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颂罕叹道:“没有错。”
那些传言,他自然也听了一耳朵。
“本王尽职尽责地为草原打算,就是懦弱无能吗?”
这些年过去,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四十岁在草原上不算老,但跟部落其他年轻的勇士相比,他的确已经老了。
颂罕反问:“您自己觉得呢?”
他很清楚,乌帖木畏惧楼喻。
盛国有句话,无知者无畏,用来形容培努那群人再合适不过。
但乌帖木和楼喻打过不少交道,同时深知盛国如今的强大,想要武力夺取,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就是那群无知的人,已经煽动了不少勇士想要跟盛国硬碰硬。
在这种情况下,乌帖木若是继续不同意,等待他的就只有被篡位。
北境不像盛国那般尊礼,他们只凭拳头说话。
乌帖木又灌下一口酒,嗤笑道:“我觉得,他们都是一群蠢货!他们这是在将北境往火坑里推!”
颂罕想了想,道:“盛国有句话,堵不如疏,大王与其堵住他们的一腔热血,不如让他们发泄出来,顺便浇上一盆冷水。”
“什么意思?”乌帖木混沌的脑子渐渐转过来,“你是说,他们要想战就给他们战?”
“不错,”颂罕点点头,“或许见识过盛国的力量,他们就会明白。”
乌帖木皱眉:“可盛国的国书说,若是再起冲突,互市很有可能会彻底关闭。”
颂罕眯起眼道:“他们如今这态度,铁定是想大干一场,既然如此,您不妨放任他们生乱,顺便也让他们试试盛国到底如何。”
他们知道盛国强大,但具体如何强大,从未亲眼见过。
“颂罕,”乌帖木眸色顿厉,“难道你也想与盛国为敌?”
颂罕叹道:“总比日后造成更大的祸患要好。”
“你再让我想想。”乌帖木道。
只可惜,颂罕愿意给他时间,培努他们却不愿。
很快,培努等人纠集了一大批好战分子,当着众多勇士的面,逼迫乌帖木放弃互市的跪舔,趁着互市时边境城门开启,直接率兵夺取城池!
乌帖木:“……”
他冷冷道:“盛国边境城门开启时,城楼上都会有弓兵驻守,城外也有将士巡防,你真以为能轻易闯进去?”
当盛国人都是傻子吗!
要是能这么轻易突破盛国防御,他早就直接南下了!
培努哼道:“听说驻守云州的不过是个没经验的小子,正好咱们离云州不远,不如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知道云州有多少兵马吗?”
“没有大将,兵马再多有什么用?而且咱们兵马也不少。当年澹州城紧闭,先王都带领咱们拿下了澹州城,怎么云州就不行了?”培努目露轻蔑。
其余人都觉得有道理。
他们草原的勇士全都骁勇善战,何必怕云州那个没什么用的小白脸!
“既然如此,何不再攻澹州?”乌帖木问,“云州兵力强劲,为什么要去云州?”
“我打听过了,那个姓杨的守将没什么功绩,就是个代统帅,什么经验都没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云州外的牧民特别亲切,这些年牧民都摸清楚他的脾性了。”
乌帖木垂眸问:“什么脾性?”
“哪有什么脾性,就是个傻子。”培努不屑道,“他甚至经常出城跟牧民在一起集会玩耍。擒贼先擒王,咱们只要趁他出城杀了他,云州失去最高统帅,其余人都是一群废物,拿下云州岂不是轻而易举?”
“玩耍?”乌帖木皱眉,“玩什么?”
培努:“谁知道呢,我也是派人去跟当地牧民打听的。”
“你去打听杨继安,难道不会暴露?”
乌帖木实在惊讶,这人怎会如此愚蠢?
“暴露?那些都是草原的牧民,他们难道还会通知姓杨的?就算他们通知了,我派去的人只是好奇问问而已,能暴露什么?”
乌帖木眸色转深:“你们打定主意要攻云州?”
培努自信道:“准确来说,是先擒杨继安,再攻云州。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杨继安每个月都会跟牧民聚集,那是个好时机。”
乌帖木下意识觉得杨继安很反常,但又想不明白杨继安这么做的目的。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贪玩?
算了,反正这么多年他也受够了。
以前没有互市,草原牧民照样可以生活,难不成他们就离不得盛国的施舍了?!
打就打吧。
转念之间,便是天堂与地狱之分。
云州大营。
杨继安收到牧民传来的消息,忍不住叹笑:“不枉我教化这么多年。”
“将军,那您还要出城吗?”副将敬佩问道。
他觉得杨将军真是太厉害了,用了十年时间,将云州城外的牧民们变成自己人。
那头刚有人打探消息,这边就收到了情报。
这些年,杨将军待那些牧民同对待云州百姓没什么两样,本来那些牧民都是在草原上流动搬迁的,杨将军接管云州之后,硬是让这群牧民在这定居扎根了。
十年时间,牧民对这块地产生了归属感,牧民中有些小孩,甚至觉得自己不是草原人,而是大盛的百姓。
“出啊,不出怎么让他们自投罗网?”
杨继安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纯良。
副将心里不禁一抖。
昭庆十年冬,培努率部前往云州关外,试图刺杀杨继安,趁机夺取云州。
结果被杨继安溜得狼狈不堪,死伤惨重,仓惶逃回王庭。
杨继安直接上书北境犯边一事。
楼喻自然不跟乌帖木客气,当即废除协议,彻底取消两国维系了十年的互市。
南北矛盾开始尖锐化。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乌帖木便再无退路。
沉默了十年的野心瞬间爆发出来。
昭庆十一年春,阿骨突部大举南侵,同时攻袭孟州和澹州。
孟州守将和澹州守将拼死抵抗。
军报传至朝廷,群情激愤。
“必须要打!狠狠地打!”
“北蛮狼子野心,先是破坏互市,又企图攻取云州,现在又大举南侵,陛下,咱们不能任由他们如此放肆!”
“互市说毁就毁,简直无耻!”
朝臣们皆主战。
如今的大盛,让他们有足够的底气跟北境硬碰硬。
楼喻道:“北境毁约在先,犯边在后,此次来势汹汹,我大盛不仅要将他们击退,还要狠狠地反击回去!”
“陛下圣明!”
“那么,该派何人前去支援孟州和澹州?”
这次北征,不仅仅是为了守卫国土,还为了给北境一个下马威。
甚至是捣毁王庭,将这些贪婪无度的蛮族赶往更北的地方。
众人不由想起这些年时不时出去剿灭山匪的霍延。
霍延是个武将,楼喻不可能一直将他拘在京城。
自南部三州平乱后,大盛社稷安定,没有外敌,楼喻便专注于治安问题,顺便给霍延刷刷声望。
而今大盛的山匪,一见霍字军旗,便闻风丧胆,仓惶逃窜。
十年间,霍延几乎跑遍了整个大盛,但每一次都不超过两个月。
段衡出列道:“陛下,微臣以为,定国公经验丰富,骁勇善战,可担此重任。”
“臣附议。”
“臣附议。”
楼喻当然知道霍延可以,但他有些不舍和担心。
北境不比山匪,这一去就得很长时间,若是霍延受伤了怎么办?
他沉默几息,问:“定国公可愿北征?”
霍延抬眸看他,俊目深邃。
“北蛮扰我疆土,臣愿领兵驱逐。”
他想守护这个盛世,守护眼前这个人。
乌帖木善战,朝中虽有不少人才,但这些年大盛安稳无虞,他们没有跟北境骑兵交过手,毫无斗争经验。
故,此战非霍延莫属。
楼喻深知这个理,只好压下心中担忧,开口道:“那便由定国公担任此次北征的统帅,护我大盛边疆!”
下朝后,楼喻沉着脸踏进勤政殿。
冯二笔知他心中所想,连忙安慰道:“陛下,定国公征战这么多年,肯定不会有事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