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鹿
裴向云点了点头,刻意不去看他。
“乌斯人蓄谋已久,定然不只有这一个计划……”江懿继续道,“千万动脑子做事,别莽撞。”
裴向云又点了点头:“师父,那我便走了。”
他说完快步走到帐帘前,似乎下定决心了似的掀起帘子,还未迈步出去,却听那人在身后道:“好好做事,等一切尘埃落定,陪你去襄州可好?”
裴向云的动作蓦地顿住,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师父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江懿心中别扭,「啧」了一声:“没事快滚,别耽搁我……”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揽进炽热的怀抱中。
狼崽子环着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有些发颤:“师父,其实我是怕的。”
“你怕死?”
江懿挑眉:“你要是怕死便不用去了。”
“不是怕死,是怕死了见不到你……”裴向云小声说,“但你若允了能与我一道去看桃花,死了也值得。”
“你……唔!”
江懿正要讥讽他两句,唇齿却忽地撞上了一双湿热的柔软。他心中一凛,慌忙要向后躲,腰际却抵上桌案,后颈被人强行按住。
无处可逃……
与其说这是个吻,不如说是被狗啃了一口。
裴向云全然不得章法,只在他唇上摩挲舔舐片刻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几乎是刚分开,他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孽畜……”江懿眼尾泛着红,声音有些慌乱,“你要造反么?”
“我什么心思,师父不是早就知道了?”
裴向云双眸微红,顺势牵着他的手按在胸口:“师父你看,我怎么静得下心来?”
狼崽子手心粗糙,连带着他的手腕也被烫得发疼,遑论他那颗正撞击着胸膛的心脏。
“你……”
“上次在渝州我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实在不敢。”
裴向云松开了扣着他手腕的手,指腹带着眷恋在他唇上轻轻抹了下:“我知道这一去很危险,我也没什么别的牵挂,所求不过只有你罢了。”
“不必给我回应,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好吗?”
作者有话说:
挨一巴掌换个亲亲亏吗(少女托腮)
第136章
是夜,陇西军营中仅有守夜的士兵尚围在篝火旁。
关雁归牵着马走到篝火前,轻声道:“你们辛苦了。”
那几个士兵原本正有些犯困,眼下见了上级,连忙起身行礼:“关校尉好。”
其中一人有些犹豫道:“关校尉这么晚了要去何处?”
关雁归面上的笑意未减:“嗯,睡不着,出去转转。”
他说完,目光状若不经意地扫过篝火旁的人:“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士兵连忙诚惶诚恐道,“本职任务,谈何辛苦?”
关雁归笑而不语,翻身上马,向陇西军营外而去。
可谁也没注意到一捧粉末从他袖中悄无声息地散了出来,飘然落入了那篝火之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关雁归牵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弥漫开难以言喻的激动。
六年!
他在陇西军营中整整卧底了六年,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汉人的模样,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先前那次奇袭或许是因为他不在场,所以出了岔子。而这回的一切都是他亲手计划好的,必然能万无一失。
关雁归在一片广阔的黑暗中撕下面上伪装多时的面具,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原本以为最难处理的是张戎那个老顽固,却没想到他一回陇西便染了风寒,每日病恹恹地歪在床榻上,甚至连粥饭都不能自己吃。
关雁归也曾怀疑过是他装的,可每次招呼不打就去营帐中探视时,张戎的面色都十分苍白,又确实不像是演的。
这个老东西先前分明对他还算赏识,可后来不知怎的变了个人似的,足足让他在校尉的位置上熬了四年。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他如今也能当个副将,又谈何与那低贱的棋子处于同样的地位?
关雁归越想越恨,可唇边溢出的笑却愈发舒畅。
而今张戎病重,江懿被困在燕都,那颗无脑蠢笨的棋子也被他三言两语从陇西调走,放眼偌大军营,没有一个人阻止得了他。
燕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乌斯人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发动第二次侵略,这次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了。
只要这次成功。
只要这次能成功,他便能做乌斯的功臣,享尽荣华富贵,而那个人也……
关雁归倏地收回思绪,面上先前那狂热的笑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
他的背影融入了暮色之中,终于慢慢策马绕到了一处被风腐蚀的天然石窟之后。
乌斯士兵借着那石窟的遮掩安营扎帐,却仍小心地没敢点明火,生怕被燕人发现,暴露了踪迹。
一个身量高大却满脸阴鸷的男人兀自靠坐在营帐最前方,瞥见关雁归后冷笑一声:“这回你可真的准备好了?”
关雁归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罗耶,谁许你这样与我讲话?”
此人正是先前一战中被燕军俘虏的罗耶。
那会儿江懿本来不同意将罗耶放回乌斯,户部却说乌斯人前些日子在边境截获一队商旅,要以交换俘虏的名义释放罗耶回去。
江懿没办法不管那被俘去的汉人商旅,最后只得同意了这次俘虏交换。
罗耶虽然回了乌斯,却受了不少苦头,如今一提燕人便心中发寒,每日每夜沉浸在成为阶下囚的屈辱之中,愤懑渗进了骨缝中,恨得他要命。
而一切侮辱却都来自于眼前这个人。
罗耶看见那张清秀的脸便牙根发痒,讥讽之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关雁归却似乎不甚在意,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可那笑意却未曾深入过眼底半分。
“你倒是口口声声说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乌斯将军的声音如毒蛇般「嘶嘶」着,显然不怀好意,“可祭司直到现在也联系不上,甚至「棋子」是否还好用也不甚清楚,如今你忽然与君上说要奇袭陇西军营。我曾因为你被俘受尽侮辱,如今我如何信任你?”
“信不信我,你随意。”
关雁归不甚在意他对自己的嘲讽,慢条斯理道:“你可以选择不信我,自己带着军队去寻击破陇西的法子,看看到底是你还是我能更胜一筹。”
罗耶怀着歹意的目光在他脸上游弋半晌,终究还是将这口气咽了回去。
关雁归知道他没那个胆量反抗自己,轻哼一声,牵着马便进了乌斯人为自己准备好的营帐中。
待过了四更天,陇西的夜幕更沉似水。
估摸着第二日也是有风雨的。
关雁归在营帐中小憩了片刻,却到底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役无法睡得踏实,披了外袍起来找见了罗耶:“我要你安排的可准备妥当了?”
“妥当了……”罗耶的语气仍不善,“为何你要那样布置?难不成你觉得燕人还有反击的余地么?”
关雁归眸色沉了片刻,颔首:“嗯……”
“既然拿不准便择日动手……”罗耶低声道,“既然作为「先生」安插在燕军中这么长时间,多一日少一日又何妨?”
“我等不了了!”
关雁归的声音骤然拔高,似乎隐隐忍着些许怒意:“你不懂,我担心的是……”
他的话说到这儿,倏地停了。
“按我的命令,一刻钟后立刻向陇西军营进发……”关雁归深吸一口气,“不许有半分拖沓。”
——
陇西军营一片寂静,似乎燕人果真都沉睡于梦中。
而守着篝火的那几个士兵更是瘫软在地上,昏沉沉地不省人事。
罗耶遥遥地用千里镜望去,片刻后将那镜子丢进副官手中,冷哼一声:“你这回倒是安排得不错。”
关雁归浑身笼在披风中,闻言唇角勾起一丝浸了冷意的笑,握着缰绳的手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六年了……
他在陇西吃六年的沙子,为了这个计划周密筹谋,甚至自降身份与那些弱小卑贱的汉人同吃同住,从底层慢慢爬了上来,为的不就是此刻吗?
如今陇西毫无防备,门户洞开,只要——
关雁归刚想到这儿,空中忽地响起一道刺耳的尖啸。
一朵花火骤然在夜幕中炸亮,继而眼前的军营中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
若不是罗耶曾清楚地在燕军地牢中算过日子,还要以为是历史重现。
他登时额上冷汗直冒,嘶吼道:“你——”
“回防!”
关雁归面上没了血色,方才在路上所想的一切如梦幻泡影般,被眼前席卷而来的火光燎了个灰飞烟灭。
但只要还能回防,还能……
他慌乱的思绪猛地被一柄递到面前的长刀抽散,有些狼狈地靠着多年习武的经验避开这一击,仓惶抬眸时撞上一双带着凛冽冷意的桃花眼。
“原来真的是你。”
一片兵荒马乱中,江懿的声音不大,却仍清晰地传到了关雁归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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