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河自西
“叶, 今天都有圣玛丽医生找我打听你, 说他们产科主任因为这件事都快气疯了。”白兰德和萨克打了早饭也端着碗坐到叶一柏旁边。
理查咬了一口食堂里新出创意菜清蒸榴莲披萨，神秘兮兮地道：“我听产科凯瑟琳说，这两个孕妇来头都不小，一个是汇宁银行董事妹妹，一个是工部局某个领导老婆，两个人进来硬是让两个生产完提前出了院。”
理查说完, 叹息一声, “想想以后自己有这个排面, 我觉得缝缝鱼皮也不是这么难以接受事情了。”
“鱼皮？”
白兰德非常精确地抓住了关键词。
理查：……
“噢，你听错了。”理查低头啃披萨不说话了，偷偷去厨房杀鱼缝合这种事，还是少几个人知道比较好。
白兰德看看低头不说话理查，再看看一脸不关我事叶一柏，这两人肯定有秘密。
饭后，离手术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叶一柏在理查带领下往产科走。
产科在大楼二楼最东边，单独有一道门和其他科室隔开，门口还有一个小护士台，一个戴眼镜护士见叶一柏和理查过来，赶紧杵了杵旁边另一个小护士。
“是他？”
“没错，我们医院就只有一位华人医生。”
“他看起来好小，比我弟弟还小，他真有二十岁吗？”
“华国人长得都偏年轻吧，看起来就像个初中生。”
叶一柏：我听得到……
见叶一柏和理查走到护士台前，戴眼镜护士赶忙换上了正经工作表情，“叶医生吗？手术室在直走到头右转，凯瑟琳医生已经在等您了。”
叶一柏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在另外一个护士低声“比我家弟弟可爱多了！”惊呼声中走进济合医院产科。
产科在医院里是一个非常特殊科室，其他科室病房里是悲伤是压抑，而在这里，疾走护士，病房里传出来欢声笑语和孩子哭声，其间夹杂着新手爸妈手忙脚乱惊呼声，如此生机勃勃场面使得楼道里消毒水味道都好似变得清新起来。
直走，右转。
叶一柏走到了手术室后门。
门口已经有三个穿白大褂医生在了，为首是一名五十岁左右严肃女士，头发高高盘起，在认真地核对术前事项，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三十出头，也是一副严肃认真做派。
另外一个女医生……
“理查，这边这边。”凯瑟琳看到叶一柏和理查，飞快挥动着她手。
理查也看到了凯瑟琳，拉着叶一柏加快了脚步。
“格林医生、罗恩医生，凯瑟琳。”理查跟三人打招呼，顺便帮叶一柏认人。
格林女士抬起头来，“叶医生？你好。”她和叶一柏打完招呼后，看向理查，眉头皱了起来，“我记得我们产科没有邀请你，理查医生。”
理查正对着凯瑟琳挤眉弄眼，闻言看向格林医生一本正经地说道：“格林医生，叶是我们外科实习医生，我作为他上级医师，有责任在他手术时陪同。”
格林医生眉头皱得更紧了，但理查这句话合情合理，她无法反驳，于是她看了理查一眼，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陪同。
理查见状，对着凯瑟琳眨眨眼，引得凯瑟琳医生一阵轻笑。
格林医生本就严肃面庞更严肃了。
“两个孕妇，一个骨盆狭小，一个骨盆出口长了一个实性软骨瘤，所以不得不采用剖腹产，等下先做是骨盆狭小产妇，产妇已经进行了麻醉，叶医生等下前期工作我们会做，你只需要负责缝合就好，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跟罗恩医生讲。”
“好，格林医生。”
“那么，进手术室。”格林医生在手术单上签字后，说道。
手术室门被打开，五个医生两个护士浩浩汤汤鱼贯而入。
“凯瑟琳，再检查一遍器械。罗恩，跟费恩说一声，人可以推过来了。”
“好，格林医生。”罗恩和凯瑟琳同时应了一声，分别跑开。
不多时，一张推床出现在手术室门口。
“呜呜呜，该死雷蒙德，xxxx，老娘再也不生了。”
“噢，天呐，怎么会这么疼，不是打了麻药了吗？医生你是不是拿错药了。”
“雷蒙德，该死，你就该去吃狗屎！”
……
人未到声先至，随着一阵情绪激动骂声，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哦不，准确来说是稀里哗啦女士出现在几人面前。
罗恩医生和麻醉医生费恩满脸无奈。
格林女士还是那派严肃模样，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检查完器械凯瑟琳跑到理查和叶一柏旁边，轻声道：“雷蒙德是她丈夫，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你们习惯就好，很多女人在生产时候，情绪都比较激动，这个骂得还算客气了。”
在场男医生：……
产妇在哭泣中眼尖地看到了黑头发叶一柏，瞬间止住了哭声，她艰难地微侧过身来，“叶医生？你就是珍妮说那个叶医生？你怎么这么年轻？珍妮不会骗我吧，你真能让我肚子不留疤吗？我不要那种恐怖蜈蚣疤。”
叶一柏走到推床边，轻声道：“我保证，只会有一条很可爱几乎看不见粉色线，绝对不会有蜈蚣疤。”
产妇看着神情严肃而诚恳叶一柏，微微红了脸，“我相信你，这么可爱男士是不会说谎，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噢，都是雷蒙德那个该死老男人！”
叶一柏：……
“女士，您应该平稳下心情，剖腹产手术中情绪太过激动只会增加手术难度，您知道手术刀这么利，万一你情绪太激动，影响了医生，刀子多划了一点，那粉红色线条就要再长一点了。”叶医生温和地说道。
产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竟“咯咯”得笑开了。
“好，我尽量控制我自己。”说完，深吸一口气，安静地躺好了。
格林医生抬头诧异地看了叶一柏一眼，随即目光又��过神情严肃罗恩，她眉头微皱，罗恩是不是太严肃了点？
将产妇推入手术间。
刷手，检查器械，准备工作全部完毕后，众人依次在自己位置上站好。
“沃克女士，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手术期间请您保持冷静，如果您感到紧张可以跟我们说说话。”格林女士道。
产妇显然很紧张，她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好……好，我准备好了。”
腹部消毒，铺无菌巾单，用剪刀剪出腹部位置，器械护士将手术刀递到格林女士手里。
“噢，该死雷蒙德。”感觉到自己皮肉被割开刹那，沃克女士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格林医生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医生，手术做得非常利索干净。
依次切开皮肤表层、脂肪层、筋膜层，分离肌肉层、打开腹膜切开子宫，吸净羊水，当胎儿被取出那一刻，整个手术室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
格林医生剪掉脐带，婴儿小小一团蜷缩在一起，好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母亲子宫，护士早就准备好了无菌包被，迅速从格林医生手里接过婴儿包裹起来。
叶一柏看着婴儿皱成一团皮肤，那打着圈圈淡金色卷毛，脸上笑容不由变得格外温和起来，产科啊……蛮好。
叶一柏观察婴儿时候，格林医生那边已经用纱布将子宫和腹腔清理完毕，缝合好了。
“叶医生，接下来你来吧。”格林医生缝合完腹膜后，让出了位置。
叶一柏点头。
虽然剖腹产缝合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是腹部手术他可动过不少次，在理查和罗恩惊讶目光下，他稳稳当当地进针，出针，依次缝合肌肉、筋膜、脂肪层和皮肤，缝线和针流畅而丝滑地在皮肉间穿行。
“因为是纵切口，皮下脂肪进出针可以选在真皮层最下缘，不能因为过分追求美观而下针太浅，这样反而容易引起褶皱，得不偿失，对合不好处可以用组织钳夹几分钟，出针尽量挨着皮肤边缘。”
叶一柏还是老毛病，一边手术时候会习惯性地讲解。
不过这回所有人都很给面子，就连格林医生都仔仔细细盯着叶一柏动作，作为在产科上有极致追求医生，在保证病人安全同时，如果有一手能让病人挺着肚子也非要转院缝合技术，那她在同行面前得多得脸啊。
想起以产科为主圣玛丽医院产科科主任亚里斯，那一副产科永远我们第一嘴脸，格林医生看得更认真了。
产妇沃克更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呼吸太大力影响了叶一柏发挥，她夏天还要穿比基尼呢！
第27章 车站
027
约莫五十分钟后, 叶一柏缝完最后一针，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上辈子做心脏移植手术时候都没有那么紧张过。
“你可以呼吸了。”打了个小结, 从正常皮肤出针, 剪掉线尾，叶一柏对着紧张兮兮女病人说道。
刚刚叶一柏在缝针过程中, 这位沃克女士几乎都是屏住呼吸, 实在忍不住了才极轻地吸两口，那副“气若游丝”模样，看得叶一柏都紧张了起来。
沃克女士听到叶一柏话, 紧绷情绪猛地就松快下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 因为呼吸地太厉害，感觉肚子都剧烈抽动了几下。
“我能看看我刀口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一柏安抚式地对她笑笑, “伤口已经包扎好用腹带绑起来了。我保证, 刀口很干净, 缝合也非常好, 不会影响你穿比基尼。”
沃克女士闻言, 刚刚还平静情绪突然又开始崩溃, 泪水不停从她眼睛里流出来，她拽着叶一柏衣袖不停地说：“谢谢，谢谢，我相信你。”那副又哭又笑模样让叶大医生少见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自从成为专科医师后，叶一柏就很少做小手术了，除了某些需要病人保持意识清醒手术, 他病人大都是全麻进来全麻出去, 这种情绪外露他有多少年没遇到过了？叶一柏也记不清了。
罗恩医生见状拍了拍叶一柏肩膀, 他对产妇叮嘱道：“沃克女士，术后六小时内禁食，六小时后通气前您只能喝些流质食物，等下麻药时间过去，您会感觉到疼痛，到时候我们护士会来帮助你调整卧姿，还有些其他事项我们会嘱咐您家属，您安心休息。”
因为第二位产妇已经被推进麻醉室了，格林医生他们马上就要准备第二台手术，凯瑟琳医生抱着小小一团宝宝轻声道：“叶医生，你跟我一起把孕妇推出去吧。”
叶一柏有些诧异凯瑟琳会叫自己一起，但也立刻点头答应了。
产科手术室有两道门，后门连着产科病房，医生产妇进手术室都走这扇门，前门则是家属等候区。
手术室门打开时候，一个四十左右外国男性正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到叶一柏等人出来，急忙迎了上来。
“噢，医生，我妻子没事吧。”男子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
“你妻子很勇敢，她为你挨了这么长一刀。”叶一柏比了比刀口长度，“不过万幸，你现在有两个宝贝了。”
凯瑟琳适时地将孩子抱过来，“是个漂亮小公主，整整七斤重，非常健康。”
男子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接过凯瑟琳手中孩子，看着孩子安静睡觉模样，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许是男子下巴胡茬太硬，从刚出生就安安静静小公主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男子一下子就慌了手脚，沃克女士气急，“该死雷蒙德，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产房外瞬间鸡飞狗跳。
凯瑟琳将推床交给手术间门口等着工作人员，因为产科是禁止男士入内，沃克女士和她丈夫能呆在一起30340时间并不久。
办完交接手续，和沃克女士及其家属告别后，叶一柏和凯瑟琳转身回了手术室，走进手术室大门时候他们还能依稀听到门口雷蒙德声音，“亲爱别哭，你太棒了。”
“叶医生是不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凯瑟琳看叶一柏沉默样子，不由开口道。
“有点惊讶，和我想象得有些不一样，不过迎接新生命诞生，感觉不错。”叶一柏十分诚恳地答道。
凯瑟琳耸耸肩，“是，每一次小小一团抱在手里时候，你心就会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一次性橡胶手套，“但是对沃克女士来说，她考验才刚刚开始，你知道，一个足以让新生儿通过切口，它一旦发炎起来足以要了母亲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