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楼不危
至少不像个正常的仿生人。
此前陆以衡在与一号的接触中, 就隐约能够察觉他对季时卿隐秘的感情,这个仿生人偶尔好像还会针对自己,那时他安慰自己说,他只是一个仿生人。
现在他曾经怀疑的一切成为现实,他们两个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一时间陆以衡心中五味陈杂,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前世他们一个个都离他而去, 最后陪在季时卿身边的只有这个一号,陆以衡清楚自己其实没有资格对此事置喙什么。
他压下心中的酸涩,努力扬起嘴角,对季时卿说:“祝福你们。”
“多谢。”季时卿说。
陆以衡失魂落魄地离开这座庄园, 他长达十多年的暗恋在今天落下尾声。
他离开后,一号走到季时卿的面前,蹲下身, 仰头看他, 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夕阳的光, 像是秋天里寂静的湖泊,小机器人兴奋又激动, 身体中的零件因激动而颤动,叮铃铃地发出一串欢快的声响。
他向季时卿问:“主人刚才说,您喜欢的人是我?”
季时卿淡定地坐在椅子上,表情神态看起来与刚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脸颊微微泛着红色, 可能因为是窗外的天空中铺满玫瑰色的晚霞,他问一号:“怎么了?”
一号继续向季时卿问道:“您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季时卿抬手落在一号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对他说:“自己想吧。”
一号感觉问题的答案就在自己眼前了,可他又怕自己答错。
人类具有的种种感情对于这个小机器人来说还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领域,但他感觉自己正在理解这些。
“我听到您的心跳声了,”一号小声说,“好像有些快。”
季时卿没有说话,他的手指落在一号的嘴唇上,指腹在那里轻轻摩挲,一号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等了一会儿,见季时卿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便伸手抓住他的那只手,他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印下虔诚的一吻。
暮色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窗外花园里的玫瑰在晚风中如同海浪一般翻涌。
前世,在季时卿死后的很多年里,有无数的人想要了解他短暂的一生,只是他留下的影像和文字都太少太少,他们只能从他身边的人的口中去了解他从前的一些事迹,然而他的两个弟弟从不在公众面前谈论他,或者可以说,在他死后,他们几乎很少出现在公众的面前。
剩下的他们能够采访到与季时卿有关的便是曾与他一起在研究院工作的工作人员和他学生时代的同学们。
从他们口中得到的关于季时卿的事迹依旧少得可怜,他们只能凭借这只言片语勾勒出他的形象。
他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他们不断地猜测,不断地去分析,关于他的书籍、影视出了很多,他们想要向民众还原一个真实的季时卿,可那些都不是他。
没有人知道,在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他都在想些什么。
现在一切回到过去,终于有机会了解这位院长,于是有无数的人想要采访季时卿,想要为他写书,为他拍一部最真实的记录片。
研究院的官网邮箱里充满各种邀请函,季时卿扫了一眼,全部拒绝,剩下的交由管理账号的工作人员来处理。
这些采访邀请对于他而言,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如果他能挤出一个两个小时或者一个下午的时间,还不如用来和一号一起度过。
军区那边调查了很久,最后也没弄明白谢荣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从牢里逃出来的,为了杜绝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他们将谢荣单独关押起来,并且派了重兵看管。
但谢荣依旧逃脱了,他找到关押其他几位元老的地方,想要说服他们与自己一起召唤神明,他仍没有放弃要把一切都拨正到正确的位置上。
其他几位元老起初只觉得他是臆想症犯了,直到他们看到谢荣拿出一枚金币,当着他们的面表现了这枚金币的神通。
这是他的祖先从神明手中得到的金币,上面带着神明残留的微弱力量,因此谢荣比帝国中的任何人都要相信神明的存在。
据说将这枚金币浸泡在他们的鲜血中就可以召唤神明,他想要帝国回到最初的样子。
其他七位长老有五位被他说动,决定最后一搏,他们割破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将那枚金币浸染。
所有人都虔诚地跪在地上,闭上眼睛,期待神明的降临,期待祂可以扭转这一切。
然而当他们听到声音,怀着忐忑又恐惧的心情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却是那个一直跟在季时卿身后被他们忽略的年轻人。
他们有了过去的记忆,知道这个年轻人其实是一个仿生人,前世就是他将他们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他们曾派出许多海盗去摧毁到,但最后都没有消息。
元老们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明明是在举行召唤神明的仪式。
神明……
一号低下头,看到金币,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好似出现了讥讽一般的笑容,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仿生人。
而在下一瞬,那浸泡在鲜血中的金币竟然开始融化,很快就在元老们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帝国恢复成原来样子的愿望随着金币的消失彻底破灭,谢荣瘫坐在地上,怔怔地看向那血泊,他伸出颤抖的手,探进浓稠的鲜血里面,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一号着急回去见他的主人,并不想在这里耽误下去。
他将那些基因病患者承受过的苦痛送给这几位元老作为这次见面的礼物,然后离开。
在一号离开的刹那,这些元老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逼近,他们看到尸堆的山,血流的河;看到他们祖先站在山丘上唾骂他们;看到他们沉沦进深渊中永远挣扎不出……
他们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化,从骨骼中窜出一股凉气,尖锐的疼痛将他们从那些幻象中拉了出来。
他们终于明白,神明并不是不存在,只不过神明不会庇佑他们罢了。
元老院注定要成为历史的尘埃,而他们这些人好点的话可能从此要沦为一个普通人,如果民众不允许的话,他们很有可能身陷囹圄,一辈子都出不来。
一声长叹在牢中回荡,久久不息。
季时卿与江羿走在庄园北面湖畔的小路上,日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格外细长,冬天就要来临,枯黄的叶子落了一地。
“季远怎么样了?”季时卿开口问道。
江羿道:“医生不久前才离开的,给他做了检测,他心理确实有些问题,医生想要对他进行干扰治疗,但他似乎不想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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