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不归
镜子里也有门外路牌的映象。
他记住了那行字。
城东花梨路四十三号,德山照相馆。
那人走到柜台前,和老板说了一番话,花了一大笔钱租借到了相机后,又去了旁边的旧院子。
他将盛流玉放在一处窗台上,似乎是有事,需要离开片刻。
院子里亭台水榭,一应俱全,还有一棵很高的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
鸟总是喜欢高树的。
盛流玉是一只很小的鸟,轻而易举地钻过镂空的窗户,飞到那棵高树之上。
他停在枝头,偏过头,朝窗台那里看了过去,又啾了一声。
而那人却不知何时出现,对着树上的盛流玉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当他抬起头时,盛流玉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绝不会忘记的脸。
是谢长明。
盛流玉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如果是假的,为何一切如此真切?如果是真的,却又像是浮光掠影的一瞥,转瞬即逝。
盛流玉想要同谢长明说话。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梦境至此停止,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间坍塌。
最后一刻,盛流玉飞下高树,落在了谢长明的肩头。
然后,他们一起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淹没。
盛流玉忽然惊醒,他还隐约记得一些梦中的情景和难以置信的感觉,只是需要时间一一梳理。
一个很奇怪的梦。
盛流玉想要和谢长明说话。
他偏过头,看到谢长明坐在床边的地毯上,闭着眼,似乎在睡觉。玻璃窗外的天际微微亮着,晨曦的光映在谢长明的脸上,衬得他轮廓深刻,眉眼英俊,令人见之难忘。
盛流玉的心微微一动,忘了方才想了什么,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这个人。
可他的指尖还未触碰到谢长明的眉眼,却看到了空荡荡的手腕。
谢长明醒来时,听到了盛流玉的声音。
他似乎是在问自己:“镯子呢?我的镯子呢?”
谢长明睁开眼,看到小长明鸟紧皱着眉,脸上满是慌乱的神情,是从所未见的。
镯子?
谢长明看向盛流玉的手腕,那里本来该有一个金色的镯子,上面镶着两朵莲花,一朵待放的花苞。
盛流玉的呼吸急促,后背绷紧,谢长明捧住了他的脸,动作很轻,却让人无法反抗。
谢长明与他对视,用郑重的语气问道:“是什么镯子?”
盛流玉的胸口剧烈起伏,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只是道:“是很重要,绝不能丢的东西。”
其实那个镯子很普通,没有丝毫灵力,也不算法器,连做工都不算精致,只是小长明鸟足够漂亮,戴起来才好看。
从盛流玉十五岁,他们在书院里相遇时起,谢长明就看到过那个镯子。三年后重逢,镯子也没被摘下过。
盛流玉从来没提过与这镯子有关的事,似乎这只是很小的一个物件。
而这个不起眼的镯子对小长明鸟而言到底代表着什么,连谢长明也不知道。
但是,谢长明握住他柔软的,空无一物的手腕:“那就去找,我会找到的。”
第089章 笼子
程先是在早晨七点一刻接到谢长明打来的电话的。
他接完电话,顺手捞起外套,准备出门。
云懿叫住他:“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不吃早饭了吗?”
程先皱了皱眉:“谢先生那边找我。”
云懿皱了一下眉。程先这个人,她很清楚,是从最底下摸爬滚打上来的,老天第二他第一的性子,帮过很多人做事干活,真心认同的没几个。表面上还能装得有几分礼貌,背地里和她聊天,称呼那些人时总是很不客气,更何况是这个外地来的谢长明。
思及此,云懿道:“你最近怎么对那个谢先生的事那么上心?虽然给的钱不少,也不至于如此吧。”
程先瞥了她一眼,含糊道:“他……就当送瘟神了。”
云懿替他理了理领带,调笑着道:“你在外做事也当心点,仔细你的命,我还指望你过活呢。”
程先看着她,半开玩笑似的:“不必担心,你的养老本我早攒好了,记得拿。”
云懿不说话了,只在他临走时叮嘱他早点回来。
程先走后,她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程先到的时候,盛流玉刚吃完饭,站在谢长明旁边,看他用铅笔在纸上画出那个镯子的样子。
谢长明走过去,将那张素描递给程先。
那个镯子,一定是昨天被陈二绑走的时候弄丢的。
要么是被陈二拿走了,要么就是在路上不小心掉了。陈二走的都是僻静的小道,会路过那种地方的也都是穷人,捡到赤金的镯子,很大可能会典当出去改善生活,不太可能留在手里。这就要程先派人沿路搜查,再去询问典当行。
而如果是陈二拿走的,则更为简单。他昨晚才死,尸首都化成了灰,帮派里的人也不会那么快知道消息,镯子一定还留在昨天的那个地下室。
回去找镯子也不是难事,杀掉所有在场的人即可。
可小长明鸟不会想要他那么做。
所以要程先用惯用的帮派法子来善后。
程先的目光先在盛流玉的身上停顿了一下,又立刻转回手上的东西,他看了一眼:“你们怎么总是要找东西?不能来点简单点,容易办成的事?比如抓个人什么的!”
谢长明淡淡道:“那还用得着请你?”
程先一想,也是。
盛流玉已经恢复了平静,才吃了粥饭,身上多了些热气,脸颊都是红的。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轻易崩溃的性格,早晨只是发现镯子丢了,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程先倚在门板上:“唔,事可以办,就是要和谢先生商量一下费用。”
又解释道:“虽说我有心给谢先生服务,让你们早日心无旁骛地离开这里,但手底下的兄弟也是要吃饭的。”
谢长明从桌子下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摞着十几沓钞票。
程先也没清点数目,只看了一眼,笑着道:“谢先生,你这么厉害,会不会什么点石成金的咒术——”
谢长明打断他的话:“钱是在顺汇银行用金子换的,如果出问题,你自己去找那位徐经理。”
小长明鸟听了这话,忽然抬头看向谢长明,眼神有些许怜悯,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原来你靠典当度日。”
好像谢长明很可怜似的。
在一只富鸟心中,可怜莫过于此。
谢长明叹了口气,不打算再解释什么了。
饲主有些心累。
临出门时,盛流玉变成一只胖鸟,蹲在谢长明的肩头。
而猫照例留下来看家。
并且谢长明已经告诉过它,如果它再因为抓鸟抓蝴蝶抓耗子等理由失踪,回来看不到踪影,这辈子就待在陵洲当一只野猫。
当然,从昨日后,胖球变得非常听话、顺从,指哪儿去哪儿,不敢多言一句。
谢长明将鸟捧在掌心,然后在他的爪子上系上一圈由灵石打磨成的脚环。
程先看着他对“神仙”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有点唏嘘。
鸟歪着脑袋,啾了一声。
谢长明道:“戴脚上不容易掉。”
鸟:“啾啾啾。”
谢长明的话掐灭了盛流玉所有的痴心妄想:“……脖子上?你想勒死自己吗?”
出门后,他们沿着昨日的路线往陈二所在的地下室走去。
谢长明本来打算用昨天追查盛流玉踪迹的法子,却被告知并不能用。
那个镯子非常特殊,不能以任何与灵力相关的法子找到,只能用俗世的办法。
一路上都没有找到那个镯子。
也许是昨日死了人的缘故,今日的看管显然要严密许多。
谢长明将鸟放进口袋,又布置了个隔绝外界声音的法阵,准备往里走去。
程先:“我觉得可以徐徐——”
谢长明低头看他:“嗯?”
程先:“……也行吧。”
于是,谢长明开槍杀死了每一个还留守在这里的人。
程先作为一个沉默的挂件,负责给谢长明介绍尸体死前的生平。
当然,有些小喽啰连程先也不认识。
最后,谢长明在昨日找到盛流玉的房间里找到了用布袋装着的金镯子。
握住那个镯子时,谢长明不知被什么触动,似乎察觉到这个镯子里有什么隐藏的秘密,绝不仅仅是一个镯子那么简单。
只要继续握在手中,似乎便可看到隐藏在浓雾之中,不可得知的真相。
可盛流玉已经化成人形,站在他身边,好看的眉眼紧蹙着,似乎不能再多忍受一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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