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鹿
方才在帐中被人误会时,裴向云哭得叫一个撕心裂肺,如今百倍疼痛地上着药,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江懿昏沉地支着脸颊,听见军医道:“你要是疼可以喊出来,别忍着,不然更疼。”
“没事……”裴向云低声道,“他……江大人好像睡着了,他也病着呢,别吵醒他。”
他疼得话都说不利索,一句下来几乎都是气音,也就三人离得近才能听得清。
江懿眉头微蹙,却并没有睁眼。
裴向云今天来偷的不是情报,但不代表他上辈子没偷。
如今江懿已经尽可能让裴向云离军中要务越来越远,若是狼崽子真胆大包天到来自己这儿偷文书,那只能说是活腻歪了。
可是为什么要偷自己的字?
江懿记得上一世裴向云似乎对「读书」这件事十分抵触,教给他的那些诗书没记住多少,天天只知道在校场上与人比试,或是干脆在外面疯跑一天。
他想不通,捏了捏眉心,抬眸便看见军医将药物收了起来。
“这几日就别干活了,歇着吧……”军医道,“你年轻,伤口过几日就能结痂了,不会残疾的。”
裴向云「嗯」了一声,看着他绕到了屏风后面,这才敢偷偷抬眼看江懿。
江懿触到他的目光:“看什么?”
“你脸色不好……”裴向云说,“很难受吗?”
“关你什么事。”
江懿说着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走了……”
“江大人,等一下……”裴向云喊住他,眸中带着些许期翼,“你会来看我吗?”
“我为什么会来看你?”
江懿侧眸,露出一个多少有些凉薄的笑:“你擅闯我的营帐偷东西,没杀了你就不错了,你哪来的底气与我讨价还价?”
裴向云自知理亏,有些失落地垂下眼,轻声道:“我知道了。”
江懿的目光落在他那只被包成粽子的手上,心中到底还是堵了一下。
“那几张字帖你留着吧……”他沉默半晌后才道,“好生养你的手,别再动歪心思了。”
作者有话说:
江美人:小偷;
狗子:QAQ你冤枉我你捅我;
江美人(那种冷漠脸):哦,那又怎样;
狗子:嘤QAQ;
老规矩晚上还有
第42章
自那日的误会之后,裴向云果真带着他那几卷宝贵的字帖销声匿迹,再也没来烦过江懿。
江懿不看见他能心情舒畅到多活好几年,乐得清闲,将周围蠢蠢欲动的乌斯人轮番揍了一遍,终于得以让他们退回了江对岸。
裴向云手伤好利索了,便再次回到炊事班帮忙。因着不会洗菜烧饭,凭着一手精湛的刀工被发配去切菜。
炊事兵陈三刚抱着柴火过来,就看见裴向云趴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位神仙自将军帐被发配来炊事班不过半年功夫,当时那些盛传的流言早已不攻自破。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张老将军的什么亲朋,被拉来军中锻炼,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却没想到这人一待就是半年。
而近日来他的行迹愈发奇怪,总是经常趴在石板上不知做什么。
纵然这位在军中风评不佳,甚至有人看见他和江懿产生过矛盾,可陈三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哪怕死也要当个明白鬼,带着十二分的求知欲往裴向云身前那块石板上看去。
裴向云察觉到有人靠近,反手便将石板遮住了,待遮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有几分突兀,于是僵硬地慢慢放下胳膊。
陈三瞥见他盖住了什么,面上多了丝意味深长:“哟,临江丞相的帖呢?”
裴向云眸中闪过疑惑,抬眸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俺,谁不知道江丞相写得一手好字。”
陈三将菜筐放在一边,如数家珍:“江丞相人好,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当真是大燕这么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大才子。”
裴向云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有人夸江懿他当然高兴。
只不过若是上辈子的自己听见了,怕是会有种隐秘的骄傲与暗喜,只因那才华横溢的人是他的老师。
只是现在不行了。
一想到这儿,他胸中那股妒忌的火再次露出苗头来,开始蚕食着他的理智。
裴向云搭在石板上的手动了动,毫不犹豫地向掌心扣去。
指甲扎在掌心上,带来些许刺痛感,让他的头脑瞬间清明了几分。
这是他近日来想到的控制情绪的办法。
纵然他不愿多动脑子,却依旧琢磨出这其中有几分蹊跷。
若说上辈子的暴虐和嗜血好战还能用打了很多仗来解释,可为何如今他也动辄心浮气躁呢?
裴向云如此想着,便听陈三在一旁喊他:“小兄弟,你有没有在听啊?”
他回过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能拿到江丞相的字帖,想来一定和他关系不错……”陈三小声说,“待哪日你帮兄弟们个忙,俺们这些俗人也想学着写点字儿,好写信给家里人寄回去。”
裴向云有些不适应他离得这么近,拧着眉往旁边挪了挪。
陈三似乎不介意他的排斥:“俺老母今年七十多,记挂俺记挂得紧,俺没去过学堂,也就指望着江丞相能教教俺识字了。”
“可我和他并不熟……”裴向云低声道,“我们还起过争执。”
他一如上辈子那般不想让江懿对别人好,话说出口后自己先愣了下。
现在江懿唯一的学生已不是自己,这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强求呢?
陈三戳了戳他:“这都不算什么,江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和你计较呢?”
他说完后端起菜筐,不放心地叮嘱道:“可千万别忘了,有空你就提一嘴,先替兄弟们谢谢你。”
裴向云没回话,也没抬头看他,兀自盯着那摞不知被自己摩挲了多少遍的纸卷。
上面左边一排是清隽的行楷,若是不提,定有人以为是某个历史名家的真迹。可右边却是歪歪曲曲如同蚯蚓般的字,算得上颇煞风景。
裴向云有些不舍地将上面几页临过的翻过去,刚要提笔,头又忽地疼了起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慢慢按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去想那些纷扰的事情。
不知为何,在旁人眼中如此寻常的读书写字放在他这里,就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
他原本以为是上辈子的自己贪玩不思进取,只要这次用心去学,定然是能学好的,可现在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每次看字看多了便头疼已是一种习惯。
可这是自己答应江懿的,裴向云想。
既然答应了师父,那便一定要做到。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卷字帖小心地放好,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向外走去。
今天是小年夜,军中难得没了往日的肃杀,多了几分过节的喜庆。
裴向云刚转出炊事班,便听见校场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琴声他并不陌生,上辈子在陇西时曾听老师弹过许多次。
而老师似乎对着首曲子情有独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竟还能将这旋律记得清楚明白。
他加快步子向琴声响起的地方走去,可走了两步后却迟疑了。
自己答应过老师不会去叨扰他的。
若是上辈子的他定然不会思考这么多,想去便直接去了,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但在被江懿接连教训过两次后,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裴向云双目微眯,终于还是慢下了脚步,躲在了一处营帐后面,与他朝思暮想的人不过几步之遥。
江懿身边围着许多燕军的将士们,这些行伍之人甚少接触这样文雅的物事,更不通音律,只知道这曲子好听,江大人好看便足矣。
裴向云在这处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望去,恍惚间看见上辈子的自己坐在老师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围在身边的人,生怕他们分走老师对自己的喜爱。
他心中难免落寞,目光一转,便看见了一个不过到自己腿高的小童好像注意到了自己站在这边,正鬼鬼祟祟地挪着步子小跑过来。
是张素……
自打那日两人起了争执后,裴向云便再没见过他。
或是说不敢见他。
张素在他面前站稳,二话不说便将什么东西往他手里塞去。
裴向云莫名其妙地摊开手掌,发现上面伶仃立着个糯米团子。
这糯米团子外面抱着精致的油纸,用胭脂和颜料画了白雪红梅,一看便知是从燕都带回来的金贵玩意儿,断然不可能是炊事班的糙汉子做的。
他有些手足无措,绷着一张脸把糯米团子塞了回去,生硬道:“我不要……”
“我带了一盒子,吃不完……”张素叉着腰和他讲道理,“给了老师两个,老师说他不喜欢吃甜食,要我分享给自己想分享的人。”
裴向云听见那句「不喜欢吃甜食」后怔了下,便又听张素小声说:“我看你自己站在这里不敢过来,是怕老师又责罚你吗?真是的,我明明都说了没关系的。”
“不是,我……”
裴向云下意识地要找一个理由,可兜兜转转半天,到底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原因。
怕被责罚,怕那双好看的唇中再说出什么往他心窝里刺的话。
张素见他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待我明日和老师说说,要他不生你的气了,好不好?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好可怜啊。”
裴向云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那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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