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他揉揉眼睛,小白牙呲着乐:“梦到罐罐长高啦。”
“长高了?”
魏承想到什么,将小铜罐找出来,又把今儿从李家大少那儿赚来的十五两银子塞到小罐里。
“算上如意楼的七两银子,咱们凭借自个儿努力攒下二十二两银子了。”
若是再算上卖人参剩下的二十两,那就是四十多两。
魏承心底生出点紧张:“罐罐要不要去量量个儿?”
罐罐兴奋伸小爪:“要!”
他抱着小娃来到日日都要划线的墙壁,轻轻按着他的肩膀道:“站直,不要乱动。”
然后就见着罐罐的小脑瓜竟然超出了那道一直没有改变的刻痕。
魏承像是赚了大钱般高兴:“罐罐,你长高了!”
罐罐圆眼睛一亮:“罐罐长高啦?长高多少?有没有一揪揪?”
“有。”
魏承笑着摸摸他小脸:“有一丢丢。”
第86章
马家双生子的百日宴操办的很有排面, 说是总共十八桌,十二盘好菜,还请了那丰苗村有着三十多年好功夫的灶人来置席面。
而且人家豆苗娘说了, 现杀的三百斤肥猪可劲儿吃, 老灶人拿刀唰唰片着猪后腿,一切一大盘, 可叫许多人吞咽口水。
桌椅板凳院子摆不下, 都摆到了院子外头, 那热气腾腾的炒菜香好似都飘出十里地。
不少村妇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做屠户虽然赚钱, 但他们可不羡慕,那都是造下杀孽赚来的银子”, 可若是马屠户肯点头收徒,这些人定是会叫自家汉子连夜排着长队来拜师学艺。
魏承帮着豆苗从驴板车上卸酒坛子,大东小东几个半大小子都帮着往屋头搬。
豆苗一边擦汗一边道:“承哥, 辛苦你从镇上帮我家拉回来这么老些酒,等会儿我偷偷打开一坛,你也喝几口。”
昨儿傍晚豆苗和马屠户就来到他们家中,先是邀请他和罐罐明儿来吃席,又商量着他们能不能帮忙买十坛子酒水回来。
他们爷俩一个要起早杀猪, 一个要帮衬着家里,实在是脱不开身。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魏承自然是一口应下。
见着搬完最后一坛酒, 魏承把驴子拴在墙角,摇头笑道:“我可从来不喝这个,留着你自个儿喝吧。”
豆苗嘿嘿笑两声:“那等会儿你可要带着罐罐多吃些,我听说这老灶人的拿手好菜就是罐罐爱吃的那个糖醋鲤子,席面上恁老些人罐罐肯定吃不爽快, 我娘特意嘱咐了老灶人,让他多做一条出来,到时候你拿回去给罐罐好好解馋。”
这个魏承倒是没拒绝,玩笑道:“婶子真是做什么都想着罐罐,等他长大了,我可得叫他好好孝顺。”
“那敢情好啊。”
豆苗道:“顺便让我这个豆苗哥也跟着沾沾光。”
又四处看了看:“哎?刚刚还见着罐罐,这么一会儿怎么不见了?”
“这一遇上孩子堆,罐罐撒手就见不到踪影。”
魏承下巴点了点墙后的小土坡:“瞧瞧,在泥地打滚呢。”
豆苗回头一看,果真见到罐罐和几个小汉子在小土坡玩闹,一旁还有几个白白净净的小哥儿小姐儿。
“豆苗哥,承哥,里正伯伯叫你们!”
大东边跑边喊。
豆苗忙道:“来了来了。”
俩人进去堂屋,坐在主位的李茂德就招手道:“魏承啊,来,伯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今儿你马叔家的喜事礼账就由你来写吧,豆苗你在旁边帮着承小子认认你家亲戚。”
“这……”
村中大小喜事的礼账帖子,多是里正伯伯写的,这活可不是一般活,字要漂亮还不能出错。
魏承看一眼穿着喜庆的豆苗娘。
豆苗娘笑呵呵道:“承小子,你里正伯伯让你写你就写,你以后可是咱村的大秀才,让我们秧苗麦苗也沾沾你的才气!”
在村里人眼中读书最厉害的那就是秀才,再旁的就是真不知道了。
兰婶子也笑:“可不是么,到时候咱们秧苗麦苗也像他小承哥一样去镇上读书,去考那什么大官!”
见众人都这样说,魏承也不好拿乔,谦虚道:“只要婶子不嫌弃,我帮着写也是成的。”
“不嫌弃,不嫌弃,我们这大字不识几个,哪里还会嫌弃你这读书人。”
“胡闹!”
魏承刚落座拿起毛笔,就听到不远处坐着老汉发出一声轻嗤。
豆苗翻个白眼,轻轻碰碰魏承的衣袖,小声道:“承哥,你别管我爷,那就是个抬杠精,老顽固,这世上就没有他看得顺眼的人。”
兰婶子掐豆苗一下,给他使个眼色:“豆苗,这大喜的日子别乱说话。”
然而这话还是让马老头听到了,怒拍桌子:“豆苗!你可真越大越无法无天,翅膀硬了两天就连你老爷子给敢损,你还不敢做什么?”
马家亲戚都劝:“马老爷子,你别和豆苗一般见识,他个半大小子懂什么。”
“对啊,你这俩大孙子过百日,有什么话过了今儿再说。”
马老头拄着拐杖走到写礼账的桌子前,倒是没责难魏承,只指着豆苗娘鼻子骂:“你这个做娘的也是糊涂的,这么大的事儿就交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强子,去把你三叔叫来,你三叔字也不错,里正写不了,让你三叔写!”
强子没动,满脸尴尬的看着豆苗娘:“二婶,这,这你说……”
豆苗娘冷笑一声:“强子你闪一边去,豆苗他爷,您这礼没拿多少事倒是挺多,我怎么记着强子他娘生老二时你和婆婆可是给人家打了一对小银锁,别说我们秧苗麦苗,就我们豆苗长这么大也没摸过他亲爷爷亲奶奶给的银锁啊。”
“我生的俩孩子过百天,我拿银子备置酒水席面,到时候这礼账还是我亲自还!这礼账我想要让谁写就让谁写,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着!”
她雷厉风行一拍桌:“承小子,写,写好了婶子给你包大红绸子!”
这时候有人来送礼,豆苗扫一眼道:“张家,林子叔,随铜钱六十六文,肉二吊。”
魏承也不含糊,先是轻抚红纸,又秉笔圆正,笔锋垂垂落在纸上,那横撇竖捺极其细劲,棱角也峻厉,就是让不懂字的人来看也会觉得这手字写得爽利挺秀,没人能不赞一声“漂亮”。
周遭围了一圈人都没人放声,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马老头也像是哑了般,四五次都动动嘴唇,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李茂德上前看一眼,欣慰笑道:“承小子这字写得愈发好了,大家都来看看,我那字在承小子面前倒像是猫挠狗刨了!”
众人笑过,七嘴八舌的顺着说:“哪有,哪有,李伯的字也是看了几十年了。”
赶巧这时候堂屋涌进来不少人要写礼,那马老头腿脚麻溜儿地往外走,连用来装模作样的拐杖都忘了拿,活像是后头有人追赶他似的。
豆苗娘瞅着那老东西的背影狠呸一声,旁人只当是没看见。
大人忙成一团,小娃们则是玩翻了天。
周家的小汉子皱皱鼻子,扔下手里的树杈:“这就是个破土堆,根本找不到宝贝!我们在这儿刨土有什么意思,咱们去河上抽尜(gá)吧!”
溪哥儿是里头最大,也是最懂事的,他道:“不成,我娘说小河还没到结冰的日子,不让我去玩。”
涣哥儿乖巧贴贴溪哥儿:“小溪哥不去,我也不去。”
又扯了扯吭哧吭哧挖土堆“寻宝”的罐罐:“罐罐,你也不准去!”
罐罐都没听到他们说什么,手里的小树杈刨得飞快,用袖子擦擦冻红的小脸蛋:“好噢。”
木匠家两个小姐儿也说不去。
周家小汉子哼了声:“小哥儿小姐儿胆子小,不去也就算了,罐罐,你是小汉子,你怎么能也不去河面上抽尜?”
罐罐抬着小脸,茫然道:“罐罐是小汉子和去不去抽尜有什么关系呀?”
“你是小汉子,你就得胆子大,就要和我们去河面上玩!”
罐罐点头噢了声:“可是罐罐就是胆子小呀。”
“胆子小也得和我们去,要不然我们下次再玩就不带你了!”
说着周家小汉子和另一个萝卜头来拉扯他。
溪哥儿和涣哥儿一点也不让他们:“放开罐罐,他都说他不想去了,你们不能这样!”
“你们再这样,我就告诉我爹去了!”溪哥儿虎着脸道。
周家小汉子一听溪哥儿提到里正伯伯就有点怂了,指着罐罐道:“罐罐,你就是一个躲在小哥儿小姐儿后头的小孬种,咱们茂溪村的小汉子以后都不会和你玩了!”
罐罐一听,皱眉反驳道:“你乱说话呀,罐罐才不是孬种呢。”
他攥了攥拳头,想起什么又呲了下小白牙:“你别瞧不起罐罐这个豆沙包大的拳头!”
涣哥儿捅捅罐罐后腰,小声道:“是沙包大的拳头。”
周安几个笑成一团:“哼,你长得就像是白白胖胖的豆沙包,一点也不像汉子,走,咱们去冰面抽尜,不理他了!”
见这群小汉子跑远,涣哥儿忙安慰的抱抱罐罐:“莫生气,周安一点也不好,我们都不喜欢他。”
“对啊对啊,这样冷的天,在外头玩玩就成了,我爹娘若是知道我去河面玩,怕是要打我屁股!”
“那周安等会儿吃了苦头就知道了!”
小伙伴们都来安慰罐罐。
罐罐挠挠小脸:“可是罐罐不生气呀。”
他蹲下来继续挖土堆:“罐罐的拳头很厉害,罐罐不想在小宝宝们的百日宴上打架。”
又扯扯旁边的溪哥儿和涣哥儿:“罐罐要挖宝啦,这个土堆下面肯定有宝贝!”
“好,我们玩自己的,不要管那些没有礼貌的小汉子。”
小哥儿小姐儿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动顽皮的性子,比起玩抽尜,他们更喜欢挖挖土,玩泥巴,还有就是用小石头垒成小屋玩过家家。
罐罐撅着屁股快把小土堆挖空了,也没找见宝物,溪哥儿见状,笑道:“罐罐,这就是马叔用来砌墙的沙土堆,咋可能有宝物呢,来,和我们一起搭小屋吧。”
罐罐没找到宝物也不难过,扔掉小树枝:“好呀好呀。”
涣哥儿扯着罐罐的手:“你瞧,这是我的家,你来我家,我给你做草药糕糕吃。”
罐罐皱了皱小鼻子:“小涣哥,罐罐不要吃草药糕糕,听起来就很苦呢。”
涣哥儿轻轻推了他一下:“那你还是先别来了,等我做出不苦的草药糕糕,你再来串门吧!”
罐罐乖乖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