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耳
他四处巡视着,崩溃大叫,“凭什么!明明都是他逼我做的,为什么要让我负责任!为什么我也有罪!”
他疯了似的在楼层里乱跑。
别的职工看到立刻惊呼着移开。
恍然间,他看到了沈星遇。
“沈家人都得死!”
“啪!”
沈星遇手里的箱子落在了地上。
他捂着腹部弯下腰,殷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汩汩冒了出来。
周围尖叫声四起。
沈星遇死死抓住了财务的手腕,没有松手。
刚刚那一瞬的自由像梦幻般消失。
有时候,人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闹得轰轰烈烈的沈氏集团大瓜,最终以流血事件结尾。
最终,又尘埃落定。
暑假结束,陆燃也开学了。
第一天没有课,学校里乱糟糟的。
纪旻去接陆燃的时候,看到少年坐在一处高台上。
就像是陆燃正式回归沈家的那天晚上,少年坐在垃圾桶上,静静地往外看。
现在,陆燃也是同样的眼神。
只是他坐得更高,眼前的景色更好。
他手里捏着四只冰激凌,两支香草的,一支柠檬,一支草莓。
天还有点热,冰激凌一点点融化着。
少年吃起来雨露均沾,挨个在上面咬了一口,默默将四支脆筒都吃完了。
纪旻没催他,只是站在台阶上,仰着头看。
沈氏没落得那么快,背后也有他的手笔。
纪旻偶尔,也能看到陆燃出手的影子。
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来讲,沈氏仿佛一个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但沈家不是。
纪旻还记得,最初沈星染在外传言陆燃是沈夫人的私生子。
当时连他也误会了陆燃的身份。
陆燃听到的风言风语更多。
但他硬是一句都没有解释,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诉说自己的不幸。
他只是适时的用一些别人难以想象的手段回击着。
让他这位“私生子”越来越惹人注目,传言也越演越烈。
直到“私生子”的传言,传到了沈夫人耳中。
“咔嚓”。
这个家庭的第一道裂痕出现了。
裂痕出现,便不可修复,并持续扩大。
在顾家的时候,陆燃便知道沈氏集团内部的亏空。
当时沈家和利诺家还在竞争。
可陆燃却并没有把消息透露给媒体。
当时纪旻便知道,他在等。
等沈星染出手。
这一刀,终究是由沈星染砍下来才足够爽快。
有时候,纪旻觉得陆燃很笨。
但不可否认,少年又很聪明。
他知晓这个家庭里每一个人的喜好,也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缺点。
他知道沈鸿源狂妄自大,但本质上极其自卑。
也知道沈夫人表面极爱沈星染,但实质上自私自利,又极为虚荣。
沈星卓毫无担当,沈星遇看似强大,实则软弱。
还有表面最闪耀,最受宠的沈星染。
却是整个家里,最没有安全感的一个。
纪旻曾想过,陆燃一定真正在意过每一个家人。
才能将这些看在眼里,牢记在心。
可这些因为爱,才记住的东西,终究成为最锋利的剑。
高台上坐着的少年,突然打了个哆嗦。
纪旻一愣,忙走过去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燃抱着肚子哆哆嗦嗦:
“一口气吃了四个冰激凌,太冰了,冷。”
纪旻:“……”
“让你不小心点。”他伸手去敲少年的额头。
陆燃握着他的手,从高台上跳下来。
他说:“我们去给老爷子扫墓吧?”
纪旻驱车去了沈老爷子所在的墓园。
沈老爷子的墓前还算干净。
陆燃在墓园旁边的店转了转,没买花,买了一大堆纸钱。
他还非常实诚,没买那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金元宝,只买了一叠一叠的黄纸。
拎到了老爷子墓前,直接拿着打火机点了起来。
但一沓拿太厚,没点着。
纪旻无语了半晌,提醒他:“你得先拿几张点着,再接着放。”
“欸你一边去,别打岔。”陆燃把他推到一旁。
纪旻便退到车边,点了根烟,看着少年蹲在墓前烧纸。
现在不是清明,墓园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沈家倒了,但沈氏却挣扎着活了下来。
只是公司结构有了大规模缩减。
陆燃看着墓碑说:
“我把股权和公司收益都捐出去了,你可能觉得我败家,但我觉得你遗嘱都那样写了,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
纪旻看着少年一边烧纸,一边对着墓碑絮叨。
他思索着,忍不住看向身侧的陈管家,问:“你说,沈老爷子……”
纪旻的话语未尽。
他对沈老爷子有些轻微的印象,又听过顾老爷子的回忆。
如果从一个年老的暴君,或者一个重利的商人的角度想。
沈老爷子最后把遗产留给陆燃,说不定只是察觉到陆燃看到了沈鸿源动手脚的一幕。
于是,所谓的遗产,大概只是沈瀚山和沈鸿源父子之间博弈的手段。
而不是出自对小孙子的爱。
纪旻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这些猜测。
他相信陆燃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可这时,风又吹来了少年的声音。
蹲在高大墓碑前的少年,仰着头说:“老头子,你也别担心,虽然公司捐出去了,但我每年都会过来给你烧纸的。”
“你放心,纸钱管够,不会让你在下面没钱花的……”
纪旻倏尔勾了勾嘴角。
他突然对自己的猜测不确定了。
恐怕,沈老爷子最初将小孙子接过去,只是单纯想从头塑造一个合自己心意的继承人。
但慢慢地,这个看重利益,又控制欲极强的老人,却在小孩一声叠一声的“爷爷”中,逐渐找到了别的更珍贵的东西。
从墓园回来,陆燃周末去了一趟监狱。
沈鸿源病倒之后,他没去看过沈鸿源一眼。
沈星遇被捅了一刀,他也没有去看。
这次来监狱,陆燃并不是来看沈夫人。
他是来见沈星染的。
坐在探视室等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