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梵砂
虽然视频距离着实比较远,但再加上近处士兵的言谈佐证传出,事情便越来越传的有鼻子有眼一般。
再然后流出的,便是夏阳曦手执周焯佩剑,一脸哀伤集合军队训话的模样。
这更令各个家族感到惊疑不定,他们甚至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如果周焯故意设局，引诱他们去帝都星一探究竟，然后借此把他们派去的势力一网打尽，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那些原本还停留在的帝都星的各家家主,得到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再度进入皇宫打探消息，而是尽早带着各自的小型队伍离开，以免在此节外生枝。
比起那些帝都星之外的人，这些刚刚经历过出□□炸，却一直没有探听到真正原因的人，心中的恐惧更甚。
毕竟，他们是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在看不清时局的情况下，早早抽身跳出局外保护自己，才是长久之策。
混在这群迅速离开帝都星人群中的，还有前去接宋呈和宋祥的宋凌。
虽然已经事先沟通过一次，但为了保障两人的安全，宋凌还是决定亲自去接两人，或许也可以顺便从研究院带走更多的人。
虽然四门和八阀以及少量世家的住宅都坐落于帝都星上，但实际上，他们自家真正的力量，自然还是会留在自己家族的主要势力范围之内。
尤其是从两年前，姜烁亲手封锁上古秘境的通道，给了各世家讨伐皇族，不听命令的理由开始，各家为了自身安全考量，以及更好掌控自家势力范围内的一切，都已经纷纷把位于帝都星的住宅撤空，全部搬回了自家势力范围内。
整个帝国的星球分布从中心出发，呈环形一圈一圈往外辐射。
但在实际的整个星系中，自然是没有哪个家族可以控制一整个环形区域内的位置，所以反倒是按家族实力的强弱，以各个家族自身的核心区域为中心点，各自发展出了一定的辐射范围区域和占领星球。
总之，且不管姜烁与周焯身死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考虑到可能产生的后果，众人都无一例外的选择避其锋芒，静观其变。
如果消息是真，那么他们就更少了一方力量掣肘，回去整合一番自己的势力之后，便可以想办法开始着手瓜分姜烁和周焯身后留下的无数财富。
而如果消息是假，是他们两人或其中一人布下的陷阱，那么他们的不贪心则可以让他们得以保全自己的势力，不至于因小失大。
很快，随着众人离开，各种扑朔迷离的消息反倒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姜烁近侍陆凡亮惨死的消息，似乎是姜烁死亡这件事变得更加可信。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陆凡亮的死亡实际上还让一场差点就席卷了整个帝国的灾难消弭于无形之中。
众人的离去让帝都星更显空旷，也让姜衡和宋傲这边的行动更加从容。
夏阳曦似乎是抱着满心的歉意，因此工作起来愈加尽心尽力，只用了一天时间，就重新将余下部队清整了一遍，给少数想要离开的人发了些钱和补给，让他们自行离去，当晚便向宋傲和姜衡回报了消息。
听完夏阳曦的汇报，宋傲的目光落在他腰间新换的那柄剑上，犹豫片刻开始道：“虽然元帅最后给你留下了要继续帮忙的命令，但是我和姜衡并不想因此强迫你，所以，有关于这件事，你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夏阳曦抿唇沉默片刻，一只手攥紧了剑鞘，似乎很是挣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这条命，属于陛下，属于元帅，单单不属于我自己，我愿意留下来，全心全意帮助姜少爷……”
即便周焯人已经不在此处，更是无人知晓他现在去了哪里，可宋傲既然还愿意称呼他为“元帅”，这就让夏阳曦心中觉得熨帖不已。
“不必叫我少爷，姜衡就好。”姜衡抬了抬头，制止了夏阳曦的话，“我事先声明，不管姜烁或者周焯给你留下了怎样的命令，在我这里，我都是不承认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的。“他面容冷肃而淡然，“不仅是对你这么说，这个消息，我也会向全军公布，到时候可能还会有一批人离开，你要做好准备。”
夏阳曦原本一直微微低着的头立刻抬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姜衡，“为什么不承认？！”他问，语气有些颤抖和焦急，“为什么不……”
“不是不承认。”姜衡再度平静地开口打断他道，“我知道多年来帝国上下都有很多猜测，但遗憾的是，与你们的猜测不同，我的确不是他们两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孩子。”
这句话姜衡说的轻飘飘的，却恍若一记重锤砸下，直接把夏阳曦给砸懵了。
姜衡……竟然不是周焯或者姜烁的孩子？那他到底是谁？
“那你……为什么还要……”夏阳曦忍不住有些颤抖着问道。
既然他不是那两位任何一人的孩子，为什么他们要把基业托付给他？他又为什么要接下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夏阳曦的目光又变得凌厉了起来。
如果他们只是想要图谋元帅和陛下留下的那些财富，自己可要誓死捍卫他们留下的东西！
只是……自己又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捍卫这些呢？
想到这里，夏阳曦又感到了一阵颓丧。
似乎是看出他情绪的沮丧，宋傲与姜衡对视了一眼，温和道：“夏副官，容我还继续喊你一声副官。既然陛下和元帅都对你委以重任，那么我相信，你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可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因为你同时得到了他们两人的认可。”
“而既然深受他们的认可，我相信你也同样深受他们的影响。比起我们这些后来者，或许，你对陛下与元帅的理念，还有他们想做的事情，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听到宋傲的这句话，夏阳曦目光微微一颤，第一次将郑重的目光落在了宋傲的身上。
宋家的情况，这两年来他自然也有一些了解，说实话，虽然宋凌在这一代新人之中的表现亮眼，但却依然无法掩盖宋家逐渐落魄的事实。
缺失了一代家主的掌舵，让宋家在许多方面捉襟见肘，甚至不得不向匡家靠拢，才能规避某些来自吴家的威胁。
宋傲与姜衡交好这件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毕竟这是从两人在红莲训练营开始就广为流传的事情。当初因为惊才绝艳的百年天才一朝看中身份落魄的姜衡，非要和他做朋友这件事，被很是被拿出来讨论和嘲笑了一番。
所以当最初，夏阳曦看到宋傲与姜衡一起时，他也只当是寻常，两人关系交好，自然会一同行动。
当他想要避开宋傲，单独向姜衡汇报时，姜衡执意要留下宋傲一起，夏阳曦也只当是姜衡刚刚回归，心中缺乏安全感。
夏阳曦在心中进行了一番评估，心想或许宋傲也会成为未来姜衡建立自己势力的帮手，因此也没有阻拦，只准备在汇报时稍微略去一些消息，晚点再单独和姜衡汇报。
可是此时听到宋傲的话，夏阳曦却猛然觉得，也许，宋傲反倒是那个更明白元帅和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的人。
“我……知道一些。”夏阳曦心中稍有些慌乱，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答道。
“既然如此，想必你就更该知道，我们要继承的，并非是陛下与元帅的血脉，而是他们的思想和精神。”宋傲轻轻微笑道，“毕竟，精神和思想可以无限传承下去，但血脉总会越来越稀薄，不是吗？”
夏阳曦呼吸微微一滞，看向宋傲的目光也更多了些深思。
就听宋傲又继续道：“陛下想要的，是一个不以血脉论未来的国度，虽然这说法有些太过于理想化了，但或许我们至少可以做到，一个相对公平，不止以血脉论身份和未来的国度。”
“而元帅，你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应当是更加了解他的。我们都是他的兵，而如今，我们也该继承他的意志，继续向前。”
夏阳曦一时哑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来。
那句“我们都是他的兵”一直在他心中激荡，久久不散。
或许……或许……
“汐壤帝国基地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宋傲又问道。
虽然他不曾接触过夏阳曦，但从眼下的事态来看，显然姜烁并不只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任性和随意，而是也筹谋了一场滔天的变局。
只可惜，宋斩的意外出手令他陷入到了一场极其被动的博弈之中。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孤傲和执拗，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令人叹息的结局之中。
夏阳曦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快速重新评判了一番宋傲的位置之后，斟酌回答道：“了解不算多，眼下为了调度方便，帝都星留下的势力，多半都是元帅这边的人，而陛下那边的人则多数在汐壤帝国的基地处，目前应当是由魏如是和魏如否两兄弟负责。”
听到了两个老熟人的名字，宋傲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只是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同时听命于周焯和姜烁的。
“所以，实际上元帅和陛下并没有什么龃龉，只是在明面上做出不合的样子，为了误导其他人？”宋傲稍稍皱眉问道。
听到这问题，夏阳曦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我倒是真的希望如此……元帅和陛下后来的确因不和，只是……这倒也并不妨碍他们继续并肩作战。”
闻言，宋傲的眼中也闪过敬佩之意，“那你呢，夏副官，我想听你真心实意的回答我刚刚提出的问题，而不是为了陛下或者元帅的命令。如果你留下，未来我们必定也是要亲密无间的合作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会有什么嫌隙或问题。”
夏阳曦眼中有闪过了些许动摇，沉默片刻后他轻轻笑了一声：“宋傲，你不愧是被誉为百年一遇天才的人，和你对话，我甚至感觉不到你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宋傲心道我活了两辈子，加在一起倒也算是和元帅、陛下都可以算作同龄人了，但他自然不可能对夏阳曦讲这个，因此只道：“天城让我经历很多。”
他故意没有说上古秘境，而是说天城，便也是为了刺探夏阳曦。
果然，夏阳曦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这两年，你们竟然到了天城之中？却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宋傲与姜衡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夏阳曦恐怕也到过天城，还在那里有了一番不同的经历。
夏阳曦微叹一声，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最后又慢慢放松，叹道：“其实……我也觉得有些迷茫，或许，可以请你们听一听我的经历。”
“请讲。”宋傲摆出了一副倾听的模样，姜衡也跟着点了点头。
夏阳曦长舒一口气，眯起眼睛，缓缓回忆起他这段无法对任何人说起的回忆。
当年，他出身低微，却凭借着过人的天分，早早点燃星海进入了训练营。
在和那些世家子弟的竞争中，夏阳曦更是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最后不仅没有被他们甩下，竟还领先于很多世家子弟，也因此获得了高门大族的青睐，最后被元帅看中，破格从周家获得了进入上古秘境的资格。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看中了他低微的出身，背后也没有家族可以依靠，陆诚找到了他，又给他下蛊，逼迫他成为天城在帝国的一枚棋子和内应。
在百般折磨下，夏阳曦不得不假意屈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同其他幸存者一起返回。
回到帝国之后，他几度尝试想把自己在天城真正经历的一切告知元帅。
然而那毒蛊就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直监视着他的一切。每当他有想要告知秘密的行为，便立时发作，让他痛不欲生。
就在夏阳曦几乎放弃希望，想要自决以免暴露太多帝国消息的时候，姜烁竟然秘密召见了他。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陛下竟然也身染毒蛊，并且宋斩可能已经在秘密布局，与陆诚沆瀣一气。
凭借着顶天的修为，姜烁硬拼着用星海之力强行将夏阳曦体内的蛊虫吸收到了自己的体内。只是虽然保全了夏阳曦的命，却更加重了他自己的伤势。
而如此对待夏阳曦，姜烁要的便是两点，其一，他通过夏阳曦得知了天城的秘密与谋划，其二，他要夏阳曦对周焯保密，并在暗中给夏阳曦下了些小命令去执行。
对这一切，周焯真的毫无察觉吗？
或许也并不是，但只要面对和姜烁有关的事情，他似乎就能有无限的包容和耐心。这是身为帝国铁壁的元帅，最柔软的一面。
只是恐怕就连周焯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无限包容最后竟然会换到这样的一个结局。
如果可以重来，如果还有选择，他会后悔吗？
对于这个问题，夏阳曦也不知道答案。而且，他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再当面问一问元帅了。
想起元帅最后离去的背影，夏阳曦又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做的这件事情是对是错，但或许，这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听了夏阳曦的经历，宋傲心中又被掀起了波澜。
姜烁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看的更加深远，掌握了更多的情况，甚至，他还明了天城的算计，并故意着手推了这所有的一切一把！
只是，面对内忧外患的帝国，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破釜沉舟，像一枚短暂而耀眼的流星，划过帝国最后沉沉的夜幕。
或许，是时候，该天亮了。
“没有人能够替你做出选择，也没有人能够强迫你违背自己的内心。”听完一切，宋傲也打算对夏阳曦和盘托出了����目前他们还差一个大管家似的人物，常年担任元帅副官的夏阳曦，或许会是个混好的选择。
宋傲邀请夏阳曦在他们对面落座，“或许，你也有兴趣听一听，我们在天城的经历……”
兵贵神速，彻夜长谈之后，夏阳曦一扫之前的颓丧情绪，竟然精神奕奕再度奔赴兵营，连夜调动起所有的士兵，准备收拾行装，拔营前往汐壤帝国的基地。
然而这一次，却并不像是之前那么顺利。
很快，士兵之中就出现了迟疑和反对的声音。
“我们甚至都还没有见过少帅，难道不应该让我们先看看少帅是不是值得跟随吗？”
“我不管元帅是不是战死了，我不能接受离开帝都星！既然元帅决定要守卫帝都星，那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在这里守卫帝都星到底！”
“我只听元帅的命令，就算是你夏副官，也不行！”
夏阳曦自己一朝想通，却不料在兵营里竟然碰到了这种情况。
虽然他跟在周焯身边多年，见过了无数的大场面，可这种情况却真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之间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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