结束。分别的日子就要到尾声,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的。
昨晚睡觉的时候,谢潮声手臂箍着他的腰,他的后背贴着谢潮声火热的胸膛,彼此身上都一丝不挂。这是他们最常用的抱在一起睡觉的姿势,他们足够亲密、足够深爱对方,感情也足够稳定。
再也不需要像从前那样执意面对面搂着,要看到对方眼底的依恋,要呼吸交错、肢体交缠才能安心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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