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邪神之后 第188章

作者:一口果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穿越重生

  炎君不是不明白这个办法,只是,在过去的十二万年里,一方面化芒还未复苏到这个程度,另一方面,他没有那个时间。浑沌如隐于沙下的毒蝎,世诸天神,唯有他一个完好无损,他需镇守凡世。

  “现在白帝已经醒来,太阴早有准备,我亦在。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长阳对他笑。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只有炎君独当于前的时候了。现在,他曾经的朋友正在接连归来。

  炎君抚着梧桐木的枝干,眉头却在收紧。

  化芒自然是越早复苏越好,只是,长阳……

  他心中还是有着不安。他想起长阳和太阴打的哑谜。

  长阳与太阴,这两个一个通因果,一个晓命理,是诸天神当中最善筹谋的。

  太阴是从十二万年前的大劫之后开始布局,之后她说长阳已死、封印太阳星、以大天尊之名建立神庭、自身退守太阴星,等待一个时机。长阳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呢?他知道多少东西?又为何选择隐瞒?

  炎君赤金的目合上。

  难记岁月前,他第一次化此身相,于太阳星中,拉着长阳同他比斗。那时他觉察到了人的心欲无边,朦胧间有所感受,却又说不清道不明,所以拉着长阳助他完善思索。

  曾经他是最早一个隐约对众生心念力量有所好奇的天神。

  那时没有谁将之看得有多重要,连他自己也没有太当回事。

  云章师说心念只困于心,众生心念终不过困扰自己的修行。

  长阳同样认为,有因果在,纵心欲无边,亦乱不了世间。

  但事后他想要长阳忘了他是怎么得来那一堆竹木仓的时候,长阳要他答应一件事。

  “我想要你起一个名号。”长阳对他笑道。

  “这个简单!”他痛痛快快应下了,“你想要我起什么名号?”

  “丹耀融光彻明真君。”

  那时,世间因果还未乱。

  ……

  梧桐木上,炎君身相端严无瑕,身色赤黑赤发金眸。

  眼下这双赤金的目已经合上。

  化身倏忽散去,炎君的意志已彻底汇聚于襄助化芒之事上。

  无论长阳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无论他对之后的事是不是早已预料、无论他有着什么样的计划,他总归是信他的,信他这相识了无数岁月的朋友。

  ……

  大青山首,神明指间执着一支笔。

  笔身莹白如骨,笔毫漆黑如墨。每一根笔毫都牵着一个众生因果,每一滴墨色都凝着一团哀苦怨恨,这是对世间因未得果的怨恨。

  久远以前,在长阳最初觉察到世间有异的时候,诸天神也并非一开始就认定此事无关紧要、不需在意。

  长阳很少有突如其来的感悟,不似炎君那样经常折腾个没完没了。因此,在长阳突然如此认真的时候,世诸天神亦陪他研究了许久,只是最后没有结果罢了。

  “心欲无边,皆为虚相。”水相同他道,“心欲虽广,心念却无常,彼无常定,便如水泡,吹得再大,也只一戳便破。”

  “因果虽乱,却不影响终点。”白帝同他道,“修行之终,将不沾因果。其现在于轮回之中,因果有乱,便如路上多了些许荆棘,虽有艰险,但修行之终达到不染因果之境地,前路荆棘,终将摆脱。又如何能够影响道的根本?”

  水相是司掌风与水之力的天神,风水为表,实为变化无常之道。水相行为川后,定为归泽,升为流风,落为降凝。她见众生心欲执念,如梦幻泡影,实不须在意。

  白帝是司掌金与雷之力的天神,金雷为表,实为刚猛最定之道。白帝是无常中的恒常。他观解脱之道,终将不染因果,前路尘埃,何须执着?

  错矣。

  若因果空了,心欲执念便不空了。

  长阳执笔,笔尖墨色浓重欲滴。

  ……

  九重天上有神庭。

  一重云海一重天,第九重云海之中,有雷霆滚滚,穿梭云间,威势浩荡。云海成紫金之色,雷光隐现,威严庄重。

  所谓金雷池,第九重云海,尽为雷池。

  第九重云海之上,向来无人可以踏足,但今日,这里却来了一个衣袍暗青的身影。

  “白帝。”李泉落在金雷云海之上。

  神庭之基,就在第九重云海当中。这里不需守卫,因为那半座地府,就隐在此中——这白帝之道所显化的金雷云海当中。

  “长阳。”白帝已经复苏,他的意志自云海当中传出,“为何来此?”

  “浑沌要地府,他知你在神庭,动手之时必有准备。”李泉盘膝坐在云海上。他来是一重保障。

  浑沌要对神庭动手,他几乎没有掩饰,或者说,他也不必去掩饰。他们为敌甚久,互相早有了解。

  人世间,神庭香火鼎盛。一座座庙宇当中,众生心念随袅袅青烟上达至天。

  沿着诸般心念看去,便见一个个众生。

  或在庙宇华堂中闭目叩拜、或在自家供桌下虔心祈愿、或在山野石龛前合掌祝祷……

  有为他人求、有为自己求;有因畏惧求、有因爱恋求;有以慈悯求……

  有以怨煞而求。

  “药神娘娘啊……”男子跪在提篮女神像前,摇摇欲坠,“求您……求您救救、救救我爷爷……”

  望月隐在神像中,为难地看着他。

  这是周氏医馆的周小大夫,他们家在水固镇世代行医,与供奉她的云家药铺也很熟悉。只是……在这劫中,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太好。

  周氏医馆所供奉的那位鬼神……在之前大劫猛烈的时候,不幸道消转世。

  望月与他们相熟,此后一直分神看顾着周氏。只是,她自己修持有限,朔月修为也弱,大劫艰难,她们得先看顾着世代供奉自己的云家,能分出来的精力就少了。

  前几日,有一个附近村里的人,连夜赶到镇里,求大夫救命。当时周家几个大夫不巧都出诊去了,就剩下周老先生。老大夫年岁已高,但见来人哀切苦痛,心中不忍,就随他一起去出诊了。

  按理说,是不应该出什么问题的。这里是卢国,有神庭相护,地神常派护法神在四周巡查,以防怪异与恶妖杀伤辖域之内的众生。

  周老大夫也是稳重的人,身上带了地神的护符与望月的药囊。

  可世事就是如此不巧。那一天,浩日与阴云忽然明暗聚散,世间怪异骤灭又骤诞。周老大夫和那个求医的人,就那么不巧地撞上了一个突然转化的怪异。

  幸有护符在,两人都扛到了护法神前来救援。那个求医的人年轻健壮,养一养伤也就好了,可周老大夫虽然平日保养得当,行举自如瞧着健健康康的,却实是一个已经快八十岁的老人了。老大夫回来后就一病不起。

  望月为他施神术诊治过了,可是……老大夫不只是病的问题。他的寿快尽了。

  这是有定的命数,望月治得了病,但治不了命。

  最后云苓把人给劝走了,小周大夫失魂落魄的模样,云苓看着担心,叫了一个伙计跟上,把人好好送回去。

  周家世代行医,以医术医德传家,体贴病人,能以便宜易得的药来治病,从不推给人昂贵难寻的。周老大夫一辈子救人无数,却遇到了这样的事……

  “晚上我去看看吧。”朔月悄声道。周家一片愁云,压得整个家都气息晦暗。她虽做不了什么,却可入梦,让周老大夫睡梦无忧,顺便……也让周家其他人在梦中纾解几分压抑的情绪。

  望月点头,忍不住叹了一声。

  小周大夫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都没注意到云家药铺的伙计一直跟在后面。伙计眼看着他被家里人接到后,才准备转身回去。周家人对他道谢,伙计摆了摆手,没忍住劝了一句“看开些”。

  看开些。

  话是如此说,可这事轮到谁身上,能看得开呢?

  伙计一叹,没忍住对着路上的石子狠狠一踢。

  这糟心的世道!

  周老大夫的房间里,老人家正倚在榻上闭着眼睛歇神,听见小周大夫进来的声音,才睁了眼睛。

  他的伤病已经治好了,但自此后,精神头就短了,一日比一日的疲倦。

  小周大夫在外面缓了许久才走进来的,就是怕脸色不好看给他爷爷添心事,可是进来后,忍不住又红了眼圈。

  在出这场事之前,周老大夫健康得像最多五十来岁的人一样,他还能踢毽子呢!可是现在……现在……

  周老大夫瞧着他,苍老的声音柔和温暖道:“怎么啦?”

  小周大夫咬着嘴唇,想强笑说几句宽心的话,却觉得嗓子紧得厉害,一出口就是颤音,忙强行将后面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情况不太好是吗?”周老大夫平和道,苍老的手摸了摸小周大夫的脸,“你还记不记得两个多月前诊治的那个老丈?”

  小周大夫握住他的手,勉强点了点头。那老丈来求医,但他没能治好,后来老丈情况恶化得太厉害,就……在他们医馆里走了。

  “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对你说的话?”周老大夫道。

  小周大夫又点了点头。当时爷爷对他说,这不是他的错,哪怕换上自己,也治不好那个老丈。

  “这世间最顶尖的医术,也医不了老。”周老大夫慢慢摸着他的头,“咱们当大夫的,见惯了死生。我教你不能因为习惯了,就把人命看轻,但也不能因为看得太重,把自己压垮了。你要看开些,我都这个年纪啦,活得很足够了。”

  小周大夫勉力压下哽咽,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来请我的那个病人呢?治好了吗?”周老大夫问道。他问的是家里有急症,连夜来请大夫,结果和他一起撞到怪异的那家人。

  “爹去看了,不难治,就是病发得急,已经给救回来了,后续调养调养就好。那边儿缺一味药,刚让人回来取。”小周大夫压着嗓子说道。

  “那就好……”周老大夫很欢喜地笑了一下。他精神头不济,眼皮说着话就开始往下耷拉,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小周大夫悄悄退出来,眼泪没有声地滑了下来。

  他知道,爷爷快死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神明说是寿尽,爷爷要他看开。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爷爷一辈子救人无数,不顾身体年迈,为了救人出门,却遭遇了这样的事。

  为什么啊!

  ……

  夜色沉凝,寒露凄凄。人沉在梦里,梦里也是凄寒的夜。

  小周大夫一时梦见医馆,这天偏巧,医馆里的大夫都不在,只剩下他和爷爷。天色渐晚,他刚医馆的门合上,准备落锁,就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赶过来,焦灼苦求,说家里人突然生病,已是起不来了,求大夫随他上门去看诊。

  小周大夫便答应了,他把爷爷安安稳稳地送回后院,听着爷爷的叮嘱,戴好护符和医药箱,提着灯笼跟人一起赶夜路出诊。

  路很模糊,左右什么都看不清,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路”的感觉。他和这个人走着走着,越来越不安。忽然,一个可怕的怪物蹦出来要吃了他们!

  这怪物……这怪物……他怎么看不清呢?

  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