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 第57章

作者:郁华 标签: 近代现代

又凌晨了,明天还要工作。我可太难了。晚安~

第75章

程毓的心中一片无望,他将自己的手从周宏远手心里抽出来,不愿再与周宏远谈下去。周宏远却又他扯住,仿佛是生怕他在自己眼前消失一样。

程毓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自己与周宏远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却也没力气再与他撕扯,是以程毓没坚持,索性如周宏远所愿,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周宏远紧紧皱着眉头,程毓心中甚至觉得有几分奇怪,明明受伤害的是自己,明明难堪的也是自己,为什么周宏远又要做出这副痛苦的样子呢?是专门让自己心里难受得吧。程毓突然想到好多好多年前,那个明知道自己不是周云伟的亲生儿子,却硬要惺惺作态、故意让他可怜、刻意让他心软的孩子。周宏远从来都没有一颗善良的好心肠,他就像一只凶狠的狼,那些装出的柔弱与可怜只不过是为着伺机而动的养精蓄锐,那尖利的爪子和牙齿统统都隐藏在了皮囊之下。

周宏远用了好大的勇气,终于问出了心底的话,“叔叔,你为什么一直都没结婚。”

程毓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周宏远会在今天问出这件事。他没做隐瞒,更没夸大其词,“其实你上高中时,我有过一个心仪的姑娘,只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谈恋爱结婚。”说到这里,程毓扯了个嘲讽的笑,“当时,我怕影响你的情绪、影响你的生活,所以一直没跟她在一起。后来你高考完,她已经结婚了。”

周宏远心里一紧。程毓接着说,“再后来你出国以后,我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期间有过一个女朋友。一四年那会儿,我还完房贷,准备辞职读研,她不愿意我读书,说不稳定、没安全感,彼此谈不通,各执己见,最后就分了。”

周宏远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能的愤恨所有不能让程毓如愿以偿的人,这一刻却还是禁不住感谢那个女孩的离开了。

“再后来,读研的时候我跟一个学妹在一起过。毕业以后她进了体制内,有了更好的选择。”

周宏远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当然不希望程毓结婚生子,可听程毓不痛不痒地将这些伤心事讲出来,心里却有说不清的难受。

人这一辈子的缘分是有限的,有些时候,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程毓早就领悟了这个道理。恋爱也好,结婚也罢,不仅要有心,更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人生这么长,迎来送往的,总有人是留也留不住的,不如放手。分手了那么久,程毓早就放下了,谈不上伤心,却也算勾起了几分心事,他心情又沉了几分,索性将话头转向了别处,淡淡地问周宏远,“你呢,你也要三十了。”

周宏远没想到程毓会问起自己的感情经历,不经意地低了低头,过了好久,久到程毓心中那点儿好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才干巴巴地说,“我哪谈过恋爱,都是玩玩而已。”

说完这句话,周宏远就后悔了,而下一秒,他听到程毓口中溢出的一个冷哼,再不愿多看他一眼。

周宏远心里怕极了,又恨极了自己的痴傻,他讨好地拽了拽程毓的袖子,却不敢解释,生怕惹得程毓更为气恼。周宏远思前想后,终于从贫乏的大脑中憋出句话来,“叔叔,我对你是认真的。”

程毓像看村头大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不明白周宏远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意义何在。难道是想告诉自己,在他周宏远心里,自己还是比那些炮友重要些的,要自己感恩戴尔不成?

周宏远舔了舔嘴唇,他又怯怯地拽了拽程毓的衣角,说,“叔叔,叔叔,我只爱你一个。从前,现在,今后,都只爱你一个。”

不提也就罢了,周宏远此言一毕,程毓心头压抑着的苦痛一下烧了起来,程毓恨极了周宏远口中的情情爱爱,他攥起拳头,手背上一条条的青筋蜿蜒出扭曲的姿态,说出的话却轻极了,“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离开我么?明明爱我、想得到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十年啊周宏远,你抛下了我整整十年,还说爱我。”

周宏远早已恨透了自己,他恨不得撕碎十年前那个荒谬无知、卑劣无耻的人,让他看清楚、瞧明白自己对这个将自己养大的恩人究竟做了些什么。程毓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无条件的爱与照料,给了他无尽的包容与仁慈,可他却给了程毓些什么?是欺骗、嫌恶、是敷衍、抛弃。想来,他们相识近二十年,他带给程毓的便只剩下无尽的伤害与屈辱。

周宏远真的恨透了自己。他肮脏而下作、功利而市侩,却还妄想着天边的月亮,妄图有一天能冲刷自己的罪恶。

他怎么会这样狂妄,他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呢?

周宏远坚持不住,“噗通”一声,再次跪在程毓身前。不同于周五那天在家门口,为了谋求程毓的宽恕而刻意的设计,这一次,他是真的恨极了自己,更愧疚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弥补、所有的补偿在十年岁月间,都显得轻浮而虚伪。

程毓瞧周宏远又向自己跪了下来,瞬间便没了主意。他用力抿了抿嘴,想将他拉起来,口中还念叨着,“你别跪我,你别跪。”周宏远却横下了心,任凭程毓怎么拉他都不肯起来。程毓又急又气,眼睛和鼻子都红了,稍稍一眨眼,一串儿泪便滴在地上,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哽咽,“究竟是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么?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宏远啊,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程毓太难过了,泪水顺着指缝溢出来,他慌乱地擦拭,却不得章法,越抹越多。

周宏远跪在地上,抱住程毓的腰,他的心脏仿佛放在了火上煎熬着,眼睛亦是通红一片,“不叔叔,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我不够太坏了。没有任何原因,你更没有任何错。错只在我,是我被浮华迷了双眼,被名利蒙了心。我只顾实现自己的那些抱负,只想逃脱你的桎梏,只想自己享乐刺激,把你抛在了脑后。”

程毓的哽咽声愈加明显了,他的肩头颤抖着,整个人像是薄薄的一张纸,被卷入狂风大雨的漩涡之中。

周宏远深深吸了两口气,他认真地看着程毓的脸,将那些最阴鸷最卑鄙的自己全都刨肠刮肚,将那些最阴暗的心思一寸寸地铺在程毓面前,“我爱你,从很小的时候就爱你了。不只是爱,是仰望、崇拜、倾配、那时候的我,愿意将这世上一切正面的、美好的词汇堆砌在你身上,你是我全部的信仰,是我的月光,我的神祇。”

程毓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像是具反复被人解刨的尸体,本不该有什么痛觉的,却不知怎的,竟痛到肝肠寸断。

“可小时候的我对你有多崇拜,后来的我对你就有多鄙视多嫌恶?。”

程毓突然拿开了捂在自己脸上的手,他一双大眼睛里积蓄着尚未滚落的泪水,死死地盯着周宏远,仿佛要将他看穿。他从没想过,周宏远竟然鄙视过自己。他不明白,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周宏远用力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叔叔,我错了,那时候我太自卑,又太骄傲,太狂妄,又太可笑。我刚刚见识过灯红酒绿的大千世界,贪婪又急切,我只想着占有,想着成为人上人……”

程毓自嘲地笑了两声,“是啊,宏远,我从来都没做过什么人上人,更给不了你想要的家世、金钱,我只会一遍遍的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吃得饱、穿得暖。”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甚至是两个极端。

“叔叔,错得从来都是我。我爱着你,又依赖着你。我花你的钱,靠你供养,却又在心里瞧不起你。我是这世上最无耻、最卑劣、最不值得同情与可怜的人。我配不上你的情义,也不配做你的亲人。”

程毓懵掉了。周宏远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得,可连在一起他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不知道周宏远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心思,更不明白两种极端的感情是如何在一个人身上交汇。

诚如周宏远所言,爱是真的,依赖是真的,逃避是真的,那么顺势而来,鄙视和厌恶也是真的。他读不懂周宏远,可刨开胸膛,那颗跳动着的心依然为周宏远难过,那具柔软的身体,依然舍不得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周宏远接着说,“叔叔,我爱你,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

程毓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渗出血来犹是不觉,隔了好久好久,他才轻声说,“我愿意收留你,是因为事到如今我仍然舍不得你。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周宏远算是给程毓了一个交代吧。又凌晨两点了,晚安。

第76章

周宏远接接受了程毓的这个回答。如今的他,早已没有颜面去求一个原谅,能有这样的结局,已是程毓的仁慈。

周宏远不能抛下工作不管,周日傍晚,他草草做了两道菜给程毓,自己却连吃上一口都顾不得,便开车赶回了北京。程毓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心中总归是不忍心,本想告诉他路上小心,不要着急,却觉得这种废话是徒劳无用,平添人嫌罢了。周宏远在门口频频回头,似在等待些什么,最终却只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失望。

饶是周宏远年富力强,连续两个周不得休息,又整日精神高度紧张无法放松,也会觉得疲惫不堪。他回到家,简单的洗漱后,匆匆给程毓发了句晚安,接着,便倒头大睡起来。

程毓正坐在电脑前看文献呢,冷不丁收到周宏远的短信,也不愿去想周宏远究竟什么时候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号,总之,都是殊途同归。程毓对着周宏远发来的短信愣了半天,本欲回上一句不痛不痒的晚安,却突然想到曾经自己发的那一条条得不到回复的信息,顿时失了兴致。他带着两分气恼地将手机锁了屏,不去搭理周宏远,却再没能看下去手中的文献。

周宏远近来的工作少了大半,甚至过起了不曾感受过的朝九晚五生活。他不再与人应酬,更没再找过那些夜场里的男孩,长夜漫漫,他的时间,大多耗在了学做菜上。他在手机上设了倒计时,一天一天的数着与程毓相见的时间,已经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安慰剂。

周五,周宏远照例开车回J城。一路上他心情好极了,甚至哼起了九十年代的小曲。他早已把路况摸得再熟悉不过,连导航都不必开,轻车熟路的来到程毓家楼下。有几个瞬间,周宏远甚至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J城,北京的房子于他只不过是个冰冷的宾馆,结束了一个周的工作,他总是要回到自己真正的家的。

周宏远站在楼梯口,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小叔叔。

程毓没存周宏远的电话,可他不仅记忆力好,对数字更是敏感,一串儿号码,扫过一眼便记住了,想忘记都难。程毓吐了口气粗气,才将电话接起来,问,故意压低了声音,问,“怎么。”

周宏远的声音听着轻快无比,“叔叔,我到家了,你开门。”

程毓没办法,他答应了周宏远要收留他,怎能出尔反尔。更何况,经过上周的事情,他早看清了自己仍是舍不得周宏远的,又何苦相互折磨呢?程毓一打开门,周宏远便生怕程毓后悔似的,忙不迭地钻进来,“叔叔,我好想你。”

程毓一怔,接着皱了皱眉头,正欲斥责他两句没正形儿,却看到周宏远衬衣湿溻溻地黏在身上,显然是一路焦急,紧赶慢赶的。想到周宏远平日工作繁忙,每周五还要开夜车,不辞辛苦地看望自己,指不定到现在都还没吃上口晚饭,程毓心里的那点儿不情愿,瞬间就消失无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