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河自西
张素娥身子随着关门身颤了颤，她面色涨红，“这……这孩子。”
裴泽弼长长舒了一口气，同时起身借口警局有事要走了，走出叶家大门一刹那，他给自己立了一个fg，他绝对不会再踏进这家门半步！
裴泽弼离开后，张素娥收拾碗筷进厨房了，叶一柏犹豫了一下，敲响了叶娴房间门。
“笃笃笃”
没反应。
“笃笃笃”
约莫过了一分钟，叶娴房间门开了一个小小缝，“进来吧。”
叶娴眼睛红红，大概刚刚才哭过。
面对钱大强这种人渣都面不改色女中豪杰，却因为张素娥几句话躲在房间里偷偷哭，叶一柏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走进房间。
叶娴房间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没什么人气，在原主记忆里，叶娴在西华饭店有宿舍，因此回家住频率不高。
叶一柏环顾四周，房间里就只有梳妆台前一把椅子，他将椅子方向换了个个，在上面坐下。
“姐，西华饭店那边别去了吧。”他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你今天也看到了，如果没有裴处长在，事情会发展到怎样地步，我马上就能自己赚钱了，能承担自己学费生活费，你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叶娴有些诧异地抬头，她没想到向来自我弟弟会跟她说这个，原来她付出还是有人看到，心酸同时不免有些欣慰。
“柏儿，从很小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是不一样，你是男，我是女，你是叶家长孙，而我是多余。”
叶娴也走到叶一柏对面床边坐下。
“离开西华饭店，我能做什么？跟阿妈一样靠着男人施舍过日子？还是读书？读书话，读完书呢？她杨素新不就是燕京大学学生，第一批女大学生，多风光啊，但最终还不是被困在后院里，跟阿妈比生儿子？”
“现在说起来，都会说她是叶太太，是叶广言妻子，是杭城工务局局长妹妹，谁还记得她是当初燕京大学第一批女学生，成绩甚至比叶广言还要好。”
说到这里，叶娴脸上露出一丝不甘，“不都说男女平等嘛，难道我只有嫁人一条路？”
“今天事闹得这么大，明天南京路上所有人都会知道我背后是裴处长，钱大强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赵三爷他最近在筹备拍电影，女主角位置很多人在争，本来是轮不上我30340，但是经过今天事，那就不一定了。”
说到这里时候，叶娴目光灼灼地看向叶一柏，“所以柏儿，我想试试，试试不一样活法。”
叶一柏完全被叶娴话给镇住了，这……算是民国女性觉醒？
第12章 济合
012
翌日一早，在张素娥“裴处长这么好男人你一定要抓住啊。”絮絮叨叨中，叶娴和叶一柏几乎是逃一般出了家门。
巷子口只停了一辆黄包车，“姐，你坐车走吧。”叶一柏笑道。
“那你呢？”
“我骑这个。”叶一柏指了指楼梯旁停靠黑色自行车，这是叶家刚来上海时买，想着以后叶一柏骑着上学方便但自从小少爷骑了一次去圣约翰后，就不肯再骑了。
因为买是男士款，张素娥和叶娴也不方便骑，就一直放在楼下车棚里。
“你骑这个？”叶娴皱眉。
然而叶一柏不等叶娴说话，熟练地踢开自行车脚撑，拍了拍坐垫，长腿一甩就骑了上去。
“姐，我先走了啊。”说完踩着脚踏快速驶过了黄包车。
从岐山巷到圣约翰是要经过一段黄浦江边路，迎面春风带着些江水特有咸腥味，叶一柏兴致来了还使劲按自行车铃，引得前面路上一阵慌乱，在路人不满抱怨声中，叶大医生少见地红了红脸，“咻”得一下飞快溜走了。
和医学院波恩教授约是早上六点半，波恩教授既是约大医学院院长还是济合医院（英文名：克里兰医院）医生，他一早需要回医院查病房，所以约时间极早。
叶一柏到时候波恩教授正在办公室吃早饭，同时在场还有外文系温特教授，两个教授关系明显不错，他们蘸小笼包用是同一碟醋。
“哦，叶，你来了，随便坐，自己倒杯茶，我们很快就吃完了。”温特教授率先看到了叶一柏，笑着招呼道。
波恩教授抬了抬镜片，用锐利目光扫过叶一柏，没有说话。
“两位教授好，你们不用管我，我去走廊里看看风景，我刚刚过来时候看到几幅很好看风景画，还没来得及欣赏，正好去看看。”说完还贴心地帮两位教授关上了门。
“倒是懂事。”在门即将关上一刹那，他听到有人用英文这样说道。
医学院大楼走廊里确实挂了不少画，有风景画，还有医学发展史上具有标注性意义画像，比如第一台血压计、x射线、心电图仪器照片，又比如1929年第一台穿刺注射和心导管术手术珍贵图像。
叶一柏一幅幅看着，心里既有一种参与到医学发展史中兴奋感，又有一种淡淡焦虑，用这种堪称简陋设备下，他真能完成一台精细手术吗？
“叶，我们好了。”约莫十分钟后，温特教授开门叫他。
叶一柏长长吐出一口气，当务之急是先争取到穿白大褂资格啊。
“波恩教授，温特教授好。”叶一柏第二次走进波恩教授办公室。
“你好，叶。”温特教授笑着回应道，而波恩教授则带着眼镜一脸严肃地在办公桌后翻叶一柏资料。
他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约莫过了三分钟，才抬起头来。
“你成绩非常好，而且化学和生物课程30340绩点也达到了转专业要求。”波恩教授抬头看了一眼叶一柏继续道。
“学院转专业一般四月份开始报名，六月前完成学院交接，九月份才会正式转系，但是你情况比较特殊，你是大四毕业生，六月份就会正式从学校毕业，也就是说等到我们正式转专业时候，你已经不是我们约大学生了，也就没有了转专业资格。”
“不过即便如此，大四转大四是绝对不可能，医学院和其他学院不一样，其他学科学得不好影响是你自己，医学学不好，祸害却是其他人。”
约大医学院是七年制本博连读，是全国唯一两所可以授予医学博士学位高校，因为这几年西医在国内迅猛发展，一所所大型医院小型诊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国内现在对医护人员是供不应求，因此约大学生大三就有机会进到医院进行临床实习。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明年九月开始和新一届大三一起上课，我会一视同仁以普通大三学生一样要求你，考试及格就行。第二，留一级和现在大三学生一起进行医院实习，这届大三校内课程已经在上学期修完了，但是在本学期末，会有一次针对上学期未及格同学补考。”
说到这里，波恩教授抬了抬眼镜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如果你选择后者，我要求你在这次补考中至少获得良好以上成绩，不然你还是得再留一级和新大三一起上课。你不必当场回答我，你可以回去仔细考虑考虑，或者如果你放弃转系想法，我会为你高兴。”
叶一柏看得出波恩教授对于他转专业这件事并不看好，不过……
“教授，不用考虑了，我选第二个。”他已经开始想念医院里消毒水味了。
波恩教授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他定定盯着叶一柏看，目光着实称不上友善。
“哈哈哈，好了，波恩，别吓唬人家小孩子，我就说他会选第二个，叶是个充满抗争精神勇气，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当初我一样。”温特教授轻快笑声打破了一室严肃气氛。
不过波恩教授和叶一柏脸上却同时浮现了怪异表情，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什么奇怪比喻？？
“既然如此”波恩教授抬头看了看办公室墙上钟，“七点了，你跟我走吧。”说着他快快速起身，将桌子上还未喝完温开水喝完，“温特，等下你帮我关门。”
“行行行，你去吧。”温特教授笑着跟他们挥手。
波恩教授走起路来很快，虽然他对叶一柏临时转专业这个决定并不看好，但既然学生坚持，作为老师他该做事情，他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我们医学系大三下半学期开始就进行医院实习，因为人员和医院都已经分配好了，不能临时增加，因此你暂时跟着我。”
“济合是一家英美合资医院，医院不大，但是设备和医疗资源却是上海最顶尖，只是有一点你必须适应，济合医护人员大都是和我一样外国人，或许你们在交流和相处上会有一定问题，这也是我从来没有让其他学生去济合实习原因，但是现在没办法，你得克服。”
波恩教授说着侧头看了叶一柏一眼，“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毕竟不管哪国人，对于漂亮事物总是会多一份耐心，当然了，如果你实在磨合不了，在六月前你还有后悔机会。”
叶一柏笑道：“教授，虽然语言和外貌有所不同，但是只要手上手术刀拿是同一把，那就不会磨合不了问题，大外科只认刀不认人。”
波恩诧异地抬头，他重复了一遍叶一柏话，“只认刀不认人，非常棒话，叶，你很自信，希望你表现能配得上你自信。”
约大离济合医院并不近，波恩教授开着他那辆极富个性老爷车，带着叶一柏穿过大半个公共租界，停在了一排漂亮红白房子前。
非常明显欧式建筑，红棕色屋顶，大大立柱，整片整片落地玻璃和精致楼梯扶手，进来铁门里用中英两种语言写了英文名称，大大医院空地上，密密麻麻停了两排各式各样轿车。
要知道现在是一九三三年而不是后世二十一世纪，叶一柏真怀疑是不是全上海轿车都停在这个院子里了。
叶一柏跟着波恩教授走进医院大楼，路上时不时有人跟波恩教授打招呼并用好奇目光扫向叶一柏。
“波恩医生。”
“波恩医生好。”
“波恩医生。”
叶一柏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医护人员大多是外国人了，他跟着波恩教授一路走来，就没看到过几个黑头发。
“哦，乔娜，你来正好，给他准备一身白大褂，实习生服饰。”波恩教授见到一个迎面而来女护士，赶忙开口叫住了他。
“这是护士长乔娜。”波恩向叶一柏介绍道，“乔娜，这是我学生，叶，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在这里当实习医生。”
“哇哦。”乔娜发出一声惊呼声，她笑着对叶一柏说道：“你肯定非常了不起，你是我们医院第一个华国实习生。我等下帮你把衣服送到……”
“送到我办公室吧。”波恩教授接了下去。
乔娜比了个ok手势，笑着走开了，叶一柏看到，乔娜一从他们身边走开，就有几个小护士围上了她，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边还往叶一柏方向开，叶一柏对着她们笑笑，小护士们立刻发出一声急促尖叫声。
还是熟悉配方，熟悉味道。在熟悉尖叫声中，叶一柏紧绷身体慢慢放松了些。
“叶，你先跟着我去查房，我跟你讲一下医院大概情况，接下来再安排你工作。”波恩教授说道，“当然，作为实习医生，在没有主治医生带领下，你不能接触病人，更不能给予或实施任何治疗手段和意见。”
“当然，我明白。”这句话也是他曾经经常对实习医生说一句，当然他说得比波恩教授更加直接一点，譬如“别以为穿上白大褂就是医生，你们记住，到了这儿只要带你们脑子和眼睛和耳朵，至于嘴巴和手，那是不必要，听清楚没有！”
风水轮流转，这老祖宗话，都是有道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波恩教授办公室门口。
两人到时候，已经有一个金发碧眼年轻人站在门口等着了，他见到波恩教授，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开口道：“老师，您来了。”
“理查，你今天到很早，继续保持。”波恩教授对着年轻人说完，转头对叶一柏说道：“理查，也是我学生，他是美国圣约翰本校毕业，是这里住院医，因为我要兼顾学校那边工作，这边来会比较少，以后大部分时间是理查带你。”
“理查，这是叶，约大三年级，他基础可能有点弱，需要你多照顾一下。”
那位叫理查住院医脸上不满根本不加掩饰，“老师，一个华国大三学生，恐怕连英文病历都写不好吧，我工作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帮忙带孩子……”最后那句嘀咕声音不大，但是几人距离这么近，大概只要耳朵没问题都听得见。
孩子叶一柏：……
第13章 理查
013
注：因为实习医必须在上级医生监督下才能手术或开药，所以为了不再来一个人增加戏份上一章已将理查身份改为住院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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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波恩教授脸色沉了下来，因为医生体系特殊性，在一般情况下，上级医生对下级医生具有绝对权威性。
波恩教授一开口，理查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叶是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理查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