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35章

作者:萧寒城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白月光 HE 古代架空

第40章 疏冷

天快亮了, 裴珩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没把大牢里那些脏东西带回宫。

半个时辰后便是早朝,趁这点时隙, 他没去小憩会儿, 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谢瑾榻前。

“皇上, 殿下夜里醒过两次,方才又睡回去了。”

裴珩颔首。

殿内其余人都自觉退了出去。

夜色匿去,月将西沉,周围一片寂静。

裴珩此刻注视着榻上昏迷的人, 又不觉想起他在客栈神志不清时, 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看着谢瑾受辱受折磨, 本该畅意才是。

可不知为何,单是此刻这么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裴珩也顿觉得一阵呼吸不畅, 浑身不适。

他不甘愿被谢瑾牵制。

可微凉的目色落下,又不可察觉地在疏月与烛影之间变得柔和了几许。

“皇兄?”他哑声轻唤他。

谢瑾昏睡着没听见,自然也不会回应。

裴珩心底莫名涌动起了什么,喉结缓慢滑动, 试着极其短促唤了声:“哥?”

他不禁抬起了手, 又想要去触碰谢瑾柔软清瘦的面颊:“哥……”

说起来,他隔着衣服将谢瑾浑身上下都摸玩遍了,可还从未这样抚摸过他。

粗粝的指腹一触碰到那如玉如绸缎般的皮肤, 随即被一阵从未有过的温热给吸引住了,竟是这般值得人迷恋……

“皇上, 皇上,刑部急报——!”殿前司护卫突然在帘外禀报。

裴珩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对谢瑾做什么,一阵心惊肉跳, 便仓皇心虚地收回了手。

自己怎么……

他扭过头,凛然蹙眉:“何事值得这般大声?”

护卫这才想起殿内还有个受伤的病人,忙压低了声:“皇上恕罪。刑部急报,半个时辰前,司徒钊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裴珩听到这死讯一副冷血寡情,只是眉梢轻抬了下,说:“知道了。”

不过天转眼就亮了,司徒钊这一死,他还有许多事要善后处理。

裴珩不得不起身,道不清的心思还停留在谢瑾的身上,未能全部抽离。

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冷声道:“等他稍好些,就将他送回弄月阁吧,往后就不必再接来陵阳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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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在院中休养了五日,谢瑾貌似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五日任外头是如何腥风血雨,他在弄月阁内专心清毒养病,倒是清静。

裴珩这几日也不来招惹,不知是忙得忘了,还是有意疏冷。

入了夏,弄月阁的蝉鸣聒噪,到了灵昭一年中最头疼的时候,往往人快到了院前她才懒懒地去开门。

谢瑾却怡然自得,在院中翻阅整理书册,一坐便是一上午。

“阿瑾——”

谢瑾此时见护卫领着康怀寿到了自己院中,一阵喜出望外,忙搁笔起身去迎:“老师怎么来了?”

康怀寿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不满苛责道:“阿瑾,你怎么又瘦了。”

谢瑾笑道:“榻上躺了几日总该瘦的,多吃点就能胖回来了。”

康怀寿心疼轻叹,拍了拍他的肩:“知你前些日子在宫外受了重伤,我放心不下,早向皇上提请见你一面,今日他才应准。对了,醒时也想入宫看你,不过皇上没准,我想着他要备试秋闱,也就让他在家中待着了。你的身子可还好?看精神倒是尚可。”

谢瑾:“药还在吃,但已基本好了,老师不必为我挂心。”

康怀寿颔首,走到院中石桌旁,认真翻看了下他正在写的文章,有些愕然:“如今,你还在撰理这些策论文章吗?”

“闲暇时动动笔而已,”谢瑾欣然:“想着既已着手编了四五年,总不好半途而废,这一册已经快编完了。”

康怀寿欣慰,但还是劝道:“阿瑾,治经注疏是一生功业。你身子还未痊愈,不必急这么一时,得养好了再说。”

谢瑾微微一滞,又笑道:“不妨事,提提笔的力气还是有的。”

康怀寿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捋胡闲谈道:“你病的这几日,朝中可是热闹得很,发生了不少大事。”

谢瑾:“想来也应是如此,可惜我在弄月阁中,知道得不太详尽。”

午后闲来无事,灵昭煮了茶,为二人沏上。

康怀寿便耐心一一讲与他听:“谢云旧案昨日已彻底了结,皇上亲拟判文昭告天下,以正谢云身后清白之名,将他标榜为千古忠义之将,当年涉案的人员也都依罪一一判罚。你是没瞧见,这两日长昭殿早朝上的人都稀稀拉拉的。”

“这是好消息,耿磐果真是个能人,推进此案的速度比我设想中还要快些,”谢瑾又惭愧一笑:“不过,老师麾下是不是也损了一些人——”

康怀寿摆摆手,从容笑道:“此言差矣,为师并非司徒之辈,本就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浪,被推到这党争之中的。阿瑾,你心存天下大义,要拨乱反正,让这天下回归正常秩序,莫说是折几个蝇营狗苟之徒,便是他日要舍了为师性命,又有何妨?”

谢瑾心中一动:“老师言重了……”

康怀寿接着说:“何况司徒钊已在狱中畏罪自尽,皇上又有意对南党大刀阔斧解,我若一把年纪,再霸着这北党之主的位置,岂不是太不识趣?”

谢瑾不由好奇问:“皇上,他做了什么?”

康怀寿鼻尖轻嗤:“相位空悬,皇上前日提拔了司徒钊的夫人谭瑛为代丞相,试职一年,受天下臣民考察。”

“谭瑛?”

谢瑾也不由一震,忽想起先前裴珩的一些话,其实并不是无迹可寻。

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丞相是朝中能与太师抗衡正一品的官职。

无论这相位落入所谓的南党人,还是北党人手中,都容易令朝中党争形势加剧,要么走向极端,要么功亏一篑回到原点。

司徒钊刚死,这节骨眼上就提拔女相,反倒是一步趁热打铁的棋。

毕竟朝中官员不会捧一女子做一党的主心骨。

谭瑛确也有才干胆识,司徒钊担任丞相时的作为,大半本就是她的功劳。朝中局势情形与各衙门间的门道,她都摸得一清二楚,不算是初入仕途的新官员了。

也算一种完璧归赵。

谢瑾一下就明白了裴珩的用意,不由得轻声一笑:“他是个石破天惊的皇帝,该当做出一番开天辟地的事业。我若是他,还真没有这等魄力和果决。”

康怀寿见他竟对裴珩流露出几分赏识,拧起白眉:“让女子登临相位,是石破天惊之举。若不是那日朝臣在殿上对女相的态度过激,恐怕皇上都不会让她试职,直接就封她为正一品丞相了。可要知道,自古让女子居掌高位,从来不得善终——”

谢瑾对此倒是有别的看法,还欲替裴珩说上几句。

康怀寿就拂袖岔开了话,先问了别的:“阿瑾,替大雍朝廷收拢人心,这一步棋你算是走完了。那下一步棋,你又意欲何为?”

晴空当头,风却吹得石桌上的纸页一阵翻动。

谢瑾挽袖用手臂镇住书籍,含笑道:“瞒不过老师,下一步,我想借着谢云翻案之势一鼓作气,再为大雍四十万将士谋个奔头。”

“改军制?”

“是。”

康怀寿沉肩默了片刻,半晌,评道:“还是太急了,阿瑾,你从前不是个急性子。比起这些,你得先考量自己当下的处境——”

大雍自建朝来便重文轻武,打通武官的晋升途径,势必要牺牲文官的利益。

变动朝中文武格局,并不比瓦解党争来得容易。

谢瑾面色清淡,可是下了决心:“三百里之外的悬河,于将军与北朔的交锋未定,前线将士还在以命相搏,不得不急。”

……

裴珩今日又处理了前朝的一堆破事,难得消停会儿,又不知能做什么了。

一下戒了与谢瑾的纠缠,日子实在索然无味。

御花园的桃花也早就都凋谢成泥了,只剩枝头浓密无趣的绿叶。裴珩翘腿坐在桃树下,百无聊赖地对着湖面打水漂。

不一会儿,姚贵猫着腰过来问:“皇上,那个……弄月阁灵昭传来口信,说瑾殿下问皇上您何时得空,想求见您一面。”

裴珩莫名一激动,放下了腿,又呼出一口气,换了个姿势将另一只腿翘了回去,冷冷道:“不见。”

“是。”姚贵应下,正要去回话。

裴珩嘱咐道:“你就说朕不得空。”

姚贵顿步点头,又应了一声:“是,奴才明白。”

裴珩一顿,又叫住他问:“他身子好了?”

姚贵这一步三回头,不知自己到底是该走,还是该停了。

这两日裴珩的心思愈发难以捉摸,自己好歹伺候了他十年,也不曾像这般。

他尴尬一笑,提醒道:“皇上,御医不是一早才来御前回禀过,说殿下只要不……基本没大碍了。”

裴珩不大情愿地“哦”了一声,想到了什么,无端急躁说:“谢瑾不是有令牌可以直接见朕么?还多此一举,派人来问什么?”

姚贵哪知道什么原因,他连自己主子的心思都猜不透,还去猜谢瑾的,只好硬着头皮胡诌道:“这……许是瑾殿下唯恐皇上前朝事忙,所以才让人先来问问罢。”

“托词。”裴珩冷嘲道,又将一颗石子用力砸进了湖中,毫无章法,全凭蛮力,激起一阵小小的惊浪,水鸟扑棱而逃。

他又没了玩的兴致,起身一回头,便见谢瑾朝自己走了过来。

一怔,掌心余下的石子“噼里啪啦”全掉在了地上——

第41章 楚楚

谢瑾今日穿了件红, 不过最外头披了件月白色的褂衫,盖住了秾艳之色,还恰到好处地衬出一派清新韵味。

裴珩呆了下, 便听得他问:“皇上, 忙么?”

裴珩肃声一咳, 又恢复神态:“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