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黎
两份报告的落款日期都是两个月前。
也是在两个月前，奥恩帝国举行了为期一周的哀悼会，来缅怀这两场意外里帝国损失的人才, 并在帝国陵园里为他们立了纪念碑。
傅临渊的视线在纪念碑三个字上停了很久。
昏迷的时候人体并没有确切的时间概念。
像是睡了很久很久, 然后再次睁眼的时候, 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呼吸器上随着胸腔的起伏会迅速地结一层薄薄的白雾，又会更加迅速地消散。
强效缓和剂顺着透明的细管，一滴一滴地流进少年的血管。
病房里静得有些吓人, 许一鸣犹豫了半天, 还是试探地开口, 低声道：“临渊……要不还是先休息一下？一会儿还有检查……”
说这话时, 他其实并没有期待对方会立刻回答。
巨大的悲伤需要时间来消化，失去挚友的他都用了一个多月才走出来, 更别说这个半大的孩子。
可出乎许一鸣意料的，听了他的话，病床上的少年抬眼，答道：“……好。”
不等老教授说什么，他又问：“许教授，经过今天的检查，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许一鸣被问得有点一头雾水，下意识答道：“起码两周吧？需要等你的精神海彻底稳定下来，才可以考虑放你出院……这件事情不能急”
“好，我会配合所有的治疗。”默了片刻，他又道，“许教授，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麻烦您。”
“你说，孩子，你说。”
“我想请您写一封推荐信。”
……
其实哪怕没有许一鸣的推荐信，傅临渊的成绩也足够以特优生的身份从军校毕业，直接进入军部工作。
但他想要进入第一军团。
当初结案的决定是内阁下达的，如果他想要开案重审，那他一定要坐到和内阁持平的位子上去。
而许一鸣的推荐信，正好将他送进了第一军团。
在研究所事故发生两年后，一艘星舰降落在离研究所遗址两万星里的荒星群中。
星舰稳稳停下后，几个星盗打扮的人自上面走下来。
而在地面上，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为首，已经有人等候他们多时。
“……找到了吗？”两拨人马相遇，麦德的拐杖点了点地面，开门见山地问道。
自星舰上下来的沈昱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看，但他还是在麦德面前挤出了一丝笑：“教授，我……”
只说了三个字，麦德的脸色就狠狠一沉。
他打断对方的话，语气也冷了下来：“又没找到，是吗？”
对方的情绪转变太快，沈昱赔着笑：“虽然还没找到活体，但是我们这次有了突破性进展……”
顿了顿，见麦德的脸色好像缓和了一点，沈昱便给身边的手下打了个手势：“虽然还没找到活体的坐标，但我们这次顺利拿到了另一样可以帮助我们找到活体的线索。”
只见身边的手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芯片，递给了麦德。
“教授，这是在调查那起爆炸案时，调查组的人推算的爆炸数据。您有了这组数据……”
“我有了这组数据，就可以推算当初爆炸引起的跃迁裂缝到底通向哪里了！”
麦德的脸上一扫阴霾，哈哈大笑起来：“有了坐标，还怕找不到海吗？”
按理说，人在高兴的时候笑是很正常的，可偏偏麦德笑得十分夸张，在咧开嘴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绿色眼睛像是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一样，看得人有些毛骨悚然。
但沈昱对麦德的神经质好像见怪不怪了：“是的，到时候您的研究就能有突破性的进展了。”
“哈哈哈……还是要感谢沈先生，当初提供那么好的情报给我。”推了推眼镜，有点疯疯癫癫的科学家再次用拐杖点了点地面，语气夸张地感谢道，“如果不是你看见了，我都不知道真的存在有智慧的海。”
说着，他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其他穿着白大褂的人：“沈先生，要不要再给他们讲一遍你发现奇迹的过程？”
沈昱在心里骂了麦德一句神经病，但面上却笑容不减：“教授，这个故事大家都听了很多遍了，要不……”
麦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沈先生，讲讲吧。”
沈昱没办法，只能重复了一下那段他已经在麦德面前说了很多遍的经历：“……当时我是搜救队的队长，接到任务，沿着尚未关闭的跃迁裂缝前后进入了十余次，终于偶然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星域。在那里，我找到了我的任务目标，同时也有了一个惊人地发现……”
说到这里，他吸了口气，也像麦德刚刚那样，把语气变得很夸张：“那颗星球上生活着有智慧的海，我们经过几天的超远距离监测，发现我的任务目标和海相处的非常好。同时我们发现，海还可以通过唱歌的方式来安抚人类的精神海。这可真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没错。”麦德满意地点点头，向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接过话头，“如果我们可以成功抓到这只海，对其进行研究，说不定就能解决一直困扰人类的大问题了！当我们能克服精神风暴，还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
顿了顿，他转向自己身后的人：“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
“到时候教授您就是人类最伟大的功臣。”
“您会名垂千古！”
……
直到麦德过足了瘾，把所有人都放回自己的岗位上，只剩下沈昱跟着他慢悠悠地往办公室走。
也只有在这时，沈昱才低声说：“……那小子的防备心太重了，我们这次……又损失了两个人。”
“沈先生。”麦德的语气好像并不是很在意，“我之前就说过，你不应该那么在意那个孩子。他的精神海迟早会承受不住膨胀的精神力，等待他的结局只有死亡。”
“可是，教授。”沈昱道，“现在他是因为精神风暴失忆了，但他不是疯了。万一有一天，他想起来了……”
那我们的计划会不会全盘落空？
麦德听了，大笑了两声：“沈先生，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我的数据。”
“在傅临渊精神力觉醒的时候，我就从系统里拿到了他的精神力参数图。我推算了很多次，就算他会得到帝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力量，他也没有那个命
去驱使那股力量。”
“最晚，他的精神海会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崩溃，在没有特效治疗的情况下，他的精神海最多再撑十几年。”
沈昱：“可是……”
十几年可以催生许多变故。
麦德却好像被对方弄得不耐烦了，他像是赶苍蝇一样摆摆手：“与其想这些，沈先生倒不如想想怎么快点找到那只海。”
“现在整个皇室与内阁的注意力都在那孩子身上，你想动手，可谓难如登天，而他的实力只会随着他的年龄一起增长。”
“但如果你尽早找到了那只海，我们就能尽早研制出会改变战争本身的东西。到时候……哪怕你想要一百万个、一千万个、甚至是一亿ＳＳＳ级精神力的士兵，都不过是一管血清的事。”
“沈先生，到时候哪怕他没有死，哪怕帝国有一个ＳＳＳ级的傅临渊，又怎么样呢？”
“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掌握战争本身，迎来最长久的和平了。”
“……傅临渊？”
清脆的声音将男人的视线从屏幕上拉开，傅临渊看过去：“怎么了？”
“我又找到一个！”郁白高兴地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然后从沙发上爬起来，往这边走了走。
“快夸我！快点快点快点……”把文件袋和其他几个被找到的放在一起，他有点好奇地凑过来，“你在看什么啊？都好半天没动静了，是找到……”
“还没有……”傅临渊及时把页面从当年的爆炸案报告里切了出来，“棒。”
小人鱼扁扁嘴：“你好敷衍哦。”
“没有敷衍。”男人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今天食堂有巧克力布丁，你要不要……”
过去看看几个字还没说完，小人鱼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伴随着越来越远的声音。
“我去拿个布丁就回来继续看����！”
直到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傅临渊的视线才再次回到了屏幕上。
他重新打开了那份烂熟于心的报告，目光停在了最前面的事件日期上。
时间……
好像确实对得上。
第109章
有些想法一旦生了根, 就开始迅速发芽。
当年的事故报告里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由于实验基地的管道老化而引起的爆炸造成了附近跃迁点的塌缩，将大部分爆炸后的残骸都吸了进去。
在许一鸣的带领下, 经过几个月的加急研制, 终于研究出了一种可以暂时抵抗跃迁点塌缩所形成的飞行器。
军部的搜救队这才乘着这些飞行器, 成功找到了自己的逃生舱。
更多的细节傅临渊确实想不起来了, 但……
男人的视线在搜救队成员的名单上停了停。
沈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沈昱是沈之初的亲叔叔。
而且……
将沈昱的入伍编号输入系统，对方的完整资料立刻跳了出来。
资料显示, 在参与过研究所爆炸案的搜救工作后，他又在几个月后参加了第一军团Alpha分队的搜救工作，并在那次搜救工作里不幸被卷入了磁暴旋涡, 光荣殉职。
殉职了？
傅临渊盯着沈昱的名字看了一会儿，忽地想到了什么，再次调出当初搜救队的人员名单。
所有的成员都已经退伍，而根据就医记录显示，这些人大部分都饱受精神风暴的折磨, 其中好几个在退伍后因此丧命了。
越向后查, 男人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已故, 已故，还是已故。
而死亡原因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精神海在精神风暴中崩溃而引起的脑死亡。
查了一圈下来, 竟然只剩下了一名搜救队的成员还在人世, 只不过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也不是很好。
资料上显示, 在他退伍后就进入了疗养院, 但即使获得了疗养院的治疗，他的精神海还是每况愈下。
……这就有点奇怪了。
哪怕军部的退伍人员精神海崩溃的几率是普通人的十几倍, 像这样整支小队都在退伍不久后陆续去世的事情还是很少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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