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意意呀
赵泽霖叮嘱完郑秋白,转头又去叮嘱郑爷的护士,“小园,看样子要麻烦你啦,多注意一点他的吃食,不要让他偷偷吃不该吃的东西。”
如果郑秋白的家属在,这些注意事项肯定都要说给家属的,奈何郑爷没有能签须知的家属跟来,看样子连孩子爸爸都没出现过。赵院长忍不住感慨,男人呀,真是坏东西。
这头查房刚刚结束,阿良和霍嵘正好结伴过来一行人碰上,霍老三自来熟地上前,“哎,这正好碰见医生,您是郑秋白的主治吗?”
“我是。”赵泽霖笑笑。
霍嵘立马凑上去勾肩搭背,“医生,他这是怎么了,要到你们医院住院?”
赵院长笑脸不变,“请问您是他的?”
“朋友。”
“抱歉现在,这是患者隐私,不方便告知。”赵泽霖相当有医生的道德和操守,抛弃医德的事儿,他这辈子就做过一次,“您可以自己进去问他。”
说罢,赵泽霖笑眯眯拍开霍嵘的手,往电梯间走去了。
病房里的郑爷从阿良那听说到霍嵘来了,一个挺身从病床上惊坐起,“你怎么正好碰到他?”
“霍少好像是来给别人探病的,正好遇上了。”阿良压低声音:“他还给我打听您是什么病呢,我没告诉他。”
郑秋白闻言心里一紧。
“在这背着我说什么小话呢?”满肚子疑惑的霍老三总算是突破了心里的坎儿,大步迈进了病房,他盯着病床上的郑秋白左右看看,没看出什么端倪。
霍嵘眯眼,居高临下问:“秋白,怎么一阵不见,都把自己倒腾进医院了,还是为……上次我弟弟那事着急?”
“当然不是,那算什么,早过去了。”郑爷八风不动,“我这是这段时间熬夜、喝酒、饮食不规律作的,正好,趁机休假。”
“要休假了?是大毛病?”霍嵘搬过椅子坐下。
“小毛病。”
“多小?”
“不足挂齿。”郑秋白道:“你前段时间忙?我给你发的消息怎么都不回?没看到?”
“内阵子的确忙。”霍嵘撒谎。
“那正好,你弟那堆东西再不拿走,就快烂我家里了,你什么时候找个人走一趟燕城带走。”
提起霍峋,两人之间本就怪异的气氛更加暗流涌动。
霍嵘哂笑,“还要我拿吗?他没自己拿?”
郑秋白颔首,“那要他自己拿也行,你记得让他联系我。”
霍嵘闻言,若有所思,“成,我记得跟他提一嘴。”
话题最终又带到了郑秋白的健康上,寒暄几嘴,陈禾打来了电话,催霍老三出来,“你说回公司了,这车怎么还在医院停着?”
霍嵘只能忙不迭跟郑秋白道别,说自己下次会带补品来,一溜烟儿跑了。
出了病房,霍三少嬉笑的脸就沉了下来,郑秋白话里话外在暗示自己他和霍峋已经没了联系,模样坦坦荡荡,一丝纰漏都没有。
偏偏霍峋今天一早已经开车走了,没人给霍嵘诈真话出来。
虽然不清楚霍峋是去哪了,但他没出现在医院里,看那傻小子昨晚上喜滋滋的欠样,更不像是知道郑秋白生病在医院疗养的模样。
按霍嵘对弟弟的了解,霍峋要是知道,高低得焦急得吃不下饭,连夜跑来,趴在郑爷床脚端屎端尿地伺候。
霍老三又稍微有些恶趣味地想,除非,郑秋白是怀了霍峋的孩子,才值得霍峋那样春风得意。
就现在的局面看,这两个人之间真就没联系了?
可霍嵘的直觉总不是这么回事。
送完陈禾,车开回公司,霍老三一拍脑门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郑秋白到底生了什么病,这下次探病带点什么补品才合适。
霍嵘转头看向秘书,“哎,京市私立医院,我有个朋友在住院,你去帮我查一下,他得的什么病。”
第45章 相簿
霍嵘这秘书叫沈衾,也是个人才,衣冠楚楚,精明利落,办事准则就是快准狠,在娱乐圈混,没有点手腕和战术那是万万不行,霍嵘一贯同他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沈衾就是那个沉着一张精英面孔,手起刀落,斩人如麻的红脸角色,能力毋庸置疑。
因而当沈衾下午回来告知霍老三什么都没能查到时,霍嵘大跌眼镜,“什么?不是,我也没让你去查什么机密要闻,就查个平头百姓生的什么病,哪有那么困难?”
就算医院里那些医生护士都一口一个隐私一口一个人权,但他们这样的人,想知道,总有自己的法子。
人脉,金钱,权利,这三条路肯定有能走通的。
“卫生局的内谁,你没去和他讲一声?”
“去了。”
“没成?他还不卖我面子了?”
沈衾道:“霍总,这家私立医院是港资,听说从建立到现在一直都很看重病患隐私方面的保障,因为这一点,京市不少权贵都是这家医院的VIP。”
这是私立医院的卖点,连医院里的护工和门卫都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倘若轻易就将病人信息泄露出去,那些高官显贵还怎么放心大胆过来体检疗养?
霍嵘能找人卖他面子,这家医院能在京市稳定根基,背后也一定有其支柱,毕竟客户群如此。
“有那么麻烦吗?我就只想知道我朋友生的什么病。”
“那您为什么不直接问?”沈衾觉得霍嵘这样私底下查才是自找麻烦。
“我问,他只跟我打太极。”霍嵘躺回老板椅上,“肯直接告诉我反倒好了。”
霍老三查这件事,一是作为朋友的关切,二是他直觉郑秋白有点什么瞒着他,还不是小事。
沈衾作为一个合格的合格的秘书,替主分忧道:“听说这家医院背后的出资人是宋五爷,我们不如换一个方向切入。”
“宋五爷?”这名字是如雷贯耳,可霍嵘拖着下巴发愁,“我和他不熟,求他办事,能答应吗?”
宋氏主要经营地产商场和矿业,那家财万贯,不是霍嵘这刚起步没七八年的影视公司能比的,再说了两人之间还差着辈呢,宋庭玉今年都三十多了,霍嵘才二十五,周遭认识的都不是一代人。
“咱们跟宋氏都投资了新年期间上映的《风光年华》,这月初季度分账结束收益可观,所以张导组织了明晚的私人晚宴,占比大的资方都收到了请柬。”
看样子这场晚宴,也是为了给下部电影拉投资。
“那明晚去看看。”霍嵘不单单是为见宋庭玉去的,他挺属意这位张导,下部电影,他也要投。
*
到底,郑爷是没有放下自尊用床边的可移动马桶,他宁可像个老头子似的扶着那打了三针硬的像石头的屁股,一瘸一拐一点点挪,也要挪进卫生间。
幸运的是,保胎针起了作用,今天没再出血,哪怕他不忌口吃了那么多荔枝。
护士下午给他抽了血,孕酮还是低,于是晚饭后又来了一针黄体酮。
不过两天,郑秋白的屁股都快被扎成筛子了,满满当当都是针眼儿,且这针管里的药品像是带着玻璃渣,注射进肌肉里,十足痛苦,且一针更比一针强。
门外等待郑爷打完针才进来阿良纳闷,“老板,怎么痔疮还用打针呐?”
“新型治疗手段。”郑秋白侧躺,他不能趴着,怕压到肚子里的受精卵。
阿良点头,不疑有他,他对痔疮也是深有研究,像他们这种干夜场的,平时烟酒不离手,熬夜作息不规律,痔疮这都是常找上门的毛病,不致命,却磨人。
只是没想到,他们小老板也有这样的难言之隐。
“老板,薛柔刚刚打电话来了,她说店里一切如常,让您安心疗养。”
郑秋白闻言眉头一跳,“你把我住院的事情告诉她了?”
“是呀。”阿良觉得薛柔那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当然,他没有告诉她郑爷病痛大爆发的是痔疮。
“嘶——”郑秋白真真头疼,他不是不相信薛柔,但奈何薛柔是维系VIP的经理,他不在,进包间敬酒的人就成了薛柔,而他不在,也一定会有客人问起他的下落。
薛柔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的确,薛经理不觉得小老板生病要住院修养是什么难言之隐,更甚至,她和销售经理一合计,还觉得这是个好由头,那些VIP知道他们老板鞠躬尽瘁到住院,一心疼,不得多开不少酒水,打赏更多小费。
于是只要有人问起,薛柔和销售经理都是一脸沉重的愁云惨淡,“我们老板工作这些年,从没有请过假,这次实在扛不住了,医生也下了通牒,这才把他留在医院,不然他知道您来,肯定要来给您敬酒!”
“对对对,就是平时太过辛劳了,他虽然年轻,但是也禁不住这么熬夜喝酒地造,那身体真是扛不住。”
“哎呀哎呀,医药费哪用掏呀,我们老板说了,只要你能在我们这儿喝好玩好休息好,他的病就好一大半了。”
薛柔和销售经理一唱一和,连带着底下人都掌握了新话术,关键是真有人就吃这套,销售额又有了攀升的新苗头。
回到燕城两天的霍峋重操旧业,一边给郑秋白家做保洁,一边定期炒炒股,和海市那边的操盘做做沟通。
这样的日子琐碎无聊但过得飞快,霍峋怕打扰郑秋白出差,也怕再被呲一顿,于是一个电话都没有再打。
每每想打电话,他就卖力做家务,打消那个闲得蛋疼的念头。
老房子处处都是保洁死角,上门的小时工阿姨不会像霍峋一样用小铲子清理墙角的顽固污垢,用抹布一点点擦去踢脚线上的浮尘,更不会没事找事去收拾储藏室里落灰许多年的东西。
这储藏室里有郑秋白给霍峋打包好的东西,有堆放整齐等待回收的废物纸盒,还有一大堆当年搬家时留下的产物,恐怕连郑秋白都不清楚,这些铺满灰尘的盒子里都是什么。
霍峋收拾时,难免要打开看一眼,这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点新天地。
舒澜是个念旧又节省的人,她总是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扔,连郑秋白上小学和初中时的课本都保存完好。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好几本厚厚的相册,舒澜掌镜,记录了郑秋白生活在叶宅中的点点滴滴。
照片里十几岁的郑秋白已经是极钟灵毓秀的长相,完全是比照如今的五官一比一缩小的,但他看向镜头的眼睛是沉沉的,少有嘴角翘起的模样。
纵使笑,那笑也很浅很虚,似乎并不走心,和不时撞进相机镜头里抢镜、笑的像个二傻子的叶聿风有着相当鲜明的对比。
小小年纪的郑秋白还不是人精似的翩翩公子,那时的他也像只蝴蝶,美丽,脆弱,易碎,好像谁都能轻易揉碎他的翅膀。
霍峋捧着那些相簿,像是个小偷,小心翼翼从头翻到尾,每一张都叫他心动,心动到想偷偷带走,放到钱夹里。
毕竟以他对这些箱子落灰程度的判断,恐怕郑秋白都有五六年没碰过这些东西了,估计都不会知道这箱子里放的是什么。
但最后,道德制止了霍峋做小偷的念头,反正,他迟早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向郑蝴蝶讨一张照片来,何必现在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
不如趁机多看两眼,刻在脑子里。
只可惜,他那素未谋面丈母娘的精妙拍照技术,仅仅存续到郑秋白做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高二时代,后面就再没有了。
霍峋为此还翻了翻其它箱子,但他只翻到了郑秋白年少时看病留下的一叠又一叠泛黄的检查报告和化验单。
这东西就足足有两箱子,从频繁更换的医院名称上就可以看出,当年带着孩子看病的舒澜几乎快跑遍了燕城所有的医院。
每一项检查都是费用高昂,结果大同小异,这种小众至极的残缺,燕城大医院里的医生很少经手这样的病患,除了给一个去京市大医院看看的建议,很难给家属一个能够听信的精准判断。
能不能做手术、做手术风险高不高、不做手术未来又会不会有并发症、倘若幸运没有遇到并发症这样的病例最高又可以活多久。
这些问题得到的一众悲观回答,都被舒澜仔细记录在她为孩子准备的看病记录本里。
泛黄的纸页上,蓝色碳素笔的墨迹被记录者的眼泪晕开,像是一朵飘远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