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翎
“哼,且不说我阿父的孝顺村里人人都知,大伯母,我怎么先闻到一股酸味,别是厨房打翻了醋坛子吧,案首没什么了不起,那你儿子怎么不考案首,是不喜欢吗?”闻言,谢长月不甘示弱,阴阳怪气道。
“你……”李香桃气得跳脚,伸手指着他:“你,你胡说什么,振儿那是运气不好,哪像顾扬这家伙,知道振儿厉害,就故意不跟他同届考,这晚了一年,才运气好中了个案首。”
“……”顾思远。
真会联想。
谢长月冷笑一声:“哎呦,那你怎么不说,我夫君比你儿子还小了七个月呢?晚一届不是应该的吗?”
“还有,不是我说啊,你儿子这运气可真够差的,县试运气差没得案首、府试也运气差没得案首,这八月份的院试不会运气更差吧,到时候连榜都上不了,那就有趣了,哈哈……哈哈……”
说着,他就控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顾二和木夏听这俏皮的话语,脸上也挂起了几分笑意。
“你……你敢诅咒我振儿?”李香桃面色大变,满眼火气,就要朝着谢长月冲过来:“我撕了你的嘴。”
顾思远一步跨出,刚好挡在她前进的路上,面色冷峻至极。
李香桃被他一眼看得往后退了几步,指着谢长月:“你……你给我等着。”
谢长月对她做了个鬼脸:“等就等着,谁怕你,你敢骂我敢碰我,我就跟夫君告状。”
说完,他就像个斗胜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的跟在顾思远身后离开了。
顾老爷子和老太太看着这鸡飞狗跳的画面,脑仁疼了起来。
每次说得好好的,就总能闹起来。
大儿媳是嘴碎了一点,但二房每次也太过得理不饶人,尤其是这个长月小哥儿,还好当初没让振儿娶。
……
府试的喜报,在第二天正午到了黄杨村,又引起了一番围观。
不少村人都围着顾二和木夏说好话,族里老人也来了一趟,想要办酒庆祝,不过听到顾思远八月份还要考院试,不想自此心思浮躁的话之后,也只得放弃这打算。
而与此同时,顾思远的名声也在整个通州响彻了,前有为民谋利“孝子机”,后有县、府试连中案首。
古人重名声,但也同样重实力,这般两者兼存之人,岂不是更叫人向往。
如此一来,若是知州大人知情识趣,说不定就会很乐意成全其小三元的美名。
但对于顾思远而言,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每日还是读书和夫郎,平静又忙碌。
从四月底,眨眼就到了五月,天渐渐热起来了。
书院又开始放田假,不过,这次顾振却不知为何,没有像往年一样回黄杨村,而是留在了通州。
对此,顾家人心情不一,但却不关顾思远的事。
谢长月拿着一本小册子,兴冲冲地跑进来:“夫君,果然泡过、消毒过的玉米种子,跟直接种下去的完全不一样。”
顾思远抬头看他:“我看看你的记录。”
谢长月把本子递过去,上面画得一格一格,有横纵标题,这是顾思远当初教他的记录方法,的确是方便许多,不论什么关键词,都一眼看得清清楚楚。
今年三月下旬的时候,第一季玉米种了下去,到现在过去已两个多月,茎秆枝叶长成,而因为扩大种植面积,各种不同症状也慢慢显现了出来。
其中,在种植之前,用温热水、白醋、桐油等泡过、拌过的种子,生长后期要么是病害较少,要么是生长较快,要么是抗旱等生存能力更强。
不过,顾思远手上的这批种子,本身就是品质最高的优种,所以本身也有一定抗逆性,总体而言,长势都还算是合格的。
顾思远将册子还给他,点点头:“做得不错,记得很详细。”
谢长月高兴地抱着他的胳膊,彩虹屁:“夫君更厉害,居然想到这么简便、一目了然的记录办法,若是被那些账房们看到了,必然也会惊为天人。”
顾思远笑睨他一眼,手指捏着他小巧精致的下巴:“果真不错,已经会举一反三了。”
“嗯。”谢长月笑眼弯弯,像个得意餮足的小狐狸。
顾思远看着有些眼馋,低头在他洁白的眼皮上亲了一下,又慢慢下移到鼻尖、到殷红的唇瓣,将人面对面抱到腿上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唇瓣才慢慢分离。
谢长月双手抱着夫君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微喘着气,喃喃道:“夫君,谢谢你。”
这不是撒娇,也不是告白,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感谢当初的换亲相娶,感谢一年的珍爱疼宠,感谢带他看到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良久,谢长月才听到一声低沉熟悉的“嗯”。
树上的叶片越发绿了,凑近了看,几乎有种要绿得反光的错觉。
时间也走进了六月下旬,齐举人对顾思远的策论,甚至也有些讲无可讲的感觉了。
这日书院放课后,顾思远看向王旭:“之前说好得,有点事需要你帮忙了。”
王旭眼睛一转,立刻便想起来了,目光大亮道:“你又做出什么东西了?”
顾思远摇头:“是我夫郎。”
王旭撇撇嘴:“那小哥儿能做什么……”
顾思远冷冷看着他:“你是否还要继续听,否则,长月就回京去找绥宁伯府帮忙了,或者我还是上报给知县。”
王旭赶紧拉住他:“别啊,我听,我帮你就是了。”
当然,他这么积极帮忙,倒并非是他们王家真看上这利益,只是因为这武清知县、包括通州知州跟他家都不是一党,他不愿意看他们平白得好处罢了。
尤其这知县,还是大皇子的人,跟他们王家的五皇子是最大竞争敌手。
听说就因为去年那“孝子机”的事,马上要升调回户部任职了。
而那绥宁伯府,往常看着倒是中立,不过自从家里那真哥儿回来后,近来跟萧景川走得颇近,萧景川是四皇子的伴读,四皇子现在虽然看着低调不争,那将来谁知道呢?
毕竟,陛下一共也只有这三位成年的皇子……
顾思远瞄了一眼王旭,见他面上嬉笑,眸色却深沉,便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如此才好。
虽说,他熟知这个世界的信息,知道王家家风不错,不算是过河拆桥的人。
但把什么事都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那是愚蠢的表现,在自己势力还不够的时候,让他人有所顾忌才是好的选择。
两人坐在王旭的马车上,往黄杨村赶去。
王旭看向村口的车辙印,这是四驾马车的痕迹,也就是说村里最近来了其他贵人。
顾思远淡淡道:“沈长欢和萧景川昨日回来过。”
王旭不知在想什么,只笑一声:“这两人倒是出双入对、无所顾忌。”
顾思远带着王旭进了自己家门,谢长月正好在院子里,看见他立刻兴奋地扑了过来:“夫君,你今天回来的好早。”
顾思远一把扶住他,抱在怀里拍了拍。
王旭轻咳了一声:“这还有一个呢,谢谢我吧,都是我的马车才让他回来得那么快。”
谢长月抬头看向王旭:“哦,那真是谢谢了。”
王旭气:“你这什么态度?”
顾思远不想介入这两个幼稚家伙的争论,捏捏自家夫郎的手,淡声道:“带他去看看你的努力成果吧。”
谢长月表情一亮,哼了一声:“王十六大少,走吧,别花了眼!”
三人走在田间。
王旭心情颇为不错,他虽去过不少次自己家的庄子,但跟这真正的乡下农村,感觉还是很不同。
因此,这一路他都睁大了眼,十分新奇的乱看。
而等到他拿着手里的玉米棒子,眼睛就瞪得更大了,几乎成了个圆形:“你……你说这东西,一年两季能亩产一千三百斤?还只是保守估计?”
他虽然没下过地,但他博览群书,农事水利方面的书籍自然也包括,对于他们北地的粮食产量还是非常有数的,他们的主要粮食小麦,一年亩产就只有三百多斤。
这玉米棒子都翻了快五倍了,能养活多少人,以后大军还怕缺粮吗,赈灾时候更不必说……
就这发现,必然是要留名青史的,要被民间供奉成活菩萨。
谢长月眉眼飞扬,得意道:“我们去年刚发现的时候,尝试种了一分地就收获了九十斤,那现在一亩地八百斤,不是很正常?两季加起来至少一千三有什么问题?”
王旭看他们,颤抖着嗓子道:“不是我不信,这事关重大,我让人来收一亩地称量一下,不然报上去了被发现欺君,那不是开玩笑的。”
谢长月早有预料:“你让人来收吧,反正我种了三亩地。”
王旭点头。
他看向身边的小厮:“你回族里一趟,让十三叔来一趟,并且带上几个会干农活的人,尽快,十万火急!”
小厮点点头,拔腿就跑。
王旭手掌轻轻抚摸着玉米,又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下:“长得就好看,闻起来也是香香甜甜的,真不错。”
顾思远冷眼看他:“你这是眼神语气,收敛点。”
王旭摇头,大言不惭:“收敛不了,这玩意可比最倾国倾城的美人,还要动人一万倍。”
三人在田头交谈了片刻功夫,便看着几匹快马飞奔而来,领头之人赫然便是去年顾思远见过的那位送王旭去安平书院的中年人。
为求稳妥,王家带来的这几人不仅把一亩地玉米全掰了下来,还就地给它全搓好了,直接称得就是玉米粒重。
那下人中一位管家模样者,向中年人禀报道:“回禀十三爷,小人算了几遍,一亩地共计是八百三十七斤。”
“好,好……”王十三爷目光大亮,目光灼灼地看向顾思远:“少年,你既然信任我王家,那我王家就做这个间人将你荐给陛下,你之所为惊天动地,不止天下百姓,后世万民也会深深感激你。”
顾思远蹙了蹙眉。
王十三爷:“少年人,你还有其他要求?”
顾思远摇头:“你可能弄错了一点,这玉米是我夫郎谢长月的成果,与我无关。”
王十三爷怔住。
谢长月看向自家夫君,急急拽他的袖子。
他只是为了让夫君开心才种的,种子是夫君给的,很多知识也是夫君交给他的,怎么就全成了他的功劳呢?
只是,在外时,他向来都不会反驳夫君的意见,此时只能哼哼唧唧表情乱动。
顾思远捏捏他的手,聊作安抚。
王旭也连忙解释道:“十三叔,确实如此。”
王十三爷脑中转了一圈,最后深深看了顾思远和谢长月一眼:“好,我会如实以告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