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云上
不是说这家女人屁股上有个红色的胎记,就是说那家媳妇儿大腿内侧有颗黑痣。
兴致上头,就连街上七十岁的老太婆都不放过,说人家年轻时穿的牡丹花样的肚兜是用什么什么丝线绣的,他手里还私藏了一件,夜里时常把玩。
简直缺德冒烟儿到了极致,这种人说的话,十句里有十一句是不能信的。
一定要将这两缺德冒烟儿的倒霉玩意儿抓出来带到大伙儿跟前,让大伙儿瞧瞧他们是什么货色,届时大伙儿一瞧便知,外面关于自家媳妇儿的谣言便不攻自破。
很快这般想的就不止是少数几人了,大家伙儿慢慢的寻根追源,也找到了王五和赖荣这里。
众人聚在一起一瞧,好家伙儿,整的一条街人家日子快过不下去,差点儿妻离子散的原来就是你们啊!
整日里在街上晃悠,大伙儿不给你们眼神,你们这是拿大家伙儿取乐上瘾了是吧?不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马王爷有几只眼我是不知,老大你的心眼是真多,比筛子还多!不过我何大喜欢。
这回事儿办的漂亮,现下谁还敢私下里传杨夫人那些没影儿的谣言?家家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怕被人再次提起呢!
再说现如今从王五和赖荣嘴里传出来的谣言,也没人敢信啊!大家都避他们如蛇蝎,算是被恶心坏了。”
何大从头到尾的参与了此事,对时砚佩服的不行。
难道这就是老大整日里念叨的那什么之道,还治什么人之身?他也拽不出个文,反正就是你如何待我,我便如何还你。
杨禾高也很是兴奋,他算是亲手为他娘报了仇:“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没有参与私下里传谣言的,咱们的人都小心的绕过了。
让人编谣言的时候,也都很谨慎,没有闹出大问题,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叫他们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希望他们能长教训,记得往后多修口德。”
当然,杨禾高没说的是,自从有了先生的支持,他现在几乎和整个百安县的乞丐建立了联系,别的不敢说,那条街上人家每日里吃几顿饭,每顿饭吃什么,几个菜,稀的稠的,丈夫有没有背着妻子在外面乱搞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让人散播的那些东西,可不都是谣言,经历了这一遭,往后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还真说不准。
他们不修口德欺负自己母亲在先,他小小的反击在后,谁都不欠谁。
至此,距离何大与柳氏上门过去了五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那条街上的事情传的整个百安县无人不知,自此但凡从王五和赖荣口中所出之言,皆无人当真,才让之前的谣言消弭下去,街上的人家日子逐渐恢复安稳。
尘埃落定,何大见这里没他什么事儿,笑眯眯的从兜里掏出一封喜帖递给时砚:“之前镖局那小兄弟不是被人给退亲了嘛,那家人看不上咱兄弟,本来还蔫头耷脑了好几日。
谁知祸福相依,咱兄弟在街上救了一个差点儿被两口子打架波及的老丈,那老丈看重咱兄弟的人品,要将他家小女儿嫁给他呢!
这不,定亲的日子就在跟前,请您过去瞧热闹呢!”
这是好事儿,时砚自然应下了。
等何大走了,屋子里就剩下柳氏和杨禾高,柳氏这才看了儿子一眼,起身对时砚深深行礼。
“先生大恩,小妇人没齿难忘,然只要小妇人在一日,这样的谣言便如影随形,今日没了王五,明日还有王六王七,今日没了赖荣,明日还有赖猪赖狗。”
柳氏咬着牙,态度坚定:“能否求先生收留小儿,小妇人自家去,给家中父兄守墓,想来再是没人敢说什么的。”
柳氏一来不想给儿子名声抹黑,二来不想牵累恩公,想来想去,只想出这个法子,回老家守墓,靠做绣活儿维生,虽然日子艰难,但不会给旁人造成困扰。
杨禾高在旁边眼睛都红了,拳头攥的死紧,却什么都没说,一脸的不服气样儿,时砚便知这二人私下里定是有过激烈争执的。
见此,时砚长叹口气,想起了一些不相关的事。
若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甚至年老色衰,艰难维持生计,带着儿子过活的寡妇,周围人自然对她多几分怜悯,平日里也多几分帮衬。
可柳氏是个年过三十,长相艳丽,即便整日围着头巾,半张脸包着帕子,一双眼睛也能看出几分灵动。偶尔露在外面的手腕依然白皙,走路婀娜,十分能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给儿子找好出路送进苗家的女人。
这样的人,周围人第一反应不是她有多能干,而是她这般年轻,肯定守不住的,别看面儿上一本正经男人多看她一眼都能找人拼命,暗地里不知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能有她如今得到的一切!
想到这些,时砚问柳氏:“你服吗?”
服这不公的命运,服这无奈的选择。
柳氏本想直接点头,但面对时砚平静无波,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忽然眼眶一热,之前听到诸多叫人难堪的话时还能平静的内心忽然委屈起来。
鼻子一酸,不由自主的摇头:“不服,我不服!”
摇头间,一颗泪珠甩到旁边杨禾高的脸上,烫的杨禾高心跟着抽搐起来。
柳氏恨恨的咬牙,第一次在时砚和杨禾高面前,展现了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定是认为,凭什么别的女人嫁了男人,被丈夫打,被公婆磋磨,被子女嫌弃,被生活所累,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口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而她柳氏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带着拖油瓶儿子,能过的比我舒服自在?说没有猫腻谁信啊?”
这就是大多数女人的心里活动。
“而大多数男人嘛,□□二两肉,心里的弯弯绕谁不明白?一个自强不息,值得尊敬的好看女人,只能看不能摸,夜里睡不着想一下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这有什么趣儿?
若是能任由旁人将她打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那不管自个儿对她说了多不堪的话,做了多不堪的事儿,那也是那个女人不对,谁叫她自个儿做人不检点呢?”
夜深人静之时,柳氏真的想了很多,可很多问题都无解:“做了恶事的没错,说了恶言的没错,起了恶念的也没错,错就错在我是个弱女子,是个寡妇,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寡妇!”
柳氏捶打着胸口,无声哭泣:“我每日三更起五更眠,为了熬好一锅骨汤整夜整夜不敢闭眼,为了给馄饨配最合适的馅儿料,尝味道尝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天不亮推着半夜包好的馄饨小心翼翼的出门,推车那么重,夜里那般冷,我却只能穿单衣,因为只要摊子一摆开,便没有换衣服的时间。
精贵的馄饨出门时要用最好的棉布包起来,生怕冻一冻影响口感。太阳出来要放井水盆边儿上凉着,生怕里面的馅儿料不新鲜了。从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多赚几个铜板有错吗?这是我应得的!
怎么就这么难呢?”
柳氏像是魔怔了似的,坐在那里泪流满面而不自知,嘴里喃喃:“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知她是在问谁,又有谁能给她答案。
时砚将空间留给这母子,缓步出了房间,一抬头便见刘伯等在一边,刘伯是个有分寸的人,没问柳氏的事,只说:“估摸着周先生明儿中午便出来了,之前东家您说要带小东家和小小姐去迎接,这事儿作数吗?”
时砚点头:“作数,临行前周兄给了我他家钥匙,明儿一早便让刘婶儿去那边收拾屋子,屋里被褥都晒一晒,烧两锅洗澡水,做些可口好消化的饭菜,我估摸着他定是第一批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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