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笑笑怎么了?咱们铺子谁见了小掌柜不笑?”
有个年岁不大的方脸伙计道:“你们说小掌柜年方十一就这样聪慧非常,招人喜爱,若是到了定亲的年纪又该如何?”
“害,眼下这镇上许多富户家的小哥儿小姐儿反反复复拿着自家瓷器字画来铺子里典当,为着什么?不就是为了看小掌柜一眼?”
“我倒现在还记得吕老爷子三年前来咱们镇上招伙计时,咱们小掌柜一手算盘打得极妙极快,生生把几个老账房先生都比了下去!”
南哥儿是今年凭着关系进来的当铺,他有点好奇:“那为何吕老爷子就让了才十来岁的魏小掌柜做这么大当铺的掌柜?”
老伙计一甩帕子,来了劲儿:“我可还记得魏小掌柜那日说的话!吕老爷子见他算盘打得好,第一个让他做当铺的大大伙计,要知道这当铺伙计月钱快比上外头掌柜了,可你们猜怎么着?”
“咱小掌柜拍着自个儿那紫木算盘就走,大声道我魏渝要做就做掌柜,才不做跑堂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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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来两条精猪肉,红瘦三分,白肥七分,两指厚薄,四捺长短,多一分少一分我可是都不给铜子的。”
马忠在肉铺打着瞌睡就听到有人逼逼赖赖,皱着眉头就将杀猪刀劈在案板上:“你他娘再说一遍!”
听到笑声后他定睛一瞧,就见着外头站着个身穿白袍,圆眼翘鼻,面如白玉的漂亮小少年。
“罐罐!”
“豆苗哥。”
魏渝手臂撑在肉铺净台上,左右望了望:“生意兴隆?”
“兴隆,兴隆!”
马忠从下头重新掏出来一块猪肉,瞧着就是最好的猪丘肉,他边切边笑道:“我听说承哥受了风寒,可好些了?”
魏渝叹息道:“喝了点热乎汤水就好了,不过他总是贪夜读书,我真劝不动他。”
“这二月出头就是县试,承哥向来贪学,这到了重要关头定是要更为刻苦的!”
马忠利落切了两条猪肉,又扯下墙上挂着的钱袋子:“肉铺这月的分红还有卖半边羊肉的银钱。”
两年前豆苗家就想在镇上置办个卖猪肉的铺子,但是仔细算来租不如狠狠心买下个铺子,后来这就求到了魏承和魏渝兄弟俩头上。
兄弟俩没作犹豫就借了马家二十两银子,豆苗娘拍板说这钱不白借,钱一定还,铺子每月还要给他们兄弟分红,他们拗不过豆苗娘,也只得每月都收下这百来文的分红,偶尔还将自家羊肉拿到猪肉铺寄卖。
魏渝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五两三钱银子?真不少啊。”
“你家羊肉卖得好,连带着我这儿猪肉也跟着沾光!”
马忠又拿手点点他,羡慕道:“这一颠就知道银钱的本事哪天教教豆苗哥,我成天和那些婆子们因着数铜钱斗智斗勇,我太不容易了!”
魏渝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挂在腰间,笑道:“成啊,哪日豆苗哥带着束脩来家里找我!”
“束脩?罐罐真是越大越滑头!”
马忠用油纸包上猪肉,笑道:“你赶紧往回走吧,这雪怕是要下大了。”
魏渝要给铜钱就见马忠眼珠一瞪:“少来。”
“豆苗哥你不和我一道回村?”
马忠支支吾吾:“你先回吧,我再卖点肉,等会儿去看看我姨再往回走……”
“成吧。”
魏渝接过两条猪肉,上马前又揶揄一句:“那替我问彩儿姐姐好。”
马忠闹个红脸儿,握着杀猪刀一顿敲案板:“罐罐!你给我站住!”
奈何那长毛棕马跑得飞快,只留下一地飞雪和魏渝恣意轻快的笑声。
魏渝骑着心爱的小马风风火火往茂溪村跑。
这马不是旁人送的,正是他哥哥送给他的生辰礼,小棕马的名字也很好听,大名羊奶羹,小名羹羹。
八岁时他就在陈爷爷旧友庄子那儿学会了骑马,还记得他第一遭上马时差点被羊奶羹一蹄子踢飞,在他们“相爱相杀”一段日子后,他魏罐罐凭借开小灶成功降服同样贪吃的羊奶羹。
还记得当时听说羊奶羹要被卖掉他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匹马真的很贵,尤其是羊奶羹这等掺杂贵种血脉的小马,一匹羊奶羹都快赶上他们家四只母羊的价钱了。
可是没想到他生辰那日,哥哥竟然牵着羊奶羹回到了茂溪村。
马蹄声踏风而来,山脚下的雾雪小院也越来越清晰。
魏渝牵马进门就被一道庞大黑影轻扑在地,那羊奶羹十分不讲义气的蹭蹭跑到后院马厩里,还用蹄子把门关好。
“杏儿!杏儿!”
长成的黑狼早褪去幼年狼的软毛,一身黑毛粗硬非常,那对兽眸又深又邪直看着让人心底发颤。
黑狼不知自个儿如今已不是幼时重量,整只扑过来时若不是魏渝率先侧身,怕是会被压出个好歹,他欢喜的摸摸黑狼耳朵尖儿:“好啦,好啦,才走这么一会儿,怎么越大越黏人了?”
这话说得魏渝有点心虚,他好像也是越大越黏哥哥。
他推开屋头的门先喊了声:“哥哥。”
边褪厚袍子边往书房走:“哥哥,哥哥,罐罐回来了!”
掀开书房的布帘一瞧,就见着哥哥闭着双目微微靠着椅背,他膝上盘着一坨打着浅呼声的黑猫,细白手指还按着书案上一本半开的书籍。
魏渝看着哥哥眼底的青色有点心疼,正想悄声出去就听到一声轻唤:“罐罐。”
魏承微微睁眼,端得是一副君子玉相,他唇角弯了弯:“回来了。”
第101章
魏承一动, 他膝上胖成团儿的黑猫就撑起身子来个懒腰,慢悠悠踩着小梅花垫绕开书纸从书案跳了下去,路过魏渝时, 那墨中珍珠似的尾巴尖儿故作不经意的扫了扫他的小腿。
魏渝瞬间上当, 将墨珠儿捞在怀里好一顿亲近:“小墨珠儿,你这几年越发圆润了。”
墨珠儿撒娇喵喵两声, 毛绒小爪勾着他袍子上的斜扣咬玩。
魏承边规整书册边轻笑道:“师娘的伤势怎么样?”
“请了济民堂的钟掌柜去给瞧, 说是没什么大事, 扭伤的脚踝每日湿敷三遭草药, 再过个两三日应当就能下地了。”
魏渝松开手里的墨珠儿,快走两步将雪白的掌心送到他面前, 抬着小脸得意道:“封口费!”
魏承挑眉:“封口费?”
“我可是在夫子师娘面前只说哥哥忙于庄子活计脱不得身,只字不提哥哥贪夜读书着了凉,这两日才退了热的事儿!不然叫夫子知道了, 他怕是会如临大敌,跟着我到茂溪村念你!”
去年秋时官府忽而张贴科举复考的告示,犹记得诸葛夫子知道此事后潸然泪下,挽着魏承和孙览师兄的手连喝两杯好酒。
这四年来私塾不少家中无所仰仗的师兄弃文归田或者成亲生子,坚持去私塾读书的学子寥寥无几, 不过私塾也来了不少蒙学小童,就连魏罐罐都被人奶声奶气的唤上师兄了。
魏承抬手掐了下眼前人一如幼时的圆润脸蛋, 笑道:“咱家的银钱如今都在你那儿, 哥哥两袖清风,身无分文,拿什么给你做封口费?”
“哥哥的钱就是罐罐的钱,罐罐的钱也是哥哥的钱,我才不要银钱呢。”
魏渝眼珠转了转:“不如做道酢菜煎五花封了我的口?7 7 z l”
魏承取笑他:“我当有什么把戏, 原来是馋了。”
他挽着袖子去净手:“可是去了豆苗家的肉铺?”
“去了,去了,我要给铜子,豆苗哥却是不肯收。”
魏渝想起什么,解下来腰间的钱袋子:“这是拿去寄卖羊肉的银钱。”
又若有所思道:“镇上吃得起羊肉的人到底是少些,半边羊肉挂了许久今儿才卖完,前两年家里羊少些倒是没什么,今年又盘了庄子,母羊留种,但公羊实在多了些,赶巧大师兄过两日也要押镖去府城……”
魏承边用帕子擦手边道:“你莫不是想将庄子里头的公羊倒去府城?”
“可是眼见着就到年了,当铺虽说有吕老爷子坐镇……”
魏渝小手撑着带着些软肉的脸颊,闷闷道:“哥哥县考在即,定要安生在家里读书,我也不放心哥哥自个儿在家。”
魏承将帕子慢条斯理地挂在脸盆架的深木横梁上,慢悠悠道:“我跟着你一道去不就成了。”
魏渝眸中大亮:“真的?”
又满脸喜色,扯着哥哥的衣袖好一顿摇晃:“哥哥与我同去?这可是真的?真的和罐罐一道去府城?”
魏承点头笑道:“哥哥自然也不放心你孤身去府城。”纵使震金镖局的大师兄也一同前往。
魏渝高兴得不像样子,直扑在魏承背上打滚:“太好了,哥哥和罐罐一道去府城!”
又想到什么,笑容一收:“不知道夫子会不会同意哥哥出远门。”
从凤阳镇到幽州城怎么说也要十来日的车程,路上读书总归是比不得在家里读书静心安逸。
魏承安抚拍拍他的手:“只对夫子说要去府城寻些关乎科举的文集去看,二月县试,府试院试紧随其后,再想寻摸什么古文诗籍怕是不得空了。”
魏渝犹豫一会儿:“那哥哥真的有书要寻吗?”
“自是有的。”
魏承笑道:“这些年镇上的抄本早被哥哥看遍,若不是夫子的好友常常送来名文墨贴,咱们也少不了耗些心力要去府城寻书,我也想趁此机会去拜访下那位老先生。”
那位老先生便是送他名贴《瑞雪时晴贴》之人,也是魏承这四年沉浸书海,见识颇增,才知道那本让他受益匪浅的字帖常被人誉为“三希宝贴”,更令他心生感激和惊喜的是这字帖竟还不是仿贴。
想来这名贴的主人应当就是那位老先生。
“也好,那位老先生年年给哥哥捎书,咱们到了府城后理应备礼上门感谢则个。”
魏渝摩拳擦掌:“待我去吕老爷子那儿陶腾些好玩意儿给哥哥做礼。”
“山路遥远,瓷器字画脆弱娇贵,等咱们到了府城再备礼也不迟。”
魏渝点头似小鸡啄米:“是这么个理儿。”
幼时哥哥煮菜做饭,魏渝常常坐在小板凳上守着哥哥,如今他身高长到哥哥胸前,纵使不会做旁的,但也能帮着哥哥淘米煮饭了。
“等会儿咱们吃过晌午饭要去趟庄子。”
魏承刀刃斜落在红白相间的五花肉上:“这到了月初也该给顺哥顺嫂送工钱了。”
魏渝用劲儿搓洗着白花花的米粒:“成,我淘完米就回屋头数铜子。”
“他们夫妇俩给咱们家做活三四年,来年是不是又该给他们涨涨工钱了?”
魏承看一眼那淘米盆里泛红的小手,忙抬起炉子上的铁壶,冒着热气的水流缓缓落下:“边儿去。”
魏渝抬起双手,让哥哥添热水,笑道:“该涨,不过涨得不应当是工钱。”
“我听阿秋哥说过,顺哥的娘又病了,兄弟几人又合伙出铜钱买药,那老太太一年病八回,次次都是月初犯头风,我想着每月多给他们些肉和粮,至于工钱涨了他们也留不住,当然了,这也是顺嫂的意思。”
他双手碰到温热的水时搓洗得更来劲儿了:“哥哥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