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安
白锦并非是身体受不住了，而是精神上先一步陷入了崩溃。
他曾经拥有广阔无垠的蓝天和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水之中他身边总是围绕着五彩缤纷的各色鱼儿，当他跃出海面便能与飞鸟一起在天空之下短暂翱翔。
可是，三年前，一群人出现在白锦的海域，用最暴力的手段将他残忍带离家乡。
白锦那时候才十五岁，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从宁静美丽的家乡带到这座冰冷恐怖的实验室。
他只不过是一条自由自在的人鱼，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是他被人抓住，带到不为人知的地下实验室，那些人困住他的身体，不管他有多痛，多么抗拒，每一次依旧切开他的皮肉，取走他的血肉，对他做各种各样残忍的实验。
白锦有时候被关在狭小的水箱里，他能够听见外面四面八方都是隐隐约约的哭声。
那样的哭声是人类所听不到的，只有人鱼才能明白其中的哀伤和悲愤。
这个世界上，人人生而无罪，可是偏偏有的人选择犯罪，伤害那些无辜至极的人。
白锦善良天真，从未害过人，连想都没有想过。可是别人却一次次伤害他，令纯白的少年眼中染上化不开的黑暗，令他看到了这个美好世界的阴暗面。
世界上可恨之人繁繁，可怜之人无尽。
【叮咚！您的任务已到达，请查收。】
【任务一：捣��非法地下试验室，救出所有被困的人鱼。任务二：找到回家的路，返回家乡。任务三：寻找真爱，找的一个值得付出真正人鱼泪的人生伴侣。】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传来，将季骁尧从看完资料之后的沉默之中唤回来。
季骁尧刚想要问系统，什么叫做真正的人鱼泪？
难道并不是单纯的人鱼流下的眼泪？
小命还没给出一个详细解释，这个时候黑暗的实验室里忽然晌起一阵模糊不清的哭声。
“白白白白卩乌卩乌，”
季骁尧觉得似乎离他并不远，而且好像是在叫他？
“白白痛痛？”
季骁尧发现哭声尽管很小很轻，但确实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不是其他试验间里面传来的。
人鱼的声波穿透性很强，至少能传送出五六百米的距离，只不过当遇上某些良好的隔音材料建造的建筑或者飞船后，穿透性就会大大减弱。
“白白呜呜呜
可能是季骁尧太长时间的沉默，那个哭声越来越大。
季骁尧微微动了动头，脸面向哭声传来的方向，同时睁大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只可惜，他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黑暗之中，人鱼的眼睛也能看清东西。
人鱼可是在黑暗无光的深海之中都能够肆无忌惮，自由遨游的海洋之子。
然而白锦的眼睛似乎不能夜视，那只有一个可能。
白锦的眼睛也遭受了严重的创伤。
【快闭上眼睛！】
听到小命的提醒，季骁尧刚睁大的眼睛迅速紧紧闭合。
实验室中，正对着人鱼的一盏大灯猛地亮起，季骁尧闭着眼睛，依然感受到了眼皮上被大灯直射照耀，强烈的光线透过薄薄一层眼皮，眼中是一种烈焰般的红色光影。
巨大的灯光照耀，不仅是对视觉神经的强烈刺激，也是对人鱼身体折磨的一种酷刑。
强烈的光线伴随着不断升高的温度，季骁尧终于感受到了对于一条脱水的鱼而言，阳光是特别恐怖的致命凶器。要是再这么被灯光照射，季骁尧不仅是要彻底的眼瞎了，还会变成一条干瘪的人鱼干。
“呜呜呜白白！”
那个哭声撕心裂肺，季骁尧艰难地动了动身体，证明自己还是活着的，希望那条哭泣的人鱼情绪能够好上一点。
季骁尧真觉得，按照尚未谋面的小人鱼那个哭音，很有可能在他自己被晒成鱼干之前，对方先哭得脱水成干。
【人鱼不会轻易流泪，那条人鱼是精神上哭得比较惨烈，还不至于哭成鱼干，您还是先担心自己目前的处境吧。】
小命忧心忡忡，对着大灯进行怨念发射，顿时大灯一阵灯光闪烁，瞬时发出"啪”的一声，再也亮不起来了。
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的季人鱼对小命道谢。
实验室的门开了，从外面走进两个人，他们身上白色的防护服上沾了了点点红色，令人不寒而栗。、那些红点的形状，还有不规则的点缀，令人第一眼看见就想到鲜血飞溅的情形。
“这灯怎么回事情？怎么就坏了？是黑商那里买来的盗版货吧，真是倒霉。”高个子的男人走进来，拍了拍正对着季骁尧的大灯，嘴中不断问候着无良商贩。
矮个子的男人看着金属床上从头到脚一片雪白的人鱼，拧着眉说：“看见他就知道专门招晦气，这么久了怎么整都整不出点名堂来，浪费我们的时间。”
高个子的点点头，赞同道：“就是，弄也弄不死，哭也不会哭的怪物。老板还指望他能出产点人鱼泪，折腾好几年了，你看看多好的仪器都浪费在他的身上，还不是什么都搞不出来。”
矮个子的男人伸手摸了摸金属床上被钢条固定得死死的人鱼。
“其实模样长得挺不错的，就是凶得很，也就现在把他弄成这样才能消停一点。”男人的手摸了摸人鱼光洁的脸蛋，那是人鱼全身上下，唯一没有受伤带血的地方。
白锦的模样何止是一句“长得挺不错”，矮个男人见过白锦最早刚刚来到实验室那时候的模样。长发如雪，全身雪白，尾巴上每一片��片都流光溢彩，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只有那一双眼睛是乌黑乌黑的，像是黑珍珠，也像是极黑的夜晚，眼中带着夺人眼球的光芒，比起星空锟河都要灿烂。
只不过，这三年，那双眼睛耀眼的光芒逐渐被磨灭了。
白色的人鱼不讨喜，卖不出好价格，要不是白锦太好看了，他们也不会抓来想试试看。
"好看是好看，但是又不能生，作为一条人鱼，他还有什么用。”高个儿的男人拍了拍人鱼伤痕累累的尾巴，“第一次给他打麻醉药剂量不够，那一次这条尾巴抽得多少人吐血？”
矮个男人笑了笑说："所以后来给他做实验不都不打麻药，直接锁紧了。看不懂形式的东西，自己非要找罪受。”
"以前检查出来看他不能生，卖也卖不出个好价钱，现在花了这么多时间也没搞到一颗人鱼泪。”高个子的手停留在人鱼的尾巴上，也不看上面有没有伤口，没轻没重地摸来摸去。
“你干嘛？”矮个男人嘴上这么问，脸上却露出一个心下了然的猥琐笑容。
"不如我们先爽一爽，然后弄死他算了。”高个子男人提议道。
矮个子停留在人鱼脸上的手挪到眼睛的位置，"人鱼泪是没有，不过人鱼珠倒是有两颗。活着挖下来也怪可怜的，我们就发发慈悲先
“砰砰砰！”
忽然实验室里晌起一阵激烈的撞击声，把口无遮拦，肆意讨论如何处置人鱼的两个男人吓了一跳。、发出声音的是角落里的一个黑色大水箱，两米长一米高的水箱剧烈晃动着，里面的咸腥的海水不断溢
出来。
高个儿男人走到水箱旁边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水箱摇晃了一下，安静不过一秒，又源源不断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
他诧异了一下，要知道里面关着的那条人鱼一直都胆小怕生的很，看见任何人都恨不得装死缩到角落里，平时绝对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今天怎么就疯了一样？
矮个子的男人走过来开了水箱上面的锁，水箱盖子一开，里面关着的人鱼浮出水面。人鱼皎白如玉的上身露在水上，水下是一条金色的修长鱼尾。
鱼尾很长，在两米长并不宽敞的水箱里尾巴末端无法伸直，委屈巴巴的回折，轻纱一样的尾鳍像丝绸一样在水中飘落，盖在了身上。
“不，不要，求求！求求不要，白白不哭，我我有，人鱼泪！”
话都说不连贯的小人鱼卑微乞求着，洁白的小手张开，一双如海碧蓝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当泪珠落到人鱼手掌后从泪珠变成了一颗圆润光洁，海蓝色的半透明珠子。
珠子的色泽和那双碧蓝的眼睛如出一辙。
金色的小人鱼接着自己眼中止不住的眼泪，被人类誉为天堂之声的嗓音哽咽着："给，给，不要挖白白眼睛，不要”
高个男人急忙伸手去抢小人鱼手中的人鱼泪，嘴中还说着：“这条人鱼虽然脑子不好，但是还算能生，老板还说把他卖给有钱人当个生孩子的玩具。不过现在看起来傻乎乎又胆小，哭起来人鱼泪可真不少！”
“要不是看老板的意思这条是要卖的，而且金色最受那些人的欢迎，价格不菲，老子早想要尝尝这小东西的滋味了。看起来和比白色那条温顺可爱多了。”
“回头和老板汇报一声，这条先别着急着卖，白的那条也留着，以后拿来吓唬小东西，他要是不哭，就当他面搞那条，保准天天赚翻！”
金色的小人鱼颤抖着，哭着，眼睛无助看着远处金属床上一动不动的白色人鱼。
第293章 皇子的小人鱼（四）
小人鱼金色的鱼尾不安的随波摆动着，狭小的水箱令他不能舒展身体。
浓密的金色长发犹如海藻一样在水中摇曳，天然卷曲的弧度俏皮又可爱，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着，眼中满是惊惧和眼泪。
碧蓝如海的人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掉进小人鱼的手掌心里。高个男人伸手来抢，金色小人鱼害怕极了，颤抖的双手将手心中的一些人鱼泪洒在了地上。
人鱼泪落地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叮叮咚咚脆晌。
高个儿男人看见人鱼泪掉了一地，不高兴瞪了小人鱼一样，见小人鱼害怕的眼中又是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男人脸上挂上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掐了一把小人鱼软乎乎的脸蛋，才蹲下身去拣起地上的人鱼泪。
小人鱼被男人掐的很痛，却不敢像往常那样躲起来缩在角落里不出声。
他刚才听见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听见他们说要伤害白锦。
白锦是金色小人鱼唯一的朋友，尽管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在海洋之中畅游，也没有在星空之下低吟合唱。他们只是在无数个冰冷漆黑的夜晚，被关在狭小的水箱或者金属床上，互相用人类无法捕捉的声波交流安慰。
他们甚至都没有正式的见过一面。
金色的小人鱼知道自己又笨又胆小，他做不到像白锦那样勇敢硬气，他害怕人类，一点也不想被人类折磨。
他不聪明，只能听懂人类言语中的一些简单的交流，他有时能够听见人类议论着要把他卖掉，他害怕的同时也不敢反抗。小人鱼也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他只知道不声不晌才能不引起人类的注意，他只有这样卑微的保护自己。
只是刚刚，他听见那些坏蛋说要挖走白锦的人鱼珠。
小人鱼明白人鱼珠是什么。
人鱼泪是人鱼流下的眼泪，人鱼珠则是人鱼的眼珠。
被关在漆黑狭小的水箱里，小人鱼浑身冰凉。
金色小人鱼见过人鱼珠，他的上一个朋友和白锦一样坚强，那是一条橙黄色的漂亮人鱼，鱼尾就像是水下世界的阳光，每一道投射其上的光线令它变得波光粼粼，美轮美奂。
可是后来二
阳光般的鱼尾再也无法摆动，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生机。
他听了一整夜的悲鸣，那是人鱼寂灭的绝唱。
第二天，他被人从水箱里抬出来搬到了另一张金属床上，在他的旁边，就是他的朋友。
人鱼绝美的脸上只留下了两个空洞洞的黑洞。那双像红宝石一样的人鱼眼睛被人类拿在手里把玩，就像是对待寻常宝石玉器一样赞叹它的美丽。
可是那是他朋友的双眼啊！
为什么人类要将一双灵动魅力的眼睛变成一样没有用的死物？
小人鱼不懂，他更无法原谅。
人类又一次想要伤害他的朋友，他们又要挖走白锦的眼睛，他已经失去过一个朋友了
除了恐惧和害怕，胆小的小人鱼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愤怒，还有怨恨。
为了拯救唯一的朋友，小人鱼拼命用身体撞击水箱，不管自己身体上是不是也会被磕碰坏了，不顾自己漂亮高贵的金色鱼尾会不会刮掉��片。
只要能救下白锦，他克服恐惧，他愿意拿自己和那些可恶的人类做任何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