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宋富户还在叫嚣:“一派胡言!”
老者真生了气,重重挥袖就走,只见秦氏噗通给他跪下,强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哭喊道:“师父,师父,我还,我还还不行吗!求求你救救我儿,他才一岁啊,我,我们大人作孽何故报应在孩子身上啊……”秦氏生宋宝儿是补大损了身体,一年半载都不能行房更何况生育,这宋宝儿若是真的没了,宋富户定会继续纳妾,到时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宋富户气道踹她:“死婆娘!你少给我睁眼瞎说!”
“宝儿的命不比那贱物值钱吗!”秦氏一改往日温柔贤惠,竟也朝宋富户大喊。
说着她起身,着急忙慌的从衣袖里翻出个钱袋子,抖着手掏出个小银锁,狠狠的往魏承怀里一塞,面目狰狞:“给你!给你!我十月怀胎生你育你,私留你个破锁子怎么了?魏承,你何故害我至此!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娘,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是饿死冻死还是被这个野种方死,我都不会给你收尸!也不会可怜你!”
魏承垂头眼眸一颤,用力攥紧似乎还有秦氏余温的小银锁。
我害你?我何曾害过你?他以前不是没想过长大赚银子孝敬秦氏,可秦氏自从改嫁后连见他都不见……
他冷冷的看着秦氏,眼睛通红:“好,断亲便断亲。”
“日后你是被人休弃,还是孤苦无依,沦落何种境地,我也不会给你收尸!”
宋富户和秦氏追着白发老者往山下走。
小小的草屋前只剩下魏承和罐罐,还有里正李茂徳。
李茂徳轻轻拍拍魏承的肩膀:“好孩子,你没错,若是秦氏病入膏肓,孤苦难捱,你强行要这把锁伯伯可能会制止你,可你看秦氏穿得料子戴的银子,吃喝用度,哪里缺银子?反而是你,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些苦,我这个外人尚看不过去,她却冷眼旁观,怨恨上你,这样的娘亲不要也罢!”
“伯伯,我心里明白了。”魏承道。
李茂徳劝慰几句也背着手离去了,三儿子成亲事多,他也是听村人说宋家人怒气冲冲上山寻魏承,丢下一些活计赶紧赶来的……
魏承开了锁,牵着罐罐推开草屋的门,他们走时在烧热了炕洞,眼下屋头不算冷。
一进来,魏承的腿就被罐罐抱住了。
“哥哥。”
罐罐仰着小脸看他,眼睛红红的,有些哽咽:“罐罐,不是坏,小孩。”
魏承笑了,放下背篓将小孩抱起来放在炕上,又给他褪下鞋子。
“你莫要管坏人的话,如果你信了他们的话,难过哭鼻子,那他们的坏也就得逞了。”
魏承摸摸他的头:“坏人黑了心肝儿,做了坏事也不敢认,就爱往好人身上赖。”
“只要我们把日子过好,谁管那些坏人说什么?他们啊,怕是眼馋都不够。”
罐罐点头:“罐罐,记住了。”
魏承将掌心的长命锁拿到罐罐眼前,道:“罐罐是哥哥的好小孩,哥哥希望罐罐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我爹……”他顿了下:“我爹如果在的话应该也会很高兴,会有罐罐陪着我长大。”
他展开银锁的红绳子要往罐罐脖子上戴,只见罐罐躲了下,小胖手像是扇子一样挥了挥:“洗洗嘛,有坏人的,味道。”
“瞧我,都忘了这茬,等我仔细洗洗再给罐罐戴。”魏承一想到这锁被宋宝儿戴过,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这时罐罐打个小哈欠,黑黑的眼睛漫上一层水汽:“哥哥,罐罐,困。”
“睡吧。”魏承轻声道。
小娃娃今儿走了一天,又做了一道颠簸的牛车,怕不是困是累的。
魏承将小锁先放在一旁,给罐罐盖上被子,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小孩的轻鼾声。
见此,魏承便开始轻手轻脚的收整他们买回来的东西。
好在有两捆柴火遮住背篓上方,没有被旁人发现他背篓里头的东西。
棉花和粗布还有用来给罐罐做里衣的棉布被他整整齐齐的放在了炕尾。
镇上做衣太贵,他打算出铜子让豆苗娘帮忙做棉衣棉鞋,这村里没有人比豆苗娘的针线活做的好。
买来的牙粉牙具放在窗台易见的地方,那桃花香膏怕冻不能放在窗台,也不能放在炕上会化,且还是瓷瓶要仔细着放,魏承寻觅了会儿地方也没找到能放的地方,看来以后若是有了银子要去村里木匠那儿打对柜子箱子存物,只能先暂时放在墙根角落。
剩下的包子放在了灶台上,剩下的一根糖葫芦魏承出了屋,踮着脚插在了墙边挂着雪的树稍上。
这厢忙活完,天都快黑了,他该给罐罐和自己做晚食了。
李家给的粗面他们还没动,约莫有两小碗;青白的萝卜也没动,那菘菜还剩下一颗。
他们没有盐巴也没有油,什么着料都没有,萝卜菘菜除了煮粥和生吃也没别的法子了。
还好今儿买了包子……
包子?魏承记得肉包子里就有菘菜肉包,他想了想将那包子掰开,里面香气咸香的肉团倒在有半锅温水的陶瓷锅里,又将剩下的菘菜掰下几颗绿白相间的大叶子,用雪水仔细洗过之后撕碎放在陶瓷锅里,盖上盖子之后又捡出来两个包子放在盖子上热着。
一道菘菜肉汤就这样“投机取巧”的做好了。
罐罐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揉揉眼睛坐起来,就看到哥哥正拿着绿边白肉的小块儿往他嘴里送。
“尝尝。”
罐罐小脸睡出片红印子,眼神还是懵懵的,听话的咬住小块,先是吃到一口清香脆嫩,紧接着一股陌生的讨厌的味道蔓延到他的舌尖。
罐罐像是小猫儿一样斯哈斯哈吐舌头,委屈又不可置信看着魏承:“哥哥,为什么,给罐罐,下毒。”
魏承连忙拿走罐罐只咬了一口的萝卜,乐不可支道:“哥哥没有给你下毒,这是萝卜,里正伯伯早先送给咱们的,我见着新鲜就硬掰了一块给你尝尝。”
他送进嘴里嚼了几下,也被辣得不轻,但还是咽下去了,呼出口气:“好辣,好辣。”
不过也没忘了把放温的汤递给罐罐。
罐罐吨吨喝了几口,那种舌尖刺刺麻麻的感觉才消失,又赶紧把汤送到魏承嘴边。
一人一口辣萝卜,两个小孩就把半锅荤香的菜汤喝尽了。
又吃掉个包子后,罐罐还是耿耿于怀,揣着小手手看着魏承,满怀恶意的看着灶台上的萝卜:“哥哥,萝卜坏,扔掉它!”
扔掉有些可惜,不扔掉还实在忒辣。
若是有调料之类的还好做些……
魏承笑道:“粮食得之不易,等我们买了调料油盐,想办法把它煮烂应该就不会辣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呀。”罐罐抱着魏承的大腿,着急道:“它还会,跑到罐罐,嘴巴里吗?”
“不会,放心吧。”
魏承摸摸小孩头,想起什么:“今儿赚了不少也花了不少,趁着天黑,咱们数数铜子吧。”
两个小孩蹲在地上烧得正旺得柴火堆前把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稀里哗啦一声响,听着十分悦耳。
“卖了蛙子得了四两九百文,若算上郎中叔给的二十文那就是……”魏承皱眉掰手指算数。
罐罐伸出两只小胖手,道:“还有罐罐的,手。”又踢出一只小脚:“还有罐罐的,脚丫。”
说着就要脱鞋。
魏承哭笑不得:“先不用,先不用,哥哥还算得过来。”
“那就是四两九百二十文。”
魏承默默念道:“牛车来回四文,绕路多添了些那就是六文;糖葫芦五文,包子二十二文;粗布一百五十文,棉布七十文;牙刷子香膏一百五十文;租赁袍子六文;棉花两千两百四十文……”
他又数了下剩下的银子,两个足两的一两银子,还有闲散的二百七十一文。
虽然算不太清,但是魏承心理有数他们花了尽一半的蛙钱。
到时候让豆苗娘做衣服,两套棉袍,两双棉鞋,还有罐罐的里衣再加上针线,怎么也得二百文了。
他们还缺少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米面地豆薯疙瘩还没买。
剩下的二两零七十一文还真是不够。
他还想学算数,听郎中叔说还要珠子算盘,还要给郎中叔家带礼……这又是一笔银子。
看来明天又要上山了,不过蛙子他有些不敢冒险,毕竟第一次他们就遇到了狼,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那里没准有他们的气味,等过段时间再去也不迟,不如明天就先在山下砍下柴火或者捉捉兔子到镇上卖也好。
魏承不再想赚银子的事情,对罐罐道:“罐罐,去,把你的宝贝拿来。”
罐罐一听,墩墩跑过去把他一直宝贝的小罐罐从炕头被子里翻出来了。
十分大方的塞到魏承怀里:“给!”
魏承将那二两整银子放进罐里,却不知怎地,一直没听到声响。
他有些好奇拿在耳边晃了晃,便听到银子碰撞罐壁的声音,于是也放了心。
“不要晃,不要晃。”
罐罐冲魏承摇头,小脸煞有其事,严肃又可爱:“它,它说,它是好罐罐,不会藏你银子的。”
魏承没当回事,将小泥罐放回罐罐手里,笑着哄孩子道:“真的啊?你再听听它还说什么了。”
“它说,它喜欢你。”
罐罐的小脸在火光下雪白又漂亮,欢喜道:“因为,哥哥身上,有好多银子的味道。”
第12章
罐罐醒来的时候小炕上只有他自个儿。
他揉揉眼睛,看着大亮的草屋,小小的叫了声:“哥哥。”
没人应,罐罐也不急,山下传来喔喔打鸣时他哥哥就悄么声儿的起了,衣服偷偷穿上一半就叫他小罐罐给抓个正着。
哥哥这回却不让他跟着去,说自己丢不了就在屋后那片林子里捡些新柴,而且他穿着借来的棉袍也不能在林子中乱跑。
今儿也就要还给人家了。
于是罐罐就被哥哥哄着又睡了个饱饱的回笼觉。
小孩醒了就闲不住,他学着哥哥给他穿衣服的样子,照猫画虎的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秋褂子,腰间的带子没系都不知道,就想要从火炕上下去。
可这炕虽窄但高,他看了几眼都有些不敢往下跳,于是倒着屁股磨磨蹭蹭到炕沿,先是探出一只小短腿,然后慢慢往下滑,又踢出另一只小脚,然后……
就被挂在了炕沿边。
两只小短腿怎么倒腾都碰不到地。
魏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滑稽可爱的一幕。
“哥哥…救救……”罐罐都要急哭了。
魏承走过去揽着他的腰就把人放回炕上,笑道:“可真是胆儿大了,自己都敢下地了,忘了自己的小腿有多长了?”
他把罐罐抱上了炕就稍稍离他远些,他打外面回来,身上沾了一身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