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阿锦
平时的食物就去林子里找, 几个少年郎射箭的技术不差, 一箭下去, 轻易就能打到野味。
等白谨进去马车里颠个不到半个时辰, 他就隐隐后悔了,怪不得董贞一直都是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原本俊朗的面容都在发白……
他捂着胃,仿佛自己的胃酸都要冒出来了,骨头架子皆在发酸。
好不容易撑到了中午,一行人面色皆很难看。
“游学果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白谨心有戚戚。
左安礼带着他去找木柴, 褚成跟关原他们去林子里打猎了, 至于董贞则是腿软得像面条, 趴在马车边气若游丝地修生养气。
护卫闭目养神, 顺便看守行李。
“主要是广兴县太过偏僻, 再走上半天, 我们就到另外一个县城了, 和以前的广兴县一样是下县。”左安礼轻声安抚他。
古时县城分三个等级, 分别为上中下,按照人口和税收来考核,这也是政绩的一环,能者评优就有可能升官发财,不必再居于县令一职。
广兴县在去岁考核时,早就被评定为中县了,左县令凭自己的能力治理县城,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营州刺史连续三年都给他评定的优。
白谨伸了伸懒腰,只听得全身的骨节都咔吧作响。
果然从马车上下来走一走,全身动一动要舒服得多。他们又不是非要赶路,时不时地看个书,再互相考校一下对方也不错。
等到中午架起火堆做饭时,众人面对着剥好皮,且已经开膛破肚的野兔犯了难。
家中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规矩,而是有伺候的奴仆,没人想着要练习做饭,都没有任何经验。
白谨之前做过菜,但都是指挥的别人。
他现代在孤儿院吃的大锅饭,学校吃食堂,出来工作点外卖,非常现实地摆烂。
最后只能是白谨硬着头皮上了。
简单地把肉用树林里采摘来的葱姜蒜腌入味,再加点他们从家里带的酒去腥,最后抹上盐架在火上烤。
他不信就连这样简单的做法都不能成功,怎么也不能枉费他辛辛苦苦抹上去的料汁。
左安礼在一旁认认真真地仔细看着,由他来上手烤,翩翩君子就是连干这样的活都自带常人难比的气质,瞧着优雅端方,一点也不粗俗。
他很听白谨的话,让翻面就翻面,还能灵活地把白谨加入剁碎茱萸的豆油刷上去。
不一会儿兔子就烤得外皮金黄,油溅在火堆里,瞬间火焰高涨,噼里啪啦地作响。
香味很快就逸散在四周,还有一股诱人的辣味,不断挑逗着人的神经。
褚成他们哪种美食的没见过?
可就在这食物匮乏,完事都得亲自动手面前,手艺粗糙的烤兔子都显得相当美味。
他们暗自咽了咽口水,白谨这回终于想起自己丢失已久的书童职业,勤勤恳恳地拿出帕子给左安礼额头擦汗。
原本注意力只在烤兔子上面的褚成怔忪片刻,目光放在相处自然,有种旁人都难以融入氛围的两人身上。他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像是不经意间瞥过白谨的额心,却只瞧见一片光洁白皙的皮肤时,有些困惑。
他刚要定睛仔细一看时,白谨忽然抬起头来,大声道:“烤好了,咱们可以开饭啦!”
这一声高呼将褚成的饥饿感再度拉响,他立马就忘记了刚才的猜想,全身心都投入在烤好的美食当中。
白谨可不知道他那拙劣的,与旁边肤色有些许色差的遮掩差点被拆穿,毕竟旁人没事怎会往他掩饰性别方面想。
而且额头上又有刘海遮挡,红痣那么小,只轻轻点一抹脂粉上去别人就看不见了,谁会刻意去观察呢。
与烤兔子一同摆上盘的,是他们刚刚放进火堆里一同焖烤的竹筒饭。
里面也切了肉,放了油与盐,现在将其切开。不仅有烤肉的美味,还带着竹子的清香。
酒足饭饱后,他们随便找些干燥的枯草铺了下,和衣而睡。
以地为席,以天为被。
白谨和左安礼躺在一块,他打了个呵欠,眼角泛出生理性盐水,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左安礼倒是盯着他的睡颜定定看了好几眼,又去包袱里找了张毯子盖在他身上。
先下天气还有些凉爽,倒春寒未过,就这样睡着很有可能会感冒。
等事都做完了,左安礼才阖眼睡下。
一旁警惕四周的护卫将左安礼的举动都收入眼中,他半响无言,只恨自己看得透这些少年青涩热烈的心思。
*
下午赶路的时间变少了,不像早晨那么兴奋,骑着马就像刚被放出栏的哈士奇那样四处撒欢,他们渐渐习惯这样悠闲自在的赶路方式。
不需要去在乎时间,捧着书慢慢看,互相问对方问题。
左安礼他们三个还好,是属于正常交流范围。
褚成和白谨那就属于臭味相投了,拿着《风流俏寡妇》《美艳狐妖报恩记》一类的话本子偷偷摸摸地说个不停。
真实名字自然不可能这么露骨艳俗,还是类似与金X梅那样清新脱俗,第一眼让你以为是在单纯写文人墨客的赏花韵事,内里究竟装着什么,就得自己体会了。
幸好他俩讨论的声音小,叽叽喳喳也不算太惹人厌,否则就得被提溜到一旁训诫。
白谨就被左安礼罚抄书好几次了,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可是微微一笑时明显特别生气的模样,却令他怵得慌。
左安礼:感动吗?
白谨:不敢动不敢动。
暮色逐渐暗淡,远处的夕阳斜射而下,天边染上层层叠叠的红霞与橙黄,好似画家泼洒到天空的油画。
等太阳落到地平线下,天就要彻底黑下来了,在此之前他们得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走走停停间,总算找到了一处破财的城隍庙,虽然布满了蛛丝网和灰尘,但好歹算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这座庙宇想来被废弃已久,城隍爷的雕像已经有不少裂纹,祭祀的烛台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
在白谨他们扫出一片宽敞的地,正铺干草当垫子时,庙外突然传来几道清朗脆亮的声音,他们正交谈着往这边走来。
护卫肌肉紧绷,隐蔽在一旁,神色微凛地看向来人,在发现只是三个十几岁的少年后,他才略微放松了些。
都是些俊逸非凡,仪表堂堂的少年人。
为首的那位少年衣着不菲,袖袍衣领上还有繁复的暗纹,神态骄矜清贵,隐隐有藏不住的傲气,眼底还藏着睥睨的姿态。
寻常人家养不出这样金尊玉贵的少年来,此人一入目,他们几人就能看出来这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不过褚成等人倒是并未怯弱气虚,神色如常地冲他们拱手问好。
左安礼神情疑惑,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哪见过那位少年,只是具体是谁却想不起来了。
两方人马互相见礼介绍,领头的少年名为黄玄度,性格傲气,但也维持着基本的礼仪。
看他家境也必然是大富大贵之家,有些傲然也是人之常情,在场的人都未把这放在心上。
轮到白谨介绍自己时,不曾想对面几人竟是认得他。
黄玄度诧异道:“你就是白谨,那个广兴县白谨?”
白谨满头雾水地应道:“是。”
“确定不是重名吗,你是不是被父……咳咳,被皇上册封为县男的那个?”黄玄度追问道。
白谨难得有些羞涩:“对。”
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爵位,羞耻得他脚趾都要抠地了。
“没想到你竟生得这般模样,倒是一点都不像下田干过农活的粗糙。”黄玄度感慨道。
左安礼隐隐不愉,站过来侧身挡住白谨的容颜,对方身后的两人有些尴尬,却并未出声制止黄玄度出格的言语。
白谨倒没觉得哪里不对,在他看来黄玄度性格是直爽,弯弯绕不多,可能让他委婉说话的人很少吧。
他在心里揣测着,也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讲封爵的事,“主要想法是我出的,真正实施还得靠经验丰富的农人,我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
“你倒是实诚。”黄玄度淡淡瞥了他一眼。
只是一时兴起而问,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都经常相见,一个小小的县男还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失去兴趣后,他们便各分两路,泾渭分明地睡在城隍庙的两边。
一方在东,一方在西。
就算刚才还谈笑风生,隐隐有投合得促膝长谈之势,转瞬间就离得老远,互不开口搭理。
气氛都变得古怪起来。
白谨他们并非热脸贴冷屁股之人,别人懒得理你,他们可不会眼巴巴地跑过去谈话。
左安礼已经开始着手整理被褥了,这是在出来前就学好的技艺,是跟着对这事很擅长的白谨学的。
白谨刚要帮忙,就被他温声止住:“这次游学本就是修行,学自己不会的,怎么能让你来做我生疏的事呢。”
“好吧。”白谨被他说服了,托着下巴看他一丝不苟工作的模样。
瞧着瞧着,他就注意到了左安礼耳根微红,一直蔓延到脖颈的模样。
再往下就被圆领衣袍遮了个正着,一丝都瞧不见了。
冰凉的手倏地贴上自己的额头,轻软干净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安礼,你脸怎么红了,是感冒了吗?”
再正常不过的关心之语,却击溃了面前人的心房。
本就怀有另外的心思,而不敢拿出来见光,他仓惶着退开:“没、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热了,先到外面寻些柴火,吹吹冷风就好了。”
白谨伸手:“诶……?”
奈何他走得飞快,叫都叫不住。
徒留白谨蜷着腿坐在原地,嘴里嘟囔道:“这天哪儿热了,不是还挺冷吗?”
他转过头一看,竟是发现左安礼刚才铺好的被褥是他的,那对方刚才忙活了大半天岂不是白费了么。
白谨幽幽叹口气,没想到左安礼这样做事有条不紊的人也会有仓促慌乱的时候,他只好任劳任怨帮对方的被褥给搭好。
旁边不经意看到他们互动的黄玄度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另外两个少年立刻看向他,却不太敢直视。
“赶了这么久的路,总算遇见不一样的风景了,有趣。”黄玄度随口感叹一句。
两个人老老实实地附和他:“少爷说的是。”
作者有话说:
掉马应该就是下面五章内了,大家别急,我做好大纲了(拍着胸脯保证.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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