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 第111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穿越重生

  刘协问道:“可给你父亲去信了?”

  “昨日已经寄出。”

  “那就好。待朕表明你父亲身份,他周边的吕布、刘备都不会再是问题,东南的孙策也不会再蠢蠢欲动,至于南边的刘表——那老家伙打着左右逢源的好算盘,如今在朕与袁绍两处敷衍,且放着他。”刘协把话题转回来,“张杨一死,河内郡必然乱起。既然那眭固已经北投袁绍,那便让驻守在洛阳的李利等人严防死守,若能查住,就地杀了。至于河内郡之中……”他掂了掂那封密信,“这别驾第一时间给你报信,有此忠心,便暂且让他暂代太守之职。”

  曹昂应下来,见袁绍已是开始发力,想到父亲所处的四战之地,也不知他那里情形怎么样了。

  寒冬时节,兖州曹操收到了长子曹昂写来的“家信”。

  “文若(荀彧字),请看此信。”

  荀彧已在曹操身边辅佐近八年,是极少数知道曹操真实身份的人。当初曹操就是拿着皇帝的信,亲自相请,请走了在冀州袁绍身边并不得志的荀彧。此后,荀彧为曹操推荐了大量原属于冀州的谋士良才,还有他本人的至交好友。这些资源,都是原本曹操接触不到的。

  “时机正好。”荀彧笑道:“将军昨日还在担心,一旦袁绍举兵南下的消息传开,如刘备、吕布等反复之辈,要从中渔利。如今有这封信在,来日陛下一纸檄文,刘备、吕布等人也只会佐助将军。”他由此自信,也是因为去岁皇帝派兵攻打称帝的袁术,一声令下,不但长安出兵入南阳,同时刘备、吕布还有孙策三方发难,虽然都说另有缘由,但作为其中也出过力的曹操一方,他们很清楚,当时刘备、吕布与孙策根本还是听从了长安的密令。

  也是自那一次之后,袁绍对曹操疑心大增,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拿掉他。

  “虽说我早已深知,那袁本初志大才疏,刻薄寡恩,看起来宽和,实际最是忌惮底下人才能。但他毕竟坐拥百万之众,果真发兵来打,我只有数万之兵,也只能殊死一搏。况且如今与吕布纷争未消,那刘备奸滑,又借着阻拦袁术北上投奔袁本初之事,从我这里领兵走了,自己占地为王,不肯归附。若果如犬子信中所写,只要有朝廷作为后盾,袁本初名不正、言不顺,纵然看起来强大,却也不可持久。”曹操现下的心情有些复杂,与荀彧纯粹的喜悦激动不同。他做了这么多年“卧底”,朝廷终于要公开他的身份,他从相对独立于袁绍的一方势力,即将成为大汉忠臣,这意味着从今以后,他也要听从朝廷的调遣,权力来自于皇帝的任命,若是换个时机,他大约会有些不是滋味;但此时强敌压境,他还是松了口气,压下了这些负面的情绪。

  荀彧只看到曹操面上的笑容,也就没能注意到曹操这丝微妙的情绪,思量着道:“袁本初手下并非没有能人,这才平公孙瓒,便挥兵南下,全然不顾将士疲乏、粮草空虚,要么是袁本初已刚愎自用到了一定地步,要么就是他知道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诚如荀彧所言,袁绍帐中,谋士田丰、沮授等人也正在苦谏。

  此时袁绍麾下,沮授任监军、田丰任别驾,都是要职。田丰先开口道:“主公,近来平定公孙瓒,打了足足有一年,百姓已无余粮。况且此前为了凑足粮草,对底下的赋税征收也多了,劳役也多了。这样下去,不可持久啊。”

  治中别驾审配素来会揣度袁绍心意,又与袁绍幼子交好,此时冷不丁问道:“那照你说来,主公还如何行事?”

  田丰看着坐在上首的袁绍,恳切道:“如今长安势大,连荆州刘表都重新恢复了供奉,主公何不派使者向天子进献礼物,使天子封赏于您。赚得二三年光景,休养生息。此后造船修械,徐徐南图,终有天下。”

  袁绍不置可否。

  监军沮授见状,忙也道:“恃众凭强,谓之骄兵,骄兵必败。主公虽然能平定公孙瓒,但曹操可不是公孙瓒所能比的,他治军严明,也善于纳谏。主公若是一时意气,兴此无名之兵,后果不堪设想。”

  袁绍皱眉,不爱听这等话,冷笑道:“又来危言耸听。”扫一眼沮授与田丰,道:“照你们的法子,也太慢了,徐徐图之,恐怕到我的儿孙辈,都不得再见大一统的天下。”

  审配忙笑道:“正是主公这话,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主公大军百万,讨伐曹操,那真是用牛刀来杀鸡了。”

  沮授对审配怒目而向。

  袁绍这才心气平了,笑道:“区区曹操,我还奈何不了他?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就是担心长安出兵吗?你们放心,长安且有长安的乱子。”他想到长安传出来的消息,说是皇帝两日没有出现,阳安大长公主府被查,便知道计划得手,只是要知道详情还要再等几日。

  沮授与田丰对视一眼,不是第一次听袁绍说这种话,心中都有猜测。

  一时审配跟随袁绍出帐,他交好袁绍幼子袁尚,沮授却是个老古板,在袁绍问起继承人之事时总是推荐长子袁谭。

  此时审配察言观色,便知道沮授方才那番话违背了袁绍的心意、惹得袁绍不快了,因此低声道:“主公有胆有识,此一战愿意追随主公的人很多。但因为监军他强烈反对,沮授此人军权太大,威望又高,他一反对,底下人便都不敢发声了。况且您方才也听到了,监军他实在不是机动灵活之人,不适合战时领兵的。”

  袁绍也有他的考量,慢吞吞道:“不如撤销了监军一职,分为三都督,令沮授、郭图与淳于琼各掌一军,如何?”

  审配大喜,连声称赞袁绍英明。

  袁绍咧嘴一笑,想象着长安城中此时的风浪,自负道:“真英明之处,你还没看到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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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直到建安三年结束, 年头转入建安四年,刘清才再次见到皇帝踏足长乐宫。

  这阵子朝廷要对袁绍用兵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刘清早就有心要问, 但自从那次搜宫之后,皇宫内规矩越发森严了, 连她都不得擅自进入未央宫,因此直等到皇帝来长乐宫, 她才找到机会询问。

  “我从前竟不知道子脩的父亲乃是大忠臣, 还一直心中惋惜,子脩那样的人才, 父亲却跟了袁绍。” 刘清现在也学会了委婉,先试探着从皇帝可能喜欢的话题入手, 笑道:“父亲已经封了曹侯,儿子几时也封侯呢?子脩这些年跟着陛下,劳苦功高, 他却从不居功, 连我这样挑剔的人都挑不出错处来了。陛下什么事儿都交给他去做,却只给人家车骑将军的职。他没有相应的官职,却要管着比他高许多的人, 平时恐怕要受委屈的。”

  刘协微微一笑,道:“那是从前,现下长安城中谁还敢给他委屈受?”顿了顿, 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沉下来, 淡声道:“你挑不出错处来,不代表他没做错事。”

  刘清讶然道:“子脩做了什么错事?”

  刘协只露了一句,不再细说, 转而问道:“你这宫中一切都好?”

  “我这长乐宫中能有什么不好的?”刘清这些年也长进了,知道皇帝其实问的是西北角的阳安大长公主。

  自去岁年末搜宫过后,阳安大长公主便搬入宫中西北角荒废的一处小宫殿居住,每日宫门紧锁,除了必要的食物输送,等闲不见人员进出。

  “说来姑母也真是心诚,全然不顾自己享乐了,”刘清开头两句还说得有些生涩,抬眼见皇帝自自然然的模样,渐渐也说得利落了,“去岁年末说是梦见高祖托话,要她入宫侍奉牌位五年,可保大汉国泰民安。她这便毅然入宫,自此一个人也不见,一步也不外出了。幽冥之事,虽然难说,但若有万一的希望,就是姑母的大功德,也是我大汉之幸。可恨我没有这样的福分,不曾梦见高祖,论起来我年轻有力,不比姑母更该去侍奉吗?”她说得这样情真意切,自己也吓了一跳,仿佛才发现自己还有这样胡说八道的天分,果然与皇帝是亲姐弟,只是从前没机会发挥。

  刘协含笑看了她一眼,止住了这场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鬼扯,点头道:“姑母安心侍奉,实乃我大汉之福。”

  提到阳安大长公主,刘清便不得不问与之相关的一件事,“姑母入宫第一日,曾邀弘农王妃之母唐夫人前来。那唐夫人留得时间也不久,大约两盏茶时分,便又出宫去了。谁知第二日就传出唐夫人的死讯来,据说家人发现的时候,她好端端躺在床上,面目栩栩如生,好似那些修道成仙的人一般。”她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皇帝的面色,很清楚皇帝不想告诉她的事情,她是不可能从皇帝口中听到解释的,只能通过皇帝的神色去猜测。

  皇帝看起来正在专心致志欣赏墙上挂着的那幅蔡先生新写的字。

  刘清等了两个月,才见到皇帝,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又继续道:“说来可叹,弘农王妃因疫病去了,没想到她母亲也这么快就没了……也算是地下团圆了,况且若真如传言一样,那唐夫人没受什么磋磨便去了,也算是一件幸事了……”她见皇帝始终不开口,便知这不是皇帝想要谈论的话题,自己又嘀咕了几句,算是收了尾。

  刘协这才道:“姑母在宫中,就没什么人来你这里撞木钟?”

  “撞木钟?”

  “像伏德等人不好来跟朕说,难道不会让他们的妻室亲眷来走走你的门路?”

  刘清会意,她经了搜宫之事,近日也谨慎了许多,便道:“这两个月冷,我都不耐烦出长乐宫。若见人,一天三趟得换衣裳,又麻烦又不暖和。所以最近要见我的,我都挡回去了。”

  刘协笑道:“挑选着,也还是要见一见的。姑母闭门不出,你再不肯见她们,她们便该不安了。安逸久了,叫她们稍加自省,也是好事儿。如今自省过了,朝廷又要用兵,可不能叫着长安城中的氛围太过紧绷了。待开春暖和了,你该见人便见人,想宴客便宴客,不要拘束。”

  刘清听明白了,这是姑母幽囚宫中,朝廷需要她来传达一切都好的信息。

  刘清笑道:“那就如陛下所言,待开春办一场宴会吧。只是这既然是陛下的主张,资费银两可要由陛下来出。”

  “放心,短不了你的。”刘协顿了顿,又道:“如今姑母外事一概不理会,江东长公主那里你也要照拂到。”

  这说得乃是伏寿。

  刘清笑道:“我与伏寿倒是一向有书信往来的。她忽然嫁了那么远去,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不过她前头两封信写来,看着倒是一切都好,我真佩服她,在异地能这么快便融入进去。”

  “那便好。她可有提什么要求?若是有为难之处,你替她周全。”

  “为难之处倒是没有。”刘清想了一想,笑道:“就是月前来的信里,说到了从前在宫中用过的提花楼,说是江东的织布机没有宫中的好,织不出那样鲜亮的锦缎来。既然如此,我派人给她送一架去?”

  这时候一架提花楼可是很贵重的。

  刘协笑道:“朕有个更好的法子。把那提花楼的图纸,与会造提花楼的工匠两人,一同送去江东。只要伏寿在江东,能让匠人开工,她想要多少提花楼,都只看江东的财力。”

  “这的确是……再好不过的法子。”刘清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不禁感叹,“我先代伏寿妹妹谢过陛下恩典了。”

  姑母总觉得伏寿没能做皇后,甚为遗憾;她也觉得伏寿远嫁江东,是有些不幸的;此时看来,倒是她与姑母都看得太窄了,只把目光放在了后宫这一亩三分地。

  刘协起身离开。

  刘清跟在身旁相送,低声问道:“与袁绍这一仗,非打不可吗?我知道陛下平定了凉州、益州,更早之前,诛杀李傕、郭汜,解救长安于贼兵之下,论起用兵,陛下至今未有败绩。可那到底是整个河北之地,百万之众,中间还隔着滔滔黄河……”她猜想皇帝此时是不愿意听这种消磨志气之言的,因此越发放低了声音,说到最后,已几不可闻。

  “朕明白皇姐的担心。”刘协温声安抚道。

  “陛下明白?”刘清一愣,她自己其实都不太明白。按道理来说,陛下从无败绩,她应该感到放心才是;但也许因为这次要面对的是力量强大的袁绍,也许是因为长安城中出动的二十万大军才刚刚归来,也许是因为姑母幽囚、唐夫人骤死……

  “朝廷前期不会派兵马东进的,全靠曹操领那几万兵马周旋。”

  “全凭曹操那几万兵马?那岂不是要被袁绍一口吃掉?”刘清一听就觉得不靠谱,道:“就算长安不出兵,陛下也要发诏令,让周边的吕布等人率兵前去援助才是。否则曹操一倒,旁人见了,谁还肯为陛下出力?”

  “对待懦弱的敌人,朕有强大的兵力,就示之以强大,便如平凉州、益州,二十万大军尽出,不需两刀,敌人便自动投降了。”刘协缓步向外走着,悠悠道:“而对待兵多将广的敌人如袁绍,就要让他骄傲,让他自负,让他看不起他的对手……所以至少这一年你还不必担心,长安城中不会出兵,你只管同林氏、董夫人等人见面谈笑便是……”他安抚刘清,也是为了刘清能有一个好的心态,去安抚此时城中众不安的女眷,然后透过这些女眷,安抚一众不安的官员。

  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是多疑,旁人亲口告诉他的,他是不肯信的;非得是他自己千方百计打听来的一点细微动向,才能叫他相信。

  “可是……”刘清顺着皇帝的话一想,却有了新的疑虑,道:“这一年之中,曹操要独自面对袁绍百万之众,到了绝境,他难道不会……”她打量着皇帝的面色,带了几缕小心,却仍是说出了口,“倒向袁绍?”

  这些年来,她也听说了不少外面征战之事,男人之间抢起地盘来是没什么道理、也没什么底线的,今日形势所迫我归附了你,明日我得了时机便又会背叛你。

  “皇姐进益了。”

  换做以前,这绝不是刘清能想到的问题。

  刘协淡声道:“这就要看朕能给予曹操的,与袁绍所能给予曹操的,孰多孰寡了。朕在,长安二十万大军在,曹操忠义之心便不改。况且,还有朕与子脩的君臣之义、知己之情……”他提到曹昂,想起日前得知的那桩事情,眼中渐起阴霾,这“君臣之义、知己之情”八字说来,便有那么几分喜怒难辨的意味。

  刘清没留心这等细微处,只知道如今要紧的事儿是笼络住曹操,一听忙道:“那陛下这一年可要对子脩更好些。”

  “朕正是要待他更好些。”刘协眯眼平平道来,一步跨出了长乐宫,“皇姐请留步吧。”

  刘清望着皇帝在宫人簇拥下离去的身影,顿了顿,后知后觉得问身边侍女,“我怎么瞧着,陛下最后像是不高兴了呢?”

  贴身侍女笑道:“陛下来见殿下,怎么会不高兴。奴等离得远,也未见得真切,大约是今儿的太阳晃了眼,瞧着像是不高兴,其实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刘清自失一笑,叹道:“连我这个从前最是直肠子的,如今都会多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二更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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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你说还有另外一队人保护唐家?”曹府书房中, 曹昂压低声音问道。

  徐青垂首立着,回忆着道:“奴照大人所说去做,那马车原本已是要摔落山下, 忽然间不知哪里冒出来两个做寻常打扮的香客,拉住了那发疯的马。那两人呼喊之下, 又出来三五人,竟是将唐府少夫人与她的儿子救下来。奴只一人, 当时看是难以得手了, 因记得大人叮嘱,不好现身于人前, 便悄悄退了。那些人,看打扮虽然像是寻常香客, 但是两个人一出手,便能拉住一匹发疯的骏马,可见臂力惊人, 绝非普通人。”

  “还有另一队人在保护着……”保护着刘寿。

  曹昂默想着, 自前阵子汪雨事发以来,长安城中连大点的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何况是这样一队好武艺、会伪装的勇士。

  “你看着那队人……”曹昂轻声问道:“像是哪里派来的?”

  徐青微微一犹豫, 低声道:“奴说不好。但看着倒与奴的手下等有些相似之处……”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目的意图。他原本也是奉命保护唐少夫人那个孩子的。

  “所以说,也是宫中的人……”曹昂在刚听到消息时, 心中就已经若明若暗得有所猜想,可是此刻自己低喃出声, 还是觉得心惊。

  徐青看一眼曹昂,小心道:“大人,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曹昂回过神来, 摇一摇头,轻声道:“没有误会。”便起身走到橱柜前,取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徐青,道:“这里面是些许财物,还有一封信。便如我之前说过的,你替我做了这桩事,无论成与不成,都不适合再留于长安城中了。你往东走,直到兖州,手持此信,我父亲会收留你。他与袁绍开战在即,正是用人之时,你若能立些战功,也可消弭为我做这事儿的罪过,说不得来日仍旧能为朝廷所用……”但他与徐青都知道,事情一旦暴露,陛下是绝无可能再留徐青在宫中的。

  徐青起初不肯接那包裹,道:“陛下可是知晓了?奴若是走了,岂不是倒像是逃了,更要陷大人于不义。”

  曹昂轻轻咳嗽起来,摇头道:“你不知……”以陛下的性情,动了真火,立时就会要了徐青性命。陛下看着温和,其实处事果决。他这一次行事,的确是挑战了陛下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