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千阳
一群侍卫立即慌张地冲进来,“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捂着脖子大喘了几口气,“有刺客,快抓刺客!还没离开多久,赶紧搜!”
然而接下来侍卫们把乾清宫翻了个底朝天,四周其他宫殿也没落下,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林浪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皇宫又离开,竟然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行踪消失得如此彻底,皇帝甚至都开始怀疑,刚才被林浪的刀架在脖子上威胁,是不是只是他的一场噩梦,可是背后渗出的冷汗和脖子上的伤痕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要接受现实。
皇帝让侍卫将宫殿团团围守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才好不容易睡了一觉,中途无数次被人头落地的噩梦惊醒,第二天天蒙蒙亮就没了睡意,又猛地听到殿外传来惨烈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
皇帝叫来伺候的内侍,一向溜须拍马滔滔不绝的内侍此时脸色吓得惨白,话都说不利索了,“禀、禀陛下,外、外面有、有尸体!”
皇帝顾不上仪态,立即起身冲出寝殿,就见外殿门后整整齐齐躺着四具尸体,分明就是他昨晚派出去暗杀林浪的四名死士。
林浪闯了他的寝宫一次还不够,竟然连尸体都给搬过来了,这是何等的嚣张!而且,昨晚乾清宫外一直就没离过人,侍卫的森严守护之下,他又究竟是如何闯进来的!
皇帝龙颜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立即抓住林浪将他剥皮抽骨,可再细细一想,却只剩下深深的后怕。
如果林浪昨晚真的对他动了杀心,那么他现在也已经是一具硬邦邦的尸体了,这人不能留了,绝对不能留!
可是阴谋阳谋对林浪不起作用,暗杀都杀不了他,皇帝虽然掌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这一刻却真的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处理完早朝,内侍禀告林大将军求见,皇帝冷着脸斟酌了半晌,沉声道:“宣。”
林浪一身官袍穿得整整齐齐,面见皇帝的礼仪也齐全周到,挑不出一丝错处,语气也是恭恭敬敬的,仿佛昨晚那个拿着刀威胁皇帝的人并不是他,他越是如此,皇帝反倒越觉得气愤,“林将军真是好手段!”
林浪一脸茫然,“陛下所谓何事?恕臣愚昧。”
皇帝冷冷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就算他是皇帝,没有将人抓住,没有明确的证据,也不能把入宫行刺这样的大罪往臣子身上套,这次的亏他还只能自己咽下去。
见皇帝不说话,林浪就自己开口,“臣离开边城已久,军中多日无主帅,恐生出事端,今日特来向陛下辞行,望陛下应允。”
皇帝眯了眯眼,“你真的要走?”
“这岂能有假?”林浪拱手道:“蛮族虽已归顺我大兴,但狼子野心岂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待他日休养生息后,未必不会卷土重来,臣愿率兵长驻西北,保我大兴一方平安,望陛下恩准。”
皇帝沉沉看着他,面上透着狐疑,似乎并不相信他就只有这点要求,林浪进京这么多天,和许多官员们打过交道之后,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国家上至皇帝下至朝臣,都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以为别人都是满肚子阴谋算计,你不多向他们提点要求,他们反而会觉得你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那他索性也就再多提点条件好了,林浪话头一转,又道:“边城环境艰辛,广大将士饱受炎夏寒冬之苦,时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自己尚且生存艰难,如何抵御外敌?如今天下太平,国库丰盈,还望陛下下令,在军营补给上多费费心。”
皇帝脸上划过一丝果然如此,他就知道这人还打着别的主意,正要开口驳下林浪的要求,林浪抢先又道:“万一军营粮草耗尽,臣便只能亲自入京讨要了,届时还望陛下勿要见怪。”
皇帝:“……”
这是威胁吧,这绝对是威胁吧!你亲自入京是想做什么!昨夜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惊恐再次回到了皇帝身上,皇帝咽了咽口水打量四周,心里权衡着如果此时借机向林浪发难,有没有把握将他一举拿下,就见林浪突然向前跨了两步,遮住他眼前的光线,满脸了然的神色,似乎对他的算计一清二楚,还轻轻朝他笑了笑,“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
殿外离他最近的侍卫冲过来大约需要四息的时间,现在叫人进来有没有把握抓住林浪他不知道,可是在那之前,林浪绝对有时间拧断他的脖子!他就不应该放这个混蛋进宫!
这一瞬间,惜命的情绪压下了所有算计,皇帝看着林浪点了点头,“林将军的要求,朕都允了。”
皇帝批准林浪三日后离京,同时也应允他,从今年起分配给西北军营的军需补给比往年加倍,不会有任何拖延,白纸黑字写下谕令加盖玺印,就算是皇帝自己也不得违背。
准备离京之前,林浪又去樊杰府上拜访了一次,这位老将军如今无事一身轻,竟然在府内开荒种起了瓜果蔬菜,倒是悠闲得很。
只不过他的家人大都殒身在了长年的征战中,留在京中的夫人也已于十年前过世,偌大的府邸就剩他一个人,悠闲中也带着些许苦涩。
知道林浪要回西北,樊杰没多说什么话,只叫他走了就不要回来,朝堂不是安乐地,还是西北大漠自在。
林浪疑惑道:“既然将军向往西北,为何要留在京城?不如随我一同回去罢。”
樊杰摆了摆手,“回去做什么?当个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的老不死?你管好你自己。”
林浪未尝不了解他的想法,人年老之后总容易怀念曾经的英勇,如今却是力不从心,再成日面对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那种失落感确实很折磨人。
而且樊将军这么干脆地离开西北。也是在给林浪让路,虽然他如今移交了兵权,可是往昔的威望总还保留了一些,只要他人在西北,就保不齐会不会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对林浪阳奉阴违,索性还是彻底离开。
林浪明白他的苦心,也就不多劝了,只叮嘱樊将军一定要保重身体,他会时常派人来探望。
这次回西北后他确实没打算再回来,至少不会大张旗鼓地回来,林浪还想过离开前要不要去吕家拜访一番,毕竟当初要不是吕经业牵线,他说不定到现在还是个黑户,那家人待他也确实真诚,反倒是林浪在处处隐瞒,不过想想还是作罢。
他毫不怀疑皇帝现在一定安排了许多人盯着自己,一旦发现他和吕家有交情,说不定还会给吕家带去麻烦,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他派人悄悄给吕家传了一封信,告诉吕经业,若遇到难题需要帮忙,尽可去西北寻他。
林浪离京时是热热闹闹地走的,甚至皇帝还亲自现身给他送行,颇有点送瘟神的意思,队伍策马出城时,林泽站在街边,看到了林浪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不禁微微一怔,那个人长得有点眼熟,很像他死去的大哥林大牛。
“秀才,瘸秀才!”等着他拿字画出来的客人见他出神,大声催道,“赶快点,我还要去其他地方找人裱框呢,别浪费时间。”
林泽忙把手中的字画交给他,好奇问道:“这位大哥,您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京城内不是不能纵马么?”
“这你都不知道?真是读书读傻了,”客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是林大将军,前些日子刚带领西北大军,把蛮子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是个大英雄,别人不能在城内纵马,他可不一样,皇上都对他另眼相待,今儿亲自送他返回军营呢。”
竟然也姓林,林泽又是一怔,客人展开字画瞥了一眼,“这真是楚先生的真迹?怎么看起来太不像呢。”
楚先生是京城有名的书画家,林泽一直就是打着他的旗号卖临摹伪造的字画,也就是骗骗没什么见识的平民百姓,听到客人质疑,林泽不敢再分心,立即给他介绍起来。
“您看这个落款印章,就是楚先生的私章,写横笔时落笔稍稍往上勾,这也是楚先生的独特笔法……”
当天晚上林泽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从考中秀才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偶然得到楚太傅的青眼相看,亲自推荐他进入京城最有名望的致远书院求学,名声一日日远扬开来,师长同窗都对他另眼相待。
他在秋闱春闱都取得了优秀的名次,又在金銮殿上,被皇帝钦点为探花,之后更是得到了曲丞相的青睐,将曲大小姐下嫁于他,并为他在官场铺路,送他一路青云直上。
等他坐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对曲丞相各种迂腐的做派和令人窒息的掌控欲都感到强烈的不满,出手联合其他党派将曲丞相扯了下去,全数接手了丞相手中的权力人脉,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欲|望永无止境,他自认自己得天独厚,为何要做那一人之下?终于又被他找到再进一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