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蓬蒿
御花园再一次碰上林笑却,这比传言里还要美的男人。
魏凌垂眸行礼,魏壑问了他几句功课,魏凌对答如流。
魏壑道:“不要松懈,但也不要太过劳累。你还小,还在长身子,心中的压力不要太大。朕是你的皇叔,朕永远是你的后盾。”
魏凌道:“侄儿明白,多谢皇叔。”
魏凌问:“皇叔,侄儿该怎么称呼您的,嗯,这位公子。皇婶?”
林笑却听了,扯住了魏壑的头冠,低声道:“不可以。”
魏壑笑:“不必,叫哥哥就成。不,叫叔叔吧。”
哥哥差了辈分。
魏凌认认真真喊了一声叔叔,燥得林笑却微微红了脸。他拍拍魏壑肩膀,魏壑将他放了下来。
既喊了他叔叔,便得给个礼物,林笑却摸了摸,身上什么都没有。
魏壑笑着搂住林笑却:“不用见外,自家人。”
林笑却也笑:“那可不成。”
随后解下腰间的平安结送了出去,前些日子无聊时编的。
林笑却笑道:“好好读书,平安吉祥。”
魏凌接过来,乖巧地笑:“谢谢叔叔。”
林笑却摸了摸魏凌的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魏壑是大人,他会保护你的。”
魏凌说了好,笑着行礼告退。
等离开了御花园,魏凌脸上乖巧的笑渐渐淡了。他看着手心的平安结,他倒是希望这个男人平安些,活得更久一些。
这样皇叔才不会腾出手来娶妻生子。
魏凌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能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传言里转手好几次,可根本不会察言观色,不怕皇叔也不敬着皇叔,就不怕哪一天皇叔腻了他?
魏凌将平安结系在了腰上,长辈所赐,好好戴着。
希望一切真能平安如意吧。
前些日子,魏凌不慎感染风寒,有大臣竟迫不及待劝陛下接别的宗室子弟进京来。明面上说得好听,背地里都是自己的盘算。
即使那大臣遭到了贬斥,魏凌又收到皇叔送来的小马驹,魏凌仍然觉得不够安全。
人心易变。
小小的孩子长了七八个心眼,没办法用亲情填满。他只能克制。
春末的时候。
南楚皇帝病入膏肓滥杀朝臣的事,传遍了天下。
有的说是臣子谋反,有的说是南楚皇帝报私仇。具体如何,外人不得知。
南楚。
荀延心知晏巉活不了多久了。
而怯玉伮早就送到了北国避难。
这大楚的天,一天比一天黯淡。
以前的荀延自以为,他愿意陪葬。可现在的他,不愿了。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搅弄风云的手,也该如他的梦般,捡起笔墨纸砚隐居山林去。
晏巉在放他与杀他之间犹疑。
最后还是放了荀延一马。
荀延临走前跪拜道:“陛下,您多保重。”
他是真心实意希望陛下好。这些年死了太多的人,不该往里面继续添尸加骨。
这火烧起来,天地都将烧穿。
夏初的时候,晏巉几度陷入昏迷。
局势渐渐无法把控。
晏巉陷入疯狂般,将那些意图推翻他的人都杀了。
一些大臣说着晏巉病了,需要好好休养,不要再操心朝堂上的事。
一切他们来就好。
晏巉只是笑着,当场拔剑杀了领头的人。
鲜血飙射出来,晏巉咽下口中的血,笑道:“朕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朕活一日,你们就该效忠一日。背叛的人,陪葬罢。”
晏巉扔下剑,走到皇座上慢慢坐了下来。
有人当场就要反叛,被执迷深爱的人押了下去。
不少追随者跪下道:“陛下,是您救我们出苦海,我们会陪您直到最后一日。”
“那些胆敢刺杀谋反的叛徒,唯有千刀万剐,才能消除他们的罪孽。”
晏巉苍白着脸,消瘦如薄冰碎裂,带着残忍的神经质。
他笑了下:“乖,平身罢。”
他取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继续议事。
所有的改革继续推进,科举也好,兵制也罢,除非他真的死了,才会停止下来。
畏途巉岩不可攀,他也攀了。
哪怕一切只是无用功。
大楚局势动荡,晏巉撑着病体处理朝政。
直到一日,他感到自己大限将至。
这一天,他并没有似往常般,旧伤疼痛难忍,吐血不止,如同回光返照,面色都红润了些。
临下朝前,他罕见地说了句:“辛苦诸君了。”
随后笑着离朝。
笑声里竟有几分洒脱的意味。
小睡一会儿,到了傍晚时分。
今日没有梦到怯玉伮,也罢。
天边红霞席卷,黄昏四合而来。
晏巉让宫人上酒。
他说今天是个吉日,得好好庆祝一番,宫中最好的藏酒全都抬上来。
有太监劝圣体不宜饮酒,晏巉挥了挥手,太监只能依言而行。
一坛坛好酒抬了上来,晏巉让宫人们都退下。
等没了人,晏巉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看向天边的红霞,不知道怯玉伮此时在做什么。
怯玉伮此时会不会在想他,在想大哥有没有好好喝药,有没有好好吃饭。
还是已经睡了。
北穆会比南楚黑得更快些吗,怯玉伮。
今夜不必梦到我。
晏巉望着天边渐渐消失的红,取出暗格里的鸩酒缓缓饮下。
人之将死,应当自己选择体面的死法。
留下尸骨,任人摆布,实在太过不堪。
再华贵的墓葬,
也只是冷冰冰地藏着他。倒不如一把大火,灰飞烟灭,也算是彻底了断。
人间的路走到尽头,怯玉伮,大哥去陪阿娘和二弟了。
勿忧勿念,勿牵挂。
晏巉缓缓笑了起来,拔出剑砍破一坛坛酒,酒水声破碎声,仿佛与许多年前诞生之初,婴儿的啼哭声交融在了一起,晏巉撑着剑勉强站稳,最后望了一眼天地,便将烛火打破,叫宫殿燃烧。
天际的火熄了,在夜色彻底来临之前,他贡献另一把火,燃到天将明时。
赵璃饮的毒酒他饮了,赵异尝的火刑他亦尝了。
燃烧到极致的苦痛,将他彻底燃尽罢。尘埃也不要留下。
这一场大火烧得天地都红了。这一片高岭上的雪花在炽热中彻底消散。
随后便是一场三天三夜的大雨。
晏巉执迷的追随者们陷入刺骨的绝境。
南楚自此拉开了厮杀的序幕。
南楚的消息传到北穆后,林笑却彻底病倒了。
但他没哭,一次也未曾。
只是哪怕躺在床上养病,他也披麻戴孝一身的白。
魏壑想了很多法子哄他,连裴一鸣也被拉过来出谋划策。
林笑却明白他们的苦心,只是他太累了。
南楚大乱,战事又起。
裴一鸣出征,临行前,林笑却为他践行。
一年后,南楚平定,天下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