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这不是一个让彤满意的回答。但不得不说,已经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在彤的记忆里,这种规模的部落战争,本应该只有一个结局。受伤的兽人们失去食物,必须迈着羸弱的身体在原野上徘徊。越来越饥饿,越来越疼痛,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伤口溃烂、死去。
成为野兽的食物。
亚兽们的情况要好一些。如果不是易卓突然出现,虎牙部落的兽人们可能已经在“享用”他们了。
他们会活下去,不再作为岩狮部落的一份子,而是成为虎牙部落的成员。
说到底,千百年来,亚兽的命运总是这样。
前面端水的亚兽看着彤一动不动的背影,心中忧虑,叫他:“首领。”
彤缓缓回过头,眼神幽深。
看他这副模样,亚兽心头一颤,一时之间,竟然涌出几分恐惧。
可彤的语气还是很温和,他问亚兽:“神使已经来我们这里多久了?”
亚兽不明所以,但这样的对话,让给他的心绪平静很多,说:“已经……很久了。”
嗯,原始世界,兽人们还没有学会算数。能够利用石头、树枝等物品数到“十”,就已经是一个能够外出与其他部落做生意的兽人了。要让他们做复杂的计算,纯粹强人所难。数出易卓到来的总共时间,也并不简单。
亚兽如此,彤自然也是如此。他并没有对对方的答案表示不满,而是回答:“对,很久了。”
停了停,又说:“但神使大人从来没有变成兽形。”
亚兽听着,傻傻地回答:“也许神使大人和我们不一样。他要侍奉兽神。”
彤说:“兽神大人一定是兽人。”
亚兽彻底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更不知道,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彤豁然开朗。
他不觉得世界上还有兽人、亚兽以外的生命形式。所以刚刚兽人的话,算是又一次告诉彤,他前面的想法并没有错。
神使是一个亚兽。
既然这样,他当然也会拥有和其他亚兽一样的命运。
……
……
在外面的对话正在进行中时,易卓则在犹豫:观澜也没说需要把圆片泡在水里多久啊?十秒钟似乎是不够的,那么一分钟、两分钟呢?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呻`吟。黎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唯独能确认的,是他这会儿一定非常痛苦。
甚至越来越痛苦。
易卓咬咬牙。算了,就这样吧!
黎这会儿的情况,显然没办法自己喝水了。所以,易卓先用手指沾了一点水,抹在兽人的嘴唇上。又觉得这样效率太慢,于是找了一片叶子,用它小心翼翼地带起更多水,送入兽人口中。
那之后,易卓屏息静气观察。
他希望看到黎有什么明显一点的反应:退烧了,伤口立刻复原了,或者干脆坐起来,告诉自己他已经没事了。
可惜的是,以上这些都没有发生。在易卓面前的,依然是一个被伤痛侵袭着意志的兽人。
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易卓在才意识到,至少从刚刚那一刻开始,黎的呻`吟声弱了下去。
所以,还是有用的。
这个念头,让易卓的双眼明亮了很多。
自然,鳞符没有回春丹那么有用,但上面原本就带有大量灵气。泡在水里的动作,则让灵气被带入水中。此刻罐子里的水看起来寻常,实际上,已经算是灵泉了。
灵泉水入喉,多少能缓解伤势。
易卓不明原理,但既然有用,他就又把罐子抱了起来。
出门不久,对上还在若有所思的彤。
易卓把罐子交给对方,嘱咐:“给所有受伤的人喂一点。嗯,没有受伤也可以喝一点。”总归是好东西。
彤眼睛眨动一下,答应下来。夜幕的暗色,遮住了他眼里的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_(:з」∠)_!
第419章 原始兽人(26)
彤又提出请求:“神使大人, 可以再为部落点燃天火吗?”
易卓原本正因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能做什么而犹豫。听到这话,他吐出一口气,点头:“好。”
看他答应得干脆果断, 彤露出笑脸,说:“我听白说了, 神使点燃天火的时候,需要一些道具来沟通兽神……”
他原本想说, 部落会为易卓把这些准备好,也算表达一下岩狮部落对易卓的感念态度。但这一次,易卓只是摆摆手, 说:“不用。”
彤惊讶。他怀抱着水罐,亦步亦趋地跟在易卓身后, 转眼到了部落中央的火堆旁边。
就像前面说的那样, 火堆已经熄灭很久了。没有易卓维护, 兽人、亚兽们看不准添柴火的时机, 又不懂得“风助火势”的道理。见火苗下来了, 心急之下,总一味往上面压新的木块。这么一来,可不就直接把火苗压灭?
如今易卓过来,他端详片刻, 先把过多的柴火取下来, 又挑挑拣拣,选了一些易燃的树叶。最后,在旁观兽人、亚兽们的屏息静气之下, 他拿出了打火机。
兽人、亚兽们只觉得眼前一晃, 就有一股火苗从易卓掌心冒出来。
等到火攀上枯叶, 夜风吹来, 瞬时有了熊熊燃烧的样子。
部落中所有人士气一振。相比之下,虎牙部落的俘虏们表情灰败下来。
如果他们知道岩狮部落拥有兽神的眷顾,那他们绝对不会做出攻打这里的决定。
可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
易卓感受到周边氛围的变化,微微笑一笑,压抑了一下午的心情终于有了一刻轻松。
他开始思索,总归自己也留不了多久,不如干脆把打火机留给彤。不说信仰问题,野外生存之中,火焰原本就是很重要的一环。
不过转头一看,彤已经在“天火”照耀之下,一脸庄严地给其他兽人、亚兽分罐子里的水了。
眼看他们还有的忙,送打火机也不是多急的事儿,易卓就先把东西收起来,预备日后再说。
这一晚,易卓明面上是睡原先自己住过、“游商”也住过的洞窟。
但在夜深之后,他就启动圆片上的法阵,回到家里。
两边时间流速、白天黑夜都没什么不同。观澜前面和他说起过,这也是两个世界能够碰撞、他恰好跌入对面空间的原因之一。
虽然是深夜,但窗外还是传来了汽笛声。
放在其他日子,易卓大约要觉得这动静扰民。可此时此刻,却给了易卓清晰鲜明的“我回来了”的感觉。
他许久没吃东西,体力消耗也不算小。按说腹中饥饿,但易卓倦意好像更占上风。
易卓一头栽在床上,用最后的自制力给自己设了个闹铃,确保将他第二天能够在兽人、亚兽们之前起床,而不被他们发觉自己晚上不在,随后就陷入梦境。
可惜的是,易卓这番苦心失去作用了。
原始世界,夜深人静时,一个约莫到他腰高的身影朝洞窟探了探头。
如果易卓在这里,他一定能认出来人身份。这会儿过来的,可不就是下午被他救下来的小狮子,名叫“殷”的年幼兽人?
他虽然受了伤,以易卓的标准来看,伤势也的确算得上严重。但在原始社会,兽人们从小到大受到的伤害不知凡几。他们的恢复能力远胜于人类,到这会儿,殷已经能缓缓行走了。
但还是疼痛难忍。他这会儿过来,就是找易卓要“圣水”的。
晚上那会儿,彤的确过来给他分了罐子里的水。但作为一个不算战力的孩子,殷只分到了小小一口。接着,就眼睁睁地看着彤把罐子抱走。
当时他没多说,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神使历来很好说话,自己之前找他要东西,神使都是答应的。“圣水”这东西,听起来很珍贵没错,但也不应该成为例外。
这么想着,因失血过多,殷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到大半夜,他被疼醒,再记挂起自己前面的心思,小兽人被一股信念支撑着,竟然真的绕开了父母,朝易卓住的地方挪来。
路上,他不断回想自己喝下前面那一口“圣水”时的感觉。就像是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抚过一遍,意识变得轻轻飘飘,舒服得像是在做梦。疼痛自然是远去远去了,肚子热乎乎的,原本无力的身体竟然涌出一股子力量感。
殷想:彤叔叔还真是小气,竟然只给我一口。我可是看到了,他自己喝了好多口呢!
又想:神使一定能给我更多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惊讶地发现,洞窟里竟然空空如也。
殷眼睛都瞪圆了。他生怕自己瞧的不仔细,更把身子往里探了些。
不对啊,晚上听其他人讲话,神使应该就被安排在这里。
殷咬了咬嘴巴。以他的情况,原本不应该行走。这会儿不但走了,还是这么长一条路……他不甘放弃,竟然一扭头,又慢慢朝黎所在的洞窟挪了过去。可惜的是,依然没有发现。
小兽人原本被包扎好的伤口又一次开始流血。他眼前发黑,再想回到自家洞窟,已经没了力气。第二天,是被出来做事的其他兽人发现、摇醒的。
“殷,你怎么在这里?”
“玄,赭,找到殷了!”这是在叫他的兽人、亚兽父亲。
眼看两个父亲一脸焦急地过来了,先给发现他的兽人道谢,再急切地要把自己带回洞窟,殷晕晕乎乎的脑子终于有了一点意识,叫住自己的亚兽父亲,说:“神使……”
他想问:难道神使又一次离开了我们吗?
但他的亚兽父亲并未领会孩子话中的意思,反倒是被殷的话音提了个醒:“对,应该去找神使!玄,你快去!”
这是让自家兽人去请神使给自家孩子看伤的意思。殷也听出来了,他明显愣神,顺着兽人父亲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不可思议地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易卓的身影。
小兽人满脑子都是疑问:神使不是离开了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单单出现了,还正像是之前一样,在兽人们吃饭之前给所有人的食物赐福。
他身体软软地趴在亚兽父亲身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前面的疑问说出口。
而他的亚兽父亲赭回答:“神使昨天就回来了。殷,你忘了吗?就是神使救了你啊!”
小兽人:“不……”
赭心疼:“一定是疼傻了。”
殷不说话了。他虽然因为伤痛,脑子比平时慢了半拍,但到这会儿也差不多反应过来,父亲与自己说的不是同一回事儿。
他们根本不知道昨晚神使走了。
也许真的是太疼,也许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总之,小兽人把自己的疑问咽了下去。
一直到易卓听到玄的请求,匆匆朝他们家的洞窟赶来,殷才得以用困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看着身前的青年。
易卓原先正在和玄、赭夫夫说:“……对,普通的水就可以。”再不擅长这边的语言,这种程度的基础表达还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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