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不厌
刚才，沈亦那个下意识将人往后拉一下的动作，和那天像极了。
……
窗外忽然飘起了雪。
这么寒冷的天，季节有所反复也是极有可能的，零星雪花很快飘成鹅毛大雪，将窗外的一切景象都模糊成背景色。
谢惊雨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紧张，甚至需要运转灵力来使自己不至于手心出汗，弄脏沈亦的手。
“你的手在出汗。”沈亦忽然说。
谢惊雨一惊，当即就要松开手，却在抽动手掌的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明明偷偷用了灵力，怎么可能流汗？
而且他这具躯壳，准确地说只是一具能动能说话的活尸，是不会有生理反应的。
沈亦眼眸弯起：“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骗，许逸尘。”
谢惊雨的神情顿时僵住：“你说谁？”
“你和煦蓝是一个人的两半对不对，一人拥有力量，一人拥有记忆。”沈亦说。
“不����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谢惊雨以为沈亦只是在把他当做煦蓝，甚至将煦蓝的记忆一并安在他身上。
“别急啊。”沈亦笑着说，“煦蓝也不知道许逸尘是谁，这个人只有我知道。”
谢惊雨顿时抿紧唇，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最终还是没忍住：“许逸尘是谁？”
“一个小说男配角的名字。”沈亦忍笑道。
谢惊雨：“？？？”
“你之前不是问我，食异人和我牵你的手有什么关系吗？”沈亦抬起了他至今没松开的手，眸中笑意未散。
“在东间封印B级崩溃位面的时候，［预测未来］让我看到了一段画面。”
正是那段画面，让沈亦一刻也没在任务世界耽搁，很快回到礼品世界。
“你看到……我和许逸尘有关系？”谢惊雨听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嗯？不是啊。”沈亦奇怪道，“你是许逸尘，在你站在我床头那一晚我就确定了。”
眼见谢惊雨还要反驳，沈亦打断了他：“我看到我死了。”
谢惊雨大惊失色：“什么����”
“你也死了。”沈亦说到自己死了的时候，脸上一点难过或是害怕也没有，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直到说到这一句，眉梢竟然还上扬了几分，语气也高兴起来：“谢惊雨，你真的因我而存在。”
谢惊雨整个人骤然顿住。
����沈亦有一点说错了。
他和煦蓝并非一点记忆也不分享。
关于沈亦的记忆，他们谁都不愿意放弃。
所以沈亦存在于煦蓝记忆里的一切，他都知道，包括沈亦在现实的住址、沈亦常去的超市名称、沈亦最喜欢的食物、沈亦平时最习惯的行动路线、沈亦最常出门的天气、目光停驻最久的一朵花的形状和气味……
而谢惊雨从这些记忆里，学到的不仅仅是如何不动声色融入沈亦的生活里，更有对方一些极难被常人察觉到的性格，一些隐藏在日常行为中的特殊习惯。
沈亦他其实对外界有一种很强的疏离感，且领域意识极为强烈。
仔细看他和商家人的相处细节可以发现，他接受商家的每一笔钱，都花在了哪怕被临时收回也能立即交代清楚的地方；在商家呆了这么多年，其实并非每个人都厌恶沈亦，不乏有人想与他这样一个好看性格又随和的人交好，但沈亦和他们每个人的关系都不咸不淡，维持在一个互不打扰的水平上，连争执都很少见；一些针对沈亦与商家关系的恶意揣测，对沈亦来说完全不痛不痒，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沈亦在乎什么呢？
他在乎商栎，所以他会默许商恒阳把商栎交给他带的行为，会参加一些不感兴趣甚至会遭到嘲讽但是却有可能对商家继承人不利的宴会，会给商栎一把自己家门的钥匙。
他在乎母亲，所以会在许芙思时隔一年找到他的时候没有抱怨地和她回去，会在她时常忘记自己的生日会上送上一份礼物，会合她心意地很少在商恒阳面前出现，会在商栎每次来他这里时，强迫他给不安的许芙思打一通电话。
不过，谢惊雨并不是想说沈亦对在乎的人过分溺爱，而是有一点或许沈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他所在乎的人占有欲极其强烈。
以沈亦的聪明，他不会想不到他这样对待两人会产生什么后果，但沈亦几乎是下意识放纵了这种结果����他要商栎对他的话最为信任，对他的依赖感最强，要许芙思对他的愧疚永不停歇，永远放不下他。
����所以谢惊雨并不怕沈亦说他消散于自己死后，而是沉湎于沈亦口中，那句“因我而存在”透露出的，独一无二的占有。
第165章 现实
“是的，我……因你而存在。”谢惊雨张了张唇，最终缓缓道。
那声音虽缓，却极为笃定，甚至有了些许誓言般的执着。
沈亦愣了一瞬，因他听出了谢惊雨话里的严肃与认真，但下一刻，他便真真切切地弯起了眉眼，眸底满是笑意：“我信你。”
谢惊雨撞见了那抹笑意，唇瓣微启，心想沈亦看起来不像是相信他的样子。
但很像是如果有人骗他，他就把谎言变成事实的样子。
好在，谢惊雨不怕。
他微微侧头，侧耳听窗外落雪：“寒潮开始向内陆蔓延了，你打算怎么做？”
沈亦也转头看窗外落雪，摇头道：“这只是个开始，我想怎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打算怎么做。”
……
中央基地。
“怎么样？还是一样的结果吗？”谢静从手中报告中抬起头来，眉头不曾松开，看向身旁新上任不久的特情组组长。
特情组组长是个矮个儿戴眼镜的青年，面容有些白白胖胖的，闻言无奈点了点头：“以我们现有的技术，只能探测出特殊能量α的存在，无法隔绝或者将其从环境中分离，并且现在隔绝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我国不是被α特殊关照的话，现在全球应该都布满了这种不知名能量。”
贺文月的团队能察觉出的问题，国家也在不久后很快查出原因，在了解到国内有人更早察觉到α存在后，他们和以重鹤医疗、九叶智能为代表的科技医疗行业顶尖公司进行了合作，并正式将这种特殊能量命名为“阿尔法（α）”，对其进行了一系列研究。
截止目前为止，他们对阿尔法的作用已经有了较为完整的了解，但对其来源、阻断方法依旧一筹莫展。
国家安全局局长谢静看着手中的报告沉吟良久，做下了决定：“做好执行A文件的准备，将重点放在对α的影响研究上，争取扩大正面效应，将损失减到最少，另外……近期会有一批志愿者送到你这里来，他们身上可能有些一样，但不必慌张，平常心对待即可。”
谢静微微侧眸，看向手上那常人见不到的手环，黑色的手环上镌刻着一面微微侧转的古典铜镜，正反竟都是光滑镜面。
����双面镜，她的店铺所属，同时也是她的性格偏向：自大狂妄，只是善于隐藏，将真实的一面藏在镜子的背面。
想不到礼品店对她的评价竟然是这样。
谢静平静地收回目光，看向眼前显然还不知礼品店为何物的特情组组长，吩咐道：“如果这些人里有人不服管教，尽管找我，这些人里，混蛋还是不少的。”
组长刘成：“？？？”
……
“上面从我这里要走了好几个技术人员，还问了你们的动向，似乎有意联系你们。”
房间客厅里，火炉里噼里啪啦燃着柴火，透明玻璃窗外落雪纷纷，白色的沙发上搭着几条柔软舒适的纯色羊毛毯，不过除了商栎之外，暂时谁也用不着。
江叶心说完，抬起头来，正看见沈亦正低着头把玩谢惊雨的手指，侧脸还十分认真，仿佛连他手指上有几道褶皱都要数清楚。
……明明在上个任务世界之前，这两人还是很单纯的主仆……力量与力量分.身的关系。
江叶心看不明白，索性不看了，只管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分享出去。
唐饮看了他一眼，伸着懒腰换了个姿势，双手枕在脑后道：“这就是三一说的动作吗？不过上面找我们做什么？”
这一点千月回倒是有话说：“前几天，我叔叔休假期间被叫回去了。”
“你叔叔？”唐饮瞥了他一眼。
“军人。”千月回只回了两个字。
唐饮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江叶心也皱起眉头，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
唯有沈亦依旧靠在沙发扶手上，抓着谢惊雨那只手，只微微侧了侧眸道：“看来是确定α的扩散非人力所能阻止了。”
谢惊雨坐在沈亦旁边的宽沙发上，旁边坐着唐饮，两米宽的沙发上总共只有两个人，但谢惊雨仍觉得坐立难安。
沈亦已经抓着他的手研究了一个小时了，是他这具身体的手掌有什么难以察觉的缺陷吗？很严重吗？
他稍稍动了动手，本来想主动碰一碰沈亦的手，谁知那力度竟是就这样松开来����
谢惊雨刚想要追过去，就感觉对方换了一只手揉捏他的手指����
“那批送进中央基地的研究人员，现在还和你联系吗？”
沈亦换了只手捉弄谢惊雨冰凉的手指，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倒是咬苹果的“咔嚓”声格外清脆。
“有，但研究上的事情保密。”江叶心说。
他打开手环，点开聊天记录，上面基本都是一些日常化的交流，很多话题聊着聊着就生硬转移了，明显涉及到敏感问题。
沈亦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咬苹果的“咔嚓”声一下接着一下，看上去很是随意。
但没一会儿，沈亦咬着苹果道：“研究有进展了，他们打算利用阿尔法改造人体。”
“什么？”江叶心蹙眉重新看过去。
依旧什么都没看出来，怎么看都只是日常寒暄，就连想要从被转移的话题入手，也因为范围太大而无从串联起。
“看这一句����你们受过阿尔法影响吗？研究员是我们亲手送过去的人，原因也都说清楚了，怎么可能不清楚我们有没有受到阿尔法的影响？”
和那批研究人员一起去往云瑰星之前，沈亦就已经和他们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因为异能量的影响，所以礼品店客人很被动，需要和国家换取自由的筹码。
这也是那些人愿意接受江叶心招揽的原因，因为阿尔法的侵染谁也无法避开。
“他之所以再问一遍，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确认。”沈亦说，“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确认一遍呢？因为国家开始确认了。”
“国家为什么要再度确认一遍？”唐饮下意识问了一遍，随即很快得出结论，“为了将受到阿尔法影响和不受阿尔法影响����更准确地说，是受到较小的影响的人区分开来，然后……”
“然后，从中找出受到正面影响的人，研究出他们的共同规律，提高正影响覆盖率。”沈亦接话道，随即耸了耸肩，“反正如果我是上面那位，在无法阻止阿尔法扩散的情况下。我就会这样做。”
几人仔细一想，发现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他们无法像沈亦一样肯定。
沈亦也不强迫他们信任自己的猜测，将果核精准扔进垃圾桶之后，抽了几张纸递给谢惊雨，又理所当然地把手伸过去。
谢惊雨摸到纸，本来还有些困惑，鼻尖嗅到淡淡的苹果香气，顿时了然地找到沈亦那只拿了苹果的手，慢慢替他擦拭沾了汁水的手指，动作很细致。
也很磨蹭。
沈亦想拿东西，手指还被禁锢着，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四根手指你要擦多久？”
“五根。”谢惊雨低声反驳。
“是啊，半天过去你终于擦完了拇指。”沈亦说，“可喜可贺。”
谢惊雨不说话了。
沈亦收回手，在手环上点了几下，说道：“接任务吧，积分用来升级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