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年上支棱起来 第128章

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标签: 萌宠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他掸掉肩上头顶的雪快走几步,问门口的封恕:“门中可好?”

  封恕坐在檐下的台阶上,微微发黄的芦苇叶在他手中打着旋儿,编出半只蚱蜢。

  “一切安好。”他抬起眼睛,“你呢?”

  颜方毓冲他抬了下袖口,示意里面的东西:“相当顺利。”

  他把封恕叫回家守着人,自己则带着鬼神辟易和极阴花去逍遥谷找药老炼药。

  虽然寻花的过程千辛万苦,但所幸药是顺利炼出来了。

  两人并肩向内院走去。

  颜方毓问:“小师弟醒了吗?”

  那只半成品蚱蜢不知道被封恕收去哪里了,他摇了摇头:“没有。”

  颜方毓“啧”道:“难办。”

  风雪凄凄,屋内倒是还挺暖和。

  岑殊坐在床边,长发如瀑眉眼低垂,正似他平时入定冥思的姿态。

  只是此时他身边静静躺着一个人,后脑勺枕着岑殊的膝盖,晶莹长睫盖在眼睛上,模样看起来挺乖巧,像是睡着了。

  颜方毓下意识放轻声音:“师尊,我回来了。”

  他略微说了几句寒暄的废话,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琉璃瓶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七日一粒,四十九日根除,药老与我夸下海口,若除不了他就将咱们檐上的雪水都喝了。”

  岑殊平淡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颜方毓赖好与岑殊师徒那么多年,只看他这态度便知道这药他是铁定不会去吃的,忍不住逾矩劝道:“师尊,这药怎么说也是小师弟——”

  他前半句话还没落地,磅礴灵力便冷不丁从岑殊身上激荡出来,轰出瞬息又被他收了回去。

  站在门口的两人被灵力余波推得猛然退了几步,再抬头时,却见岑殊半丈之内,所有家具物品都化为了齑粉。

  床榻边开了个大洞,坐是自然不能坐了。

  岑殊长身鹤立,随手将无知无觉的薛羽揽在胸前,长发随着惯性晃了两下,搭在薛羽肩背上。

  “知道了。”他垂目重复道。

  颜方毓被灵力冲得一阵气血翻涌。

  之前他觉得自己师尊似乎是太平静了,不论是没了徒弟、没了宠物,亦或是没了个……知心人,都不该这样平静。

  即使这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样的平静也足以让颜方毓觉得心惊,就好像怀中人变为空壳,于是他也该随之空下去一样。

  直至岑殊刚刚那压抑不住的转瞬怒意才让颜方毓放下心来。

  会喜、会怒,那就很好。

  有颗钉子留下,他师尊便还是被拴在这人间的。

  很快,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岑殊没有管那片狼藉,只是左手揽人、右手举豹,梦游一般换到了偏殿的卧榻上。

  松软积雪混合着夜色,将天地包裹得一片安静。

  雪下了好几天,今晚云终于散了,露出一片雪山上难得的皎洁月色。

  岑殊没有点灯,只将人安置在窗户边上,任月光穿过窗棂随意泼洒在榻上,将本就白皙的薛羽映得莹莹发光。

  他乖巧睡在岑殊膝头,便衬得旁边还醒着的人无端有些寂寞。

  在从前的很多个没什么特别的夜晚中,岑殊都是独自一人渡过的。

  无论是静思或是入定,这种寂静与虚无对他来说并不是漫长的,甚至在他经历过的数不尽的年岁里,这样的一晚只是一个呼吸便能过去了。

  彼时的岑殊并不觉得难熬,或者说,这种寂寞的独处对于他来说才是一种常态。

  可当他尝过了那些黑暗里的亲吻、与另一人交织的鼻息,才发现自己那颗有所牵挂的心,早已忍受不了寂寞了。

  岑殊本来以为一切都恰好,他们还有很多“以后”可以消耗。

  他是最耐心的驯兽师,引导着小动物沉迷于他的嘴唇和怀抱,以等待对方慢慢长大开窍,主动说一句“喜欢”。

  然而此时薛羽无知无觉躺在那里,只余肋间微弱的起伏,岑殊才知道岁月虽然漫长,可很多事情若不及时去做,那就有可能永远都来不及了。

  就算是天衍宗也不能借来已逝的光阴。

  长长漆发遮住月色,岑殊俯下|身,亲了亲膝头躺卧的人。

  他知道对方时常会在自己入定时来偷一个吻。

  可去亲吻一个不会回应的人,感觉明明是如此糟糕。神仙也会觉得受不了。

  岑殊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贪玩的小朋友这次愿意回家来,他便也不再追究上一世小徒弟自己跑出去疯玩,只给他留下一缕傻傻残魂的事情。

  如果他愿意回家——

  如果他愿意回家的话——

  “咔哒”

  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在满室寂静中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

  岑殊顿了顿,将它飘进手心,发现是之前被薛羽收起来的萤石,在刚刚的动作间从没叠紧的衣襟里滑了出来。

  润白的萤石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很浅淡的粉色,当中那条上下通透的裂缝,使其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岑殊垂目看了萤石一会儿,忽然抬手把它举近眼前。

  干净月光穿透缝隙,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半透明的萤石里似乎游动着什么东西。

  -

  薛羽的父母住在临市。

  很近,通着地铁,加上走路的时间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因此每个周末他都要回父母家住两天。

  站在防盗门外时,薛羽还非常忐忑,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难道也会像那些不重要的路人一样没有脸吗?

  他根本没时间墨迹,因为很快防盗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握着门把的人有脸,是一位面孔陌生的漂亮女士。

  两人对视一瞬,薛羽差点以为对方要问他是谁了,却见她向旁边让开,又很自然地说道:“站门口做什么,又忘带钥匙了?”

  薛羽支支吾吾“嗯”了一声,被对方拍着背按进屋里。

  好奇怪,薛羽确定自己真的没见过她,可冥冥中又有一种感觉,告诉薛羽这确实是他的母亲。

  家中的陈设也带着一种陌生的熟悉,抽油烟机嗡嗡转,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须臾,厨房门被拉开,他爸将最后一道菜摆上餐桌,解着围裙冲薛羽道:“回来的正好,洗洗手过来吃饭!”

  对方一抬头,露出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时薛羽才想起来。

  这是他雪豹大号——雪稚羽的那个便宜爹的脸。

  一想起来薛羽就睡不着了。

  为什么会是他呢?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强迫自己去回想上一世的事情。

  薛羽一向很佛,基本就是公司、家、临市的父母家三点一线。

  关于前世的记忆模模糊糊,如镜花水月。杂志社每天都有的忙,但现在仔细回想一下,似乎也不知道自己都忙了什么。

  只有前半本原著的内容薛羽记得异常真切,后半部分——细细推测起来,似乎就是雪豹跟岑殊死后的剧情,在薛羽的印象中就开始半遮半掩,只有个大概。

  横竖他现在也睡不着,便直接翻出手机,准备上网查一查原著后续。

  他翻了半天,无论是正版、盗版,甚至是txt,后半部分的章节都有大片的缺失或者掉字,与他的印象一般无二。

  薛羽按灭屏幕,手臂搭住眼睛思考,前世记忆带给他的违和感越来越重了。

  之前萤石镶在薛羽额头的时候,他曾经有过那种感知与智慧都大幅度提高的感觉。

  好似冥冥中有人指引他如何去打败圣山上那只怪物,他自然而然就知道要怎么去做,自己不过是对方的执行人。

  而此时此刻,薛羽回忆前世,联想素未谋面的母亲、几面之缘的父亲,以及凑数一般的同事们,之前那种被掌控、被支配,在对方规划好的人生中旅途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就好像他是女娲捏出来的一只小泥人,自己那些过去的记忆,只是对方直接刻进他脑袋里的背景故事。

  这是他的前世吗?

  还是以所谓“前世”为蓝图构筑的一个类似梦境的时空?

  可如果是梦的话,他的母亲又是谁?

  为什么他会梦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薛羽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这个像是前世的奇怪时空是有秩序的,薛羽醒来之后便是他回父母家的第二天。

  以前通常他会在午饭后就坐地铁离开临市,但这次他没有。

  薛羽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直至大学时才考到他现在居住的地方上学,毕业后便留在了那。

  无脸的行人穿街走巷,旧地在他的记忆中到处都残留着熟悉的印象。

  薛羽妄图在其中找寻某种有力证据,以证明这种“前世”是有人为他虚构而出的。

  不知不觉间,薛羽逛到了他的小学校门前。

  小学生周末不补课,学校关着门,只有保安室坐着一个看门的老大爷。

  薛羽跟大爷交涉无果,堂堂母校毕业生只能轻车熟路从学校后操场翻墙进去。

  薛羽毕业后便没回来瞧过,只是跟记忆中相比,校舍已重新刷漆翻新,塑胶跑道都铺了新的。

  他记得离校前自己跟一众小伙伴在某棵大树根下埋过时间胶囊,那种“写给十年后自己”一类的东西,在小学的毕业季跟同学录一起卖得很火爆。

  他准备去挖挖看看。

  埋胶囊的位置薛羽记得挺清楚,他用小树枝挖了一会儿,顶多半尺深的位置,便已挖到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