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尴尬 第55章

作者:小修罗 标签: 近代现代

  “不够,不够......”浅发男人喃喃地重复着,像诵经那般虔诚,“不够不够,是你的话,多少次都不够,永远都不会够。”

  他确实成瘾了,身体内没办法缺失一种名叫“可清”的物质,想要无限地汲取。

  他自私地、贪心地想要将牛可清私有化,彻底占有,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烙印上他古伊弗宁的标志。

  除他以外,谁都无法靠近。

  牛可清被扰得脾气来了,他再次用尽全身力气把人推开,并狠狠地朝对方挥了一拳,怒吼着:“滚开!”

  他的拳头揍在男人那高挺的鼻梁骨上,古伊弗宁被打翻在地上,脑袋一阵嗡鸣声,好久都回不了意识。

  这一拳耗了牛可清大半的气力,他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墙上,像一片软下来的纸,慢慢滑坐在墙边。

  两个男人喘息着,彼此凝视对方,眼里各有各的痛苦。

  撕去了藏污纳垢的外皮,彼此的真面目都败露得一干二净。

  或许是他们都活得太理智了,以至于当情感来袭、理智崩塌时,会觉得脑子里的东西都破灭了,疯狂地产生眩晕感,并想要毁灭一切。

  古伊弗宁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缓缓开声:“我们能不能恢复以前的关系?”

  牛可清将头靠在后面的墙上,虚浮地仰息着:“我不想再当你的炮友了,一刻也不想。”

  他已经不被爱了,不能再不清醒,既然无法被真正地爱上,那就抽身吧。

  “可清,我需要你。”古伊弗宁为了一己私欲,仍罔顾对方的情感,固执地要拖对方下水。

  他是一个被抛弃在沙漠之中的受难者,等待牛可清来给他些滋润,不是牛可清就不行,谁都不行。

  然而牛可清只觉得可笑,“你只是需要我,而不是爱我,对吗?”

  “我......”古伊弗宁迟疑了。

  他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要一看着牛可清那双噙着泪光的眼睛,他就没办法撒谎。

  说爱吗?

  可他......应该是不爱的吧?

  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甚至连什么是爱都不懂。

  那要卑劣地撒谎吗?

  他说不出口,他不擅长欺骗。

  所以,比起随口编造一句好听的谎言,此刻,古伊弗宁沉默了。

  这一秒的沉默,就是最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插.进牛可清的心脏。

  看吧,多简单的事,只要问一句“爱吗”,对方就能立马消停下来,安静如鸡。

  大抵是真的不爱吧,所以才会沉默。

  “那我们在这里折腾这么久,又是何必呢?”牛可清揉着淤肿的双手,刚才那一拳很重,他的指骨被剧烈的撞击磕得生疼。

  他疲惫地合了合眼帘,又睁开一点,“古医生,你不要来折磨我了,我也是有尊严的。”

  古伊弗宁始终无言。

  他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犬,本该被那个人捧在云端之上,可现在那个人不要他了,把他变成了一只没人爱的流浪犬。

  正如那个人曾给过他的称谓——

  “狗东西”。

  突然,他恼羞成怒,像一只疯犬那般乱吠,“牛可清!你用尽手段来吸引我,不负责任地占了我整颗心,占了我所有的想念,占了我所有的欲望,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吗?!”

  向来得体的男人此刻丢尽了仪态,比泼妇还要蛮不讲理,他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对方身上,使劲所有力气去反咬对方一口。

  他不介意用道德绑架,用难听的话去攻击对方。他可以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出尽洋相,露尽一切丑恶的嘴脸,就为把对方扯回到他身边。

  “我告诉你牛可清,世上没有那么好占的便宜!你别想轻易地就摆脱我!”英俊的男人此刻面目狰狞,撕破了脸皮。

  与他相比起来,牛可清要平静得多,因为他已经没力气与之辩驳了,只是木然地看着对方:“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讲道理做什么?!”古伊弗宁的眼底泛起一片可怕的猩红,他将手指插.进浅发中,扯着头皮胡搅蛮缠,“讲道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了吗?”

  牛可清注视着他的丑态,有些不忍:“你醉了。”

  像古医生这种有教养的斯文人,他平时与人吵架可能做不到这么激烈,但只要有一丝酒精的催化,或者说是一种借口,他就能释放内心的黑暗面。

  酒精能让人变得歇斯底里,甚至直接用刀子去戳对方的心窝。

  可是,他真的醉了吗?

  就当是醉了吧,哪怕只是假装。

  只有醉了,他才能如此地放肆,不顾体面、不顾形象,像一只要跟对方生死相残的野兽。

  “唉......”牛可清悲哀地叹气。

  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过,古伊弗宁摸了摸脸,竟然是一滴泪。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抹去眼角的湿润,连下巴都在微微颤抖,“可清,我好像离不开你……我们分开快一个月了,我每天想到的都是你,然后无止境地悲伤……”

  “你悲伤吗?你只是贪得无厌罢了。”牛可清从地上站起来,垂眼看着他,“你只希望获取,却吝于付出,连一丁点尊重都未曾给过我。”

  古伊弗宁漠然地摇着头,像一个脆弱而无助的小孩,像一个被迫戒毒的瘾君子,瘫软在墙角边上,曲着膝蜷缩成一团。

  “你对我说的所有话,都不过是在提醒我......”牛可清哽咽了许久,才咬着牙把话说完:“我是个不被爱的人。”

  在一瞬间,古伊弗宁的心空出了一块,就像从墙皮上掉落的灰,破败地碎了遍地,没有人会来给他清扫。

  他抬起那双透彻的蓝眼睛,里面水纹粼粼、谁见了都无法不生出悲天悯人的心来。

  恻隐之心动摇着,牛可清向前迈了半步,皮鞋尖向着那个男人,想将这快要破碎的琉璃美人抱在怀里。

  可是他不能够,他必须狠心地冷落对方的欲.念,也必须狠心地禁锢自己的爱意。

  他知道自己有多傻。从头到尾,就只有他把一段走肾不走心的关系当了真。

  傻不傻?简直傻不拉叽的。

  他望着那双蓝眼睛,就像望进一片没有尽头的深渊里,那是他欲望滋生的开始,是他魂牵梦绕的源头。

  他恨不得毁掉它,那就可以结束这痛苦的一切!

  牛可清扭曲地臆想着。

  他快要疯癫了,他想让古伊弗宁失明,想将那双眼珠子生生抠出来,踩在地上使劲碾磨,将它彻底毁灭!

  让它消失让它消失!让这无尽的苦痛和挣扎都消失吧!

  ——可怕的想法一闪即逝。

  牛可清惊讶于自己竟生出这种癫狂的想法,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他的心态竟往如此丑陋的方向发展。

  这还是他吗?

  他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不......”牛可清痛苦地摇着头,茫然又恐惧地后退几步,转身跑走了。

第55章 辛苦

  “我不啼哭,不哀叹,不悔恨,金黄的落叶堆满心间,我已不再是青春少年。”

  ——《平凡的世界》

  连日来强撑的冷静崩塌了,牛可清痛苦地跑到江边,对着那湍急的水流大哭,哭得声嘶力竭。

  “呜......”

  心碎的哭喊混入风中,他撕扯着发疼的嗓子,像一只绝望的秃鹫,久久盘旋却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感情和生活都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情绪已不在掌控之中,持续性地波动下滑,他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不是变成抑郁症就是偏执狂。

  偏偏古伊弗宁要给他雪上加霜的一击。

  牛可清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桥,无力地蹲在桥头逆着风的一端,整个天幕都是混沌的,黑沉沉乌泱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是啊,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缺爱,他在渴求中毁掉了自己,身上所有明亮的部分已被一块破布遮掩,封了尘、落了灰,被死气沉沉的夕阳笼罩着,谁也不想靠近。

  这样偏执而疯狂的自己,值得谁去爱呢?

  这一刻,牛可清真的太悲伤了。

  心酸、心累、心痛,他的心已经疲乏不堪,就像时刻悬在万丈高崖之上,吊得伤痕累累,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会枯死吗,这颗心。

  *

  “老师,我找不到我自己。”

  牛可清像一个迷茫又彷徨的孩子,对坐在床上的白发老人说。

  前几日,牛可清的恩师又进了一次抢救室,差点救不回来,吓得牛可清的心脏一直悬着,一刻不敢松懈。

  他在抢救室外苦苦等待,最后等到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救回来了。

  坏消息是......老人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家属们与医生商量过,既然就这十几天的事,不如让老人在家里走完这剩下的一程,也好过在冷冰冰的病房里闭眼。

  这亦是老人自己的意愿。

  邓老师被接回了家,然后一分一秒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牛可清那么珍惜的一条生命,就这样进入了倒计时。

  作为学生,牛可清想多陪陪这位时日不多的恩师,这段时间里,他只要一下班,就会往邓老师的家里赶。

  “老师,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不仅是医学上的知识,还有人生、社会,还有很多很多不懂,您能不能......先别走。”

  明明该给日暮西山的人多点笑容,牛可清却难以做到,只要在老师面前,他就难以掩盖自己的脆弱和难过,永远像大学时期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他恨不得把所有的难过、委屈全都跟老师讲,让老师引导他、为他解惑,哪怕只是撒撒娇。

  “我已经教你够多的了,”老人的面孔很憔悴,曾炯炯有神的眼睛已蒙上了一层阴翳,“老师不能陪你一辈子,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

  “我自己?可是......”牛可清伏在老人的怀里,泪渐渐滑落,“老师,我已经找不到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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