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乙醇烧
两年前,盛老去世,宋白对那栋宅子本来就没好感,现在更没有留恋的了。
他现在还能去哪儿?
宋白在心里历数过一遍,不禁为自己感觉悲哀。
他来这个世界六年,竟也没有几个能称得上交心的朋友。
总比萨丁要好点,盛老去世同年,萨丁的弟弟大婚,又有了一个雌崽,景山对十分宠爱,比起萨丁小时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去年萨丁回了肖家,失魂落魄逃回来的,之后再也不提肖家的事了。
宋白这边,他在京都公司工作的哥哥艾伦,在今年做了一件震掉了全虫星下巴的事情,他以三十二岁“高龄”,嫁给了尤家的小儿子,尤家的下一任家主,米亚。
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群众们还以为两个雌虫怎么结婚?开玩笑呢吧?
结果,一听说米亚是尤家小儿子,一个比一个震撼,他们就是不明白,一个年纪那么大的“老”雌虫,还是个商人,到底怎么啃上米亚那棵嫩草。
宋白听说艾伦要结婚,他费了一番工夫,才把米亚的名字从记忆角落里扒出来。
哦,就是那位未来的平权首相。
那他现在做这一切,岂不给这位年轻首相做了嫁衣?
宋白当时不忿,说什么也把米亚调到京都来,按需分配,给他量身定制了一系列丰富而精彩的任务,加速催化他平等意识的成熟。
不过,米亚的性格挺好,有崇拜萨丁,见宋白对萨丁很好,他对宋白也和善了,也很愿意在宋白发牢骚时耐心听他抱怨。
就是宋白自己把米亚推远了,现在,米亚正远在边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唉,宋白能找来诉苦的,不是有了家庭,就是让他自己作没了。
实在不行,今晚上就和萨丁冷战吧,总好过睡在外面。
主观上,宋白并不想回家,但除了家里,他哪儿待着都感觉不太对劲儿。
想清楚了最坏情况,宋白轻松了不少,他抬腕看向终端,刚出门没多久,就传来萨丁的短信。
还是萨丁先低头了吧。
秉着一点小小的较劲,宋白才大发慈悲,把这条晾了一个多小时的短信打开,翘首以盼,萨丁怎么认错。
路灯下面,投屏上清晰放映出一行大字:回家顺便把项坠取回来。
九个字,字字萨丁所说,却又字字打在宋白的脸上。
一个字都没提道歉。
今天,萨丁要不求他,他绝对不回去!
宋白黑着脸,关了投屏。
……
就这一次。
站在修补饰品的珠宝店门口,宋白冷着脸想。
他从店员那取回了项坠,项坠包在一个精美的盒子里,宋白检查无误,把它拎到手上。
四年前,可怜的项坠被辉嘎嘣嘎嘣咬了两次,萨丁再没戴过,无情地把它束之高阁。
前几天,辉那个熊孩子又架着梯子,自己给翻了出来,这回他没咬,两只手轻轻一掰,就掰断了十字底托。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矿石,啪嗒掉在地上。
萨丁把辉训了一顿,辉抹着眼睛,哭着跑来找宋白告状。无奈的是,宋白站在萨丁阵营,哪怕他俩当时已经隐隐有了矛盾的矛头,但教育后代的问题上,两个人绝对统一战线。
辉古灵精怪,淘气,又惯会拿出小孩武器:嚎啕大哭,要让宋白这个讲究圆滑的大人去对付他,还真没办法。
也只有萨丁的铁血手段才镇得住他。
想起两人一起训孩子,辉那小脸上不敢置信的样子,宋白心情愉快起来。他晃悠着手里的袋子,没有发现装着项坠的红绒首饰盒的缝隙里发出了小小的银光,一点也不起眼。
“怎么突然下起雪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白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他抬头望了下天空,不是他印象里暗沉的暗蓝,而是一种轻盈的浅灰夹杂着青色,淡淡地飘浮在天空,就像是冬日里太阳尚未升起,但光已在云层里折射的早上。
“是我眼花吗?”宋白自语着,没太当回事。
他继续向前,却发现眼前的街道也不熟悉了。
这条路他走了六年,不会是最近总没出来,工程队又修路了?
安逸平静的生活,已经磨平了宋白对危险的警觉。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了一阵细小哭声。
宋白驻足,这才发现是一个幼小的孩子,跪在门口哭泣。
下雪的天,谁这么狠心,把孩子抛在外面!
宋白连忙走了过去,问怎么回事。
“我……我没跑完,雌父罚我要跪到早上。”
孩子是个雌崽,个头比他家的辉还小,说话也断断续续。
宋白心里一阵心疼,他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完全就是是千娇百宠,家里有什么,都可着他性子来,别说衣食,就是双亲的关注,比起同龄孩子也只多不少。
“你几岁了,雌父是谁?”宋白问,他决心一定要找孩子的雌父好好理论一番!
“我,我四岁,雌父,雌父……”孩子憋了半天,也想不出雌父的名字,他吸了吸鼻子,红通通的眼眶里又含了两包泪。
“哎,别哭啊,让叔叔抱你一会儿,行不行?”宋白的心被四岁孩子弄得心软一片。
孩子他大眼睛眨着,看着宋白,道:“可是,雄父不让我和坏人……”
他直觉眼前的叔叔不像坏人,可是,他又不能不听雄父的话,心中两厢纠结,把自己又要急到哭出来。
不准体罚雌崽的法律都颁布两年了,怎么还有人敢迎风而上?
宋白不等孩子回答,强行把他抱到怀里,自己坐到冰凉的台阶上,垫着干净的手袋,把孩子搂进自己大衣,生怕再晚一会儿,这孩子真就冻坏了。
首饰盒被他收进了口袋。
孩子幼小的身体冻得凉凉的,奇怪的是,孩子似乎并不感觉冷,被宋白搂住没多久,他的体温就恢复过来,咿咿呀呀,语间带笑,和宋白笑呵呵地撒起娇来。
“叔叔,大早上你出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啊?”
“叔叔也住在这附近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一会儿在我家吃饭,好不好?”
是个黏人的小家伙。
宋白端详着孩子红润的脸庞,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他和萨丁能再有这样一个亚雌,可能家里会更热闹些吧。
宋白有点遗憾地想。
“叔叔,你理理我呀。”孩子从大衣里伸出手,晃着宋白的衣袖。
“听着呢,”宋白笑着道,他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试探着问:“要吃糖吗?”
他家的辉,也到了嗜糖如命的年纪,宋白也就习惯了走哪儿都揣一把糖。
“……糖?”孩子发音的语调,不知为何,宋白竟觉得和萨丁初学汉语时有点相似
“对,”以为孩子还在警惕,宋白剥了糖纸,送进嘴里,示范给他看,道:“没毒的。”
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宋白手里的糖变没了,他扁着嘴,很委屈,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咬着音,道:“糖没了……呜呜”
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掉下来。
宋白这才反应过来,孩子想吃糖,反倒让自己一口吞了,他手忙脚乱,又掏出一颗,剥了纸,放进孩子手心,道:“这儿还有呢。”
孩子一看见手里的糖,眼泪瞬间收了回去,他把糖块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谢谢叔叔。”
天光更亮一点了,宋白这才发现,孩子的眉眼竟然有几分像萨丁。
难道是萨丁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宋白摇了摇头,赶紧扔掉了荒唐念头。
这六年来,除了工作和短暂的冷战,萨丁都和他在一起,哪儿的私生子?
要生也只能和他生!
不然又是萨丁的双亲,景山和肖恩两个老蚌生珠?
没听说啊。
宋白不再想乌七八糟的事,他觉得时间也差不多,这孩子的双亲一直没出现,那不如把大衣留给孩子,自己走回去就成。
不过,孩子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他走。
“哎呦,小祖宗,你怎么和陌生人玩起来了,家主看见,可得训死我!”一个胖滚滚的管家走出来,看见他们家四岁的小少爷居然和宋白在拉扯,魂都要吓没了。
虽然陌生雄虫长了张英俊的脸,不像是骗子,连管家也被他吸引得失了神,但他很快醒悟过来,拉回了小少爷,把他推到门边,道:“你继续跪着,我帮你看着,家主过来,你就说一直在跪。”
见那个雄虫还没有离开,管家忍不住吼他,道:“你愣着干什么?害死小少爷啊!不赶紧离开!”
陌生雄虫却问:“你们是哪个世家?家主是谁?”
“肖家主,肖恩,你不知道吗!”管家叉着腰,摆出一幅护犊的架势,但是,身后的小少爷却跑过来,重重推了他一下。
“坏人,不许欺负叔叔!”
四岁的萨丁跑过来,他护在宋白前面,却又扭过小脸忧虑地问道:“叔叔,我们还能再见吗?”
一时间,宋白依然为眼前的情形而震惊。
他没有想到,萨丁口中那个小时候抱过他、还一直念念不忘的叔叔,就是他自己!
“叔叔!”小萨丁又一次提醒,他有点不安。
宋白蹲下身,与四岁的萨丁齐平,他摸着萨丁柔软的头发,柔声说:“会的。”
未来,你会与他共度余生。
小萨丁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扬起一个乖巧的笑,转过来,指了指宋白掏出了糖的口袋,道:“我还能再要一块吗?”
“当然可以。”宋白笑着说,他把口袋里所有的糖都给了萨丁,萨丁两只小小的手捧都捧不下,他还叫管家过来,一把一把地往他的兜里塞。
“小祖宗,你怎么敢吃别人的东西……”管家的哀嚎落在身后。
“叔叔,再见!”小萨丁向他遥遥招了招手。
宋白也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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