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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
文斯听到这问话,好不容易回过意识,模模糊糊见闻礼半跪在他面前,离他很近。
他没听出闻礼声音的变化,刚刚那一脚踩空把他吓得不轻,现在光觉得脚疼,这次是实打实的疼,还好巧不巧是才假装的那只脚。
它真的崴了,狼来了的故事诚不欺我,艹。
文斯想回应闻礼,张口却变成一声条件反射的抽气,刚刚装来装去的,现在不用装都只想大声喊疼。
钻心的痛楚逼出一星点儿眼泪,文斯觉得丢脸,强颜欢笑给自己找场子,“哈哈,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摔两次了。”
“难道不是三次?”
“……”
文斯看不见闻礼表情,就听他声音紧绷,没点儿关怀反而好像在数落,他更委屈了,都不想理闻礼了。
刚憋住一口怨气打算靠自己坐起来,闻礼却制止了他,“别乱动,有没有哪里没知觉?”
“我好的很。”文斯没好气道,推开闻礼的手,反被他握住,然后闻礼另一手扶住文斯肩膀,让他缓缓坐起来。
借着夜色里一点光,文斯终于看进闻礼眼中浓重的忧色。
他一愣,心快跳了一拍。
闻礼还在仔细打量他,文斯刚从草堆里滚过一圈,衣服上还有草叶子,他目光逡巡,最后落在他左手手臂。
小臂被树枝划了一指长的两道。
“?”文斯自己也才发现。
闻礼拉过他手臂看了看,眉头皱的跟什么似的,再看文斯好像完全没感觉,“光线不好,你再自已好好感受一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文斯在闻礼郑重的目光注视下无所遁形,只好低了头,像是武侠里面运转大周天小周天似的,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进行了一番自查。
半晌,文斯闷声道,“就……左脚动不了,别的没什么。”
“很疼吗?”
“还好,不疼。”
其实脸色惨白,腿都在打颤,闻礼握了握文斯的手,深深看他一眼,没戳破他的小心思。
明明不久前还嬉皮笑脸和他喊“疼”,现在真疼了却掖着不肯说。
闻礼不知道文斯最初到底是心血来潮演戏还是怎样,但他宁愿他对他抱怨“疼”,也好过现在这样。
闻礼直起身望了眼四周,这条路虽说是经过专门修建,但山道旁侧毕竟藏着未知的矮崖深坑,黑暗中看不清有什么,刚刚见文斯一脚踩空,闻礼第一反应就怕他落到哪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直到现在心有余悸,“你这习惯性崴脚,得注意一下了。”
文斯嗫嚅,“这次真的是意外。”他也没有习惯性崴脚,可现在百口莫辩。
闻礼叹口气,转过身,“上来吧,我背你。”
**
文斯这回是彻底没法,再是作天作地,也不能作死真把脚弄废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文斯说声,“那麻烦你了。”
然后两手搭住闻礼肩膀,趴了上去。
身体一轻,文斯脱离地面,他不由地有点紧张,而闻礼双手放在他膝盖窝,身体微微前倾,很快找到了平衡点。
“把手机电筒打开,帮我照路。”
“哦好。”
文斯就这么被闻礼背着开始往山下走。
在文斯的印象中,还是小时候因为不想上学,非要赖着父亲,母亲将他抱起来,放在父亲背上,然后听到声“小子,又沉了啊!”他整个人就能瞬间长高一米。
晃晃悠悠,高高兴兴,父亲的肩膀对小小的他来说,总是非常宽阔又稳当的。
离开了回忆,此刻背着他的男人,对于同是成年男性的自己而言,虽然没有那么大的体格反差,但臂膀却一样结实有力,只是文斯的手却不知该往哪里摆了。
小时候的他可以像只八爪鱼,极尽亲热地撒娇攀着父亲的脖子,嗅他身上属于爸爸的味道,没有妈妈香,但就是觉得,臭臭的也好舒服。
“玟玟。”闻礼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文斯下意识就问,“是不是我太重了?”
“不是,”闻礼似乎顿了一下,才说,“我没有多余的手能把你绑在身上,你最好……”他竟然难得地有点不自然,“你这样僵着,会影响平衡,你最好自己抓紧我。”
文斯忽然懂了他说的,他现在姿势的确有点别扭,虽然趴在闻礼肩上,但一只手举手机,两只手肘都撑在他肩胛骨,上半身是半挺直的状态。
这样背的人无疑会更辛苦,文斯犹豫,到底还是卸去手劲儿,将胳膊完全垂到前面,整个人尽量放松地伏在闻礼肩后,减少他的负担。
可这样垂着手臂也很怪,文斯索性两手在前面绕起来,环住闻礼脖子,这样一手举着手机,手腕也有能彼此支撑的地方,不会太累。
但如此一来,两个人离得就相当近了。
闻礼脚下有所迟滞,很快恢复如常,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文斯胳膊感觉到,没来由就有点局促。
像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文斯故意自己轻轻颠两下,“怎么样?还是重的吧?我肌肉可是很占分量的。”
本来就贴得紧,文斯还敢这样来回蹭他,闻礼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他缓缓舒口气,尽量稳沉道,“再重点儿也没关系。”
电筒的光线在前面照出岔道,文斯发现闻礼选了与上山时不同的另一条。
“走大路更平稳,”闻礼说,“我摔了不要紧,再把你摔了就……”
“就怎样?”
闻礼没想到文斯还追问,他能说摔了心疼吗?当然不能,于是只低道,“不怎样,捞起来继续背着。”
第七十八章
文斯噗嗤乐了,“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也挺有幽默细胞的,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冷幽默,但是吧用得巧也不是不行。”
“我的确不怎么幽默,我自己知道。”
文斯以为伤了弟弟的心,“不是,我没有笑你的意思,幽默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思维火花,有些人擦火柴擦的快,有些人半天点不着,正常。”
“火柴?”闻礼还反应了一下,“现在少有人会拿它来作比喻了。”
文斯心道确实,忘记这都2036年了,幸亏闻礼是理科高材生,大约从什么理论课本里知道火柴,生活中基本上早都绝迹了。
但他找了个绝佳的借口,“你小时候听童话故事吗?卖火柴的小女孩听过没有?”
“没有。”
“这都没听过?”文斯诧异。
闻礼摇头,“从没听过童话故事。”
“呃……”原来闻礼的童年连童话故事都没有啊,小可怜儿,文斯觉得约摸像闻家这样的人家,对孩子的启蒙教育直接就是略过这些,朝着更高级别迈进的吧。
好比自己还在冒着鼻涕泡泡听童话故事哄睡的时候,闻礼已经在拿计算机编小程序了。
可这样的闻礼却说,“你给我讲讲,想听。”
一声“想听”,莫名其妙就戳到文斯心坎里,让他油然而生某种软绵绵黏糊糊的冲动。
“好啊,我给你讲。”
他清了清嗓,“从前有个小女孩,她非常的孝顺,在圣诞夜的时候还要帮家里出门卖火柴……”
文斯小时候就觉得这故事很悲伤,那时候不懂什么高深的社会道理和人生哲学,只觉得小女孩可怜,所以他在自己的小学日记本里曾经写过童话故事新编,给小女孩替换了结局。
在他的结局里,故事最后小女孩梦到外婆来接她,然后醒来时,发现自己真的躺在慈祥的老人怀里,桌上有烤火鸡,屋里生着暖融融的炉火,和现实一模一样,从此小女孩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文斯念着,忽然意识到,好像那时候他就给小女孩做了个穿越式的结局,而现在自己竟真的在死后穿越了,这算不算未卜先知?
讲完了,文斯问闻礼有什么感受。闻礼一边走着一边想,而后问,“这个结局,小女孩其实应该去世了吧?”
“你怎么听出来的?”文斯疑惑,“你是不是之前听过,诓我呢?”
“没有,就是感觉,开头和结尾逻辑不通,按开头对环境的渲染和梦的暗示,这应该是个悲剧故事,但是作者用一种美好的笔法将它讲出来了,可能是童话,所以还比较委婉吧。”
文斯心道,因为那个篡改结局的“作者”就是我。
而这个擅自修改了结局的童话故事,他还是第一次讲给别人听。
“那如果结局是真的呢?”文斯突发奇想,问闻礼,“如果小女孩的确是去世了,但却在另一个世界复活,这个结局是真的,你觉得有可能吗?”
闻礼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
“这种玄幻的事情不会在现实发生,它只是故事的寄寓而已。”
文斯埋在闻礼背上,“但我觉得有可能。”
闻礼倒是没反驳,而是说,“所以你才编出来这个故事。”
“你怎么知道是我编的?”
“我猜的,你承认了。”
“你这家伙!”
文斯在闻礼背上用力锤了一下,两人都笑了。
“果然商人是最狡猾的。”
“演员也不差,演技好的更是。”
“喂……”
大路的确比上山时的小路更加好走,还足够宽阔,但正因为坡度平缓,所以如闻礼开始所说,比小道路程远,需要走更长时间。
“可能会多半个小时才能到,你脚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注意力过去,仍然挺疼,但文斯没说,“还行,我觉得应该没伤到骨头……”
闻礼直接道,“不用想下来走,否则咱俩今晚都别回去了。”
“我知道。”文斯闷闷,他就算想走也确实走不了。
“哎……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文斯百无聊赖地趴着,下巴硌得闻礼后背痒,呼吸更是。
闻礼无可奈何,任由文斯在他背上疯狂找存在感,虽然即使他一动不动,那存在感也强到闻礼得花费最大的忍耐力才能以平常心待之。
不过文斯这么无聊,倒真发现件有意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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