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宋宝儿一噎,眼珠转转,伸着胳膊不让他们进去:“我,我三婶子说我娘的病她有偏方治,你们只要出银子就成!”
魏渝盯着宋宝儿的胖脸好生看一会儿,心中竟然有些舒坦了。
这小子与他兄长有血缘如何?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又如何?却半点脑子不长,只被人当傻子耍罢了。
他轻笑一声,缓了声音:“我们可以出银子,但也要看看你娘是真病还是假病。”
“我娘病了!”
宋宝儿果然上钩,握拳道:“不信你们来瞧!”
院门一开就闻到股浓郁药味,魏渝到底是男子不便进屋,便由着涣哥儿和郎中一道进去给秦氏诊脉。
宋宝儿警惕的看着魏渝:“我三婶子说了,你们要是不给我娘治病的银子,她就拖着我娘去官府状告你们!”
“那你呢?”
魏渝看他一眼,笑道:“你是想要你娘活还是想要银子?”
宋宝儿张口就来:“我要银子!”
又赶紧捂着嘴:“我,我要银子是给我娘治病!”
“是吗?”
魏渝抱着双臂,打量这破落院子一圈,又盯着肥头大耳的宋宝儿瞧:“你三婶子待你如何?”
“我三婶子没有儿子,她待我如亲生儿子,我娘舍不得给我吃肉,三婶子就天天从家里给我拿肉拿糖吃!”
宋宝儿有些得意:“我三婶子说了,以后她和三叔的家财都是我的!”
魏渝心中有了猜测,点头附和道:“那你三婶子对你可真好啊,若是你娘没了,那你不如给你三婶子三叔做亲儿子?”
宋宝儿心虚动动眼珠,没敢作声。
魏渝却看得明白,这话那粗布妇人定然与宋宝儿说过也嘱咐过,不然凭借宋宝儿的脑子,想来早就传遍整个姜河村了。
秦氏这病来得倒是蹊跷……
这时,涣哥儿和郎中从屋里出来了,俩人脸色都不太好,涣哥儿低声道:“痨病。”
说罢,魏渝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宋宝儿见着他们没有给银子的意思,急了:“不是说看了我娘就给我银子!你们骗八岁小孩!”
“八岁小孩……”
魏渝冷笑一声:“我兄长八岁都能自个儿撑起一个家,你倒是还把自个儿当孩子。”
宋宝儿耍泼皮:“不准走!不准走!我婶子说了要拿银子换药方!”
院子的动静引来左邻右舍,没一会儿那宋家十来口都闻声来了。
宋家三婶掐着腰骂:“大家伙评评理,魏承这不孝子,亲娘卧病在床看都不看一眼,竟然派着一个捡来的来欺负人了!”
“我听说魏承中了秀才,他竟然也不来看他娘……”
“虽说秦氏改嫁给宋家,可到底十月怀胎生下他,他现在有出息了,怎么说也得来她娘堂前尽孝啊!”
“张口捡来的,闭口捡来的,宋家三婶你不是也想捡别人家的儿子当作自个儿的儿子吗?”
魏渝处变不惊,笑道:“各位父老乡亲有所不知,我与兄长前些日子才从府城回来,眼下一知道秦婶子病重忙带着两位郎中来给秦婶子诊病,还怕宝儿年纪小,照顾不好,特意从家里带了两个能干的婆子伺候秦婶子……”
村民一见着郎中和婆子都在院子里候着,倒也说不出魏承不闻不问的话了。
宋家三婶子又骂道:“那魏承作何不来?!他自个儿亲娘病了,派这些外人来有什么用!”
“你们大可去茂溪村打听打听,我兄长一回来就大肆修缮魏家祖坟,所谓百善孝为先,黄道吉日已定,后人哪敢违逆祖宗选定的日子?我兄长也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有村民道:“我听说魏家在修缮祖坟的事了,请的还是姜水村的吴瓦匠……”
“修缮祖坟怎可一拖再拖,既然郎中都给秦氏请了,还是先给秦氏看病要紧。”
“承小子也是有心,还请了两个婆子来照顾秦氏,秦氏当年对他如何,咱们村谁不知道?”
这回宋家三婶子是真说不出话来了。
魏渝忽然叹口气道:“宋三婶子,我听宝儿说你有治秦婶痨病的偏方?说是只要我们出银子才肯卖?你说咱们聚在一处,也都是为了秦婶子和宝儿好,这病郎中都束手无策,不如您就大发慈悲就将偏方给我们吧,银子的事情好商量,只要你说个数,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凑出来。”
宋三婶子没想到宋宝儿将这事和魏渝说了,慌乱道:“我,我没说啊,这孩子怎么……”
有一个娘子应当是和她不对付,阴阳怪气道:“哟,宋老三家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还背着村里人做了女郎中?”
众人都笑,谁不知道宋家三婶子在村里是个什么腌臜人物?
宋家老太爷重重砸了下拐杖:“老三家的,你当真有痨病的偏方?”
“爹,这都是宝儿胡咧咧的话,谁成想这小子竟然当了真!”宋家三叔忙打圆场。
宋家三婶子也道:“对对对,宝儿年纪小,净爱说些胡话。”
又剜魏渝一眼:“有些人拿些胡话来冤枉长辈,真是没安好心!”
魏渝却忽然变了脸色,对着宋宝儿大声斥责:“宋宝儿,你可知错!”
宋宝儿吓得一愣:“我,我没错……”
“还敢狡辩!”魏渝冷脸道:“三婶子乐善好施,为人大度,没有方子你却说有方子,她与你和秦婶子是一家人,如何能做出这等畜生事?凭着一张嘴就去骗秦婶子先前所生孩子的银钱?还说什么不给你们钱就拖着秦婶子的尸体去报官?你三婶子真是白对你这么好了,给你吃肉给你吃糖,就你这样的白眼狼,张嘴闭嘴诬陷长辈,你娘若是没了,三婶子和三叔定然不能过继你了!你小小年纪,净说胡话,这毛病不改以后酿成大错,可是要被官府捉走问罪的!”
“别捉我!别捉我!”
宋宝儿早就被吓傻了,嗷嗷大哭,上去就抱着宋家三婶子的腿不松开:“三婶,你救救宝儿啊,明明是你说你有救我娘的偏方,你让我问魏承下跪要银子,你说拖着我娘的尸体去报官,你还说等我娘死了就认我做儿子……你最疼宝儿了,你还背地里让宝儿叫你娘亲,叫三叔爹爹,不让我告诉我娘……”
宋家三婶子眼白一翻,险些气晕,这个宋宝儿明明与魏承都是一个娘生的,怎么脑子就是天差地别!一个秀才郎,一个傻大帽!
人家一吓唬,竟然把以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宋家老太爷气得直喘粗气:“老三,老三家的,你,你们这是做的什么事!秦氏还没死呢!”
宋老三哑口无言:“爹,我也是为了宝儿好啊……”
“早就看出宋家三婶子不安好心,原来打着是过继的主意。”
“这个秦氏也是可怜可恨,魏承那样有本事的儿子不稀罕,却把宋宝儿这样的白眼狼当宝儿!”
魏渝看一眼紧闭的窗户,嘴角藏着笑,故意扬声叹道:“当务之急是治好秦婶子的病,宝儿过继不过继的事还是等着以后再说。”
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宋家老太爷皱皱眉,叹道:“既然魏承有心救治他娘,那我宋家也就领你们这份情,宝儿年纪小,秦氏的病就交给他了。”
“秦婶子是我兄长亲娘,兄长这些年也总是念着她。”
魏渝摇摇头:“大家伙也知道痨病没法子治,我们兄弟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郎中和两个婆子留在姜河村,魏渝带着涣哥儿往茂溪村走。
涣哥儿小声道:“罐罐,那秦氏瘦成一把骨头,有出气没进气,我想着也就是这两日了。”
魏渝面色沉重:“我知道了。”
晌午处理完秦氏的事,后半日魏渝就随着里正伯伯到处去村户家中签田契。
一放出魏家要换小水坡田地的消息不少村户都找上门来,魏家分散的十来亩地都是良田,中等田换良田,一亩地还白得一百文钱,谁能不眼馋呢?
短短半日魏家分散的十八亩田都换成了临近小水坡的田地,眼下那处就是整整二十八亩地,比十二亩的羊庄还要大。
“若是有人还要卖小水坡和羊庄附近的田,里正伯伯就让他拿着田契来找我。”
李茂德道:“你还要囤田?小水坡二十八亩田还不够你养羊?”
“小水坡的田不养羊只做粮庄。”
魏渝点了点羊庄另一半靠山地:“这片地我要养山参,围建参园,眼下田地不够多,还是要再各扩二十亩。”
李茂德惊道:“胡闹!山参乃天地所生,凡夫俗子如何能种山参?”
魏渝笑道:“伯伯莫急,且让罐罐试一试,若是成了,以后咱茂溪村可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养参之乡。”
李茂德知道罐罐打小就有主意,遂笑道:“也罢,左右那是你自个儿的山地,就是出了不参苗,你也可以养羊养牲畜。”
魏渝倒是信心满满:“眼下就等着三郎哥和小梁娃他们带回来参种了。”
在外头忙碌一日,魏渝才回到家中,不成想却没见着兄长,问过云风才知道兄长还在祖坟雕刻碑文。
“杏儿和灰崽还没回来?”
云风笑道:“今儿早回来了一会儿,天一黑我瞧着又没影了,想来是跑到上山去了。”
这两头小狼在幽州城真是憋坏了,眼下回到家中免不了要狩猎一番。
月上梢头,外头才传来些动静。
魏渝忙放下小银罐,挤上鞋子去迎:“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魏承头上身上皆是石灰,他一边扑扫一边笑道:“听吴大哥说明后两日有雨,所以今儿就赶紧将剩下的几块碑文刻好。”
又转过头道:“你今儿可去了姜河村?可有人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我倒是欺负了哥哥的另一个弟弟。”
魏渝越酸越说气话,抱着小手坏笑道:“我还把他欺负得嗷嗷大哭!”
魏承垂眸笑笑,并未搭腔。
这倒是让故意说酸话的人急了:“哥哥怎么不反驳!难不成你真认那个笨蛋小胖子做弟弟?”
魏承慢条斯理脱下玄青外袍,回头瞧他一眼,勾唇道:“我可未说他是我弟弟,倒是有些人上来就捏酸,现在还来问我的罪。”
第141章
不知怎地, 魏渝心底竟生出一股难言的委屈,他眼眶热起来,背过身抿唇道:“我, 我也不是问你的罪, 我,我只是……”
魏承褪袍的手一顿, 万万没想到这句玩笑话竟然惹了祸, 忙上前扶着他道:“罐罐别急, 是我说错了话。”
魏渝挣脱两下被兄长大手握热的小臂, 他垂眸看向旁处,盈盈泪珠顺着雪白脸颊簌簌滑落:“哥哥没说错话, 是我捏了酸,不喜旁人真抢了你,更不喜宋宝儿唤你哥哥, 罐罐只是心里难过为何我们不是亲兄弟,但决计没有怪你的意思。”
魏承心头慌乱起来,也顾不得满身的石灰,从袖袋掏出干净帕子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泪水,难得急道:“那宋宝儿就算与我同母异父又有何干系?我不认他, 不念他,我从始至终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弟弟。”
“可是不是亲弟弟……”
魏渝小声道:“在外人看来我与哥哥没有血缘, 非亲非故。”
“血缘若是重要, 为何秦氏当年弃我于不顾?为何魏三年等人为了独占家财要置我爹于死地?”魏承又心疼又无奈,“你我一同长大,相依为命,这些年的情谊真心难道不比飘无虚渺的血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