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本来该是我,但那时您晕得突然,我便留在地上了,但当时大师兄亦被琐事绊住脚,错过了时日……”颜方毓觑着他师尊的脸色斟酌词句,“因此我天衍宗……没、没派人跟队。”
殿内鸦雀无声。
“……师尊?”
“够了。”岑殊低声道,“你走吧。”
这天,小豹崽从玩具中抬起头,发现那个总是烦他的大家伙不见了。
他卷了卷尾巴,有些奇怪地跳到那人经常待着的地方,绕了几圈,没找到他。
幼豹在浸满冷香的床榻上跳了两下,转了下眼珠,撒开四爪窜出了大殿。
野兽生性|爱玩,根本不愿意待在屋蓬下面。
雪麒仗着岑殊听不懂兽语,威胁幼豹要是不待在主人身边就揍他,可现在那人找不见了,他总可以出去玩了吧?
直至夕阳没入远山,幼崽玩得饥肠辘辘,这才恋恋不舍地返回房子里。
那个大家伙出现了,幼豹藏在门槛后面警惕地望向里面的人。
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垂着头坐在那里,长长的黑发垂在他颊侧,像是带着重逾千斤的力道,想将他扯下来。
幼豹有点奇怪,从前不论自己藏在那里,那人总是能第一时间看向他。
但饿肚子的小崽通常不会思考那么多,他扒着门槛理直气壮地叫了一声,向对方讨要自己的晚饭。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
幼豹狐疑地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可能是人类某种阴谋,可他实在太饿了,便不管不顾地走了进来。
即使是只幼小的雪豹,他的脚掌也已经十分厚实,进来时悄无声息。
走到桌边时那人没反应,到床边时也没反应。
豹崽勾着尾巴梢跃上床榻,收起爪子尖,在那人膝盖上挠了一下。
对方漆黑的眼珠子干涩地转了一下,落在他身上:“……小羽?”
幼崽猛地后跳两步,冲他呲了呲牙。
但对方的袖子并没有抬起来,只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也没动。
幼豹虽然听不懂那人说的话,但情感是可以感知到的。他看见那人露出一种十分荒芜的表情,悲伤的情绪像粘稠的沼泽地,要将幼崽也吞进去。
他觉得这人突然像是林子中那棵行将就木的老树,轻轻一挠就有干枯的树皮掉下来,内里是腐朽的空洞,一定活不过雪停后的春天了。
幼豹向人膝边凑了凑,轻轻叫了一声,对方没有说话。
他小心翼翼舔了舔那人搭在膝头的手指,跟外面的积雪一个味道。
幼豹歪头打量对方,而后破天荒地跳进他怀里,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掌。
一滴带着温度的雨点滴在幼豹鼻尖,猝不及防将他吓得蹦了起来。
一双手如天神降临般接住了他,以一种熟练的姿态按在他耸起的背脊上。
幼豹第一次觉得人类的抚摸还不错,下意识抬起了头。
他看见一双云雾缭绕的眼睛,但是看不懂眼神中藏着的含义。
-
这天晚上岑殊做了个梦。
他梦到那天的情形,是煌煌的金光下,薛羽以他最不喜欢的方式消散了。
就像当年被岑殊打散的夜明珠、打碎的那堆雪一样散了漫天,遍寻不见。
向少年人蜂拥裹缠的不是扭成股的功德金线,而是岑殊的手。
可对方就像是指缝间抓不住的细沙,什么都没留下。
后来岑殊走入那条他再未进入过的甬道,星屑一般的夜明珠大片大片镶在墙上,在漆黑无垠的隧道中,好像人正立足于星河之上,非常漂亮。
岑殊想到其实小徒弟之后也没来过这里,他对他撒过许多类似的谎话,而“他们还没有算账”只是其中之一。
一阵无根而生的微风吹进了隧道,墙面如倒映着星河的水面涟漪般抖动起来。
所有的星尘一粒一粒地浮出水面,从四面八方朝岑殊卷了过来。
那些光点在岑殊意识海中划出稠密而复杂的路线,非常非常缓慢地凝聚成拇指大的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银河熄灭,所有星星消失了。
岑殊抬起手,让那颗小小的夜明珠落进他的手心。
内里亿万道伤痕和缝隙让它的光芒模糊而晦暗,像一轮阴雨后的毛月亮,在岑殊手掌中升了起来。
岑殊想起其实自己也说了一个谎,他还没来得及赔给小徒弟一只夜明珠。
某种莫名的力量忽地击中了他,岑殊的意识有一瞬的空白。
什么夜明珠?
他要送给谁?
岑殊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不能忘记!岑殊用力警告自己。
唯有我不能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懒得写但是我给大家描述一下岑殊消失的一天都去做了什么。
岑殊:我老婆呢!你们有没有见过我老婆!
路人甲:你老婆是哪个
路人乙:醒醒,你没有老婆
路人丙:好好一个人,怎么开始做梦了呢
只有岑殊被迫害的世界达成
第122章 122
再后来岑殊又去了一趟十沙雪域碑林。
头顶是高悬的天幕,脚下是杲杲沙海,几日前世间混沌之气由此处蔓延蓬发。
岑殊立于醺人的暑风里,闭着眼睛静静梳理长空之中活泼的清浊二气,从中抽丝剥茧着可能存在的意识碎片。
神识像一张大网,向四面八方细细密密铺陈而去。
岑殊探见云层裹挟着大雨、虫蚁在细沙中翻起浪花、山脊托起薄雾、飞鸟投入密林……
他探见浩浩天地之间生机勃勃的万物,却唯独找不到一个人。
翻手星河亦悬停在岑殊掌下,微莹的经纬线向无限远处延伸,黑白棋子欲无声落向交点,还未触到便化为点点碎光,暗淡而去。
岑殊不敢去卜问天机,问天地山河间到底还有没有他。
好似如果不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岑殊就能一次又一次地寻找下去。
记忆的忽然陷落没有什么规律,岑殊渐渐需要用更长的时间来回忆自己刚刚忘记了什么。
一时之间仿若只剩下岑殊这一条漏网之鱼,就好像只要他不记得了,世间就从没有出现过“薛羽”这个人。
雪麒从雪山脚下的林子里被岑殊唤了回来,大雪豹尾巴圈着自己的四爪惴惴不安地坐在大殿。
他试探问道:“主人不是说勿让我逼着小儿,要顺其自然?”
岑殊不答,只是吩咐:“从今日起他便跟着你修炼,直至修出人形。”
“愈快愈好。”他顿了顿,补充。
被重新委以重任,雪豹蓝眼睛猛然一亮,长尾巴抻开来“啪啪”拍打着地面。
“领命!主人且放心嗷!”他一激动,豹吼声都跟了出来。
幼崽本来伏在床脚,拨着岑殊给他的夜明珠玩得正欢,听见声音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鸟蛋大小的夜明珠“咕咚”一下被他吞了进去。
他忽地在床上打起滚儿来,挠着脖颈发出窒息的“呜呜”声。
岑殊赶忙将他接到膝头,还未再做什么,却见一只蒲扇大的厚毛爪闪电般伸了过来,狠狠拍在幼崽背上。
小豹崽被压得嘴巴一张,“噗”地将夜明珠吐了出来。
夜明珠骨碌碌滚回岑殊手边,雪豹低头熟练地舔了舔幼崽的背毛。
“幼崽都是这样,不听话,玩闹的时候就得时常盯着他。”
在哼唧唧的撒娇声中,雪麒叼着儿子的后颈皮跳回堂下,恭敬地垂头道:“主人便悉心调养,育儿的事让属下来就行了,定不负主人厚望!”
幼崽仿佛也能感觉到自己无法无天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他无助地团起四爪,连长尾巴也委委屈屈卷起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冲人叫得可怜巴巴。
岑殊看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为一句:“去吧。”
雪麒垂首行礼,紧接着调转身子轻盈跃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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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时候岑殊很喜欢用遥觑镜看雪豹,确认他在哪儿,在干什么,开不开心,安不安全。
但知道其另一层身份以后就看得少了,因为两人几乎从未再分开。
但将幼豹交于雪麒后,岑殊却仿佛忘掉有这个术法一般,不开遥觑镜,也没有主动过问他的修炼情况。
求道的路途必定是十分艰苦的,可在这方面,岑殊作为人族帮不了他,而记忆的陷落一日日蔓延,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挥霍了。
岑殊并不愿看到幼崽疲惫委屈的模样,只好选择不去看。
翻手星河被置于矮几上,零星棋子从棋案上方尺余高的位置徐徐向下落,还未接触到案面便破碎消失,紧接着又有新的棋子被凝出来,继续进行那微末的演算。
一如房间内滴答的更漏,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但是从无结果。
而岑殊只是日夜枯坐在矮几边,目光垂垂地守着。
后来的一个夜晚,鹅毛似的大雪下得骇人,砸在地上甚至能听见扑朔朔的声音。
寂静了三四日的寝殿忽然传进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岑殊听见响动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见一团奶白的毛茸茸从夜色中探出身子,扒着高高的门槛慢吞吞地翻了进来,吧嗒一下四脚朝天地仰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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