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 第44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檀韫回视,温声说:“陛下做皇子时行七,比九公子不过大了三岁,因此对于宫中往事也不知情。此事一出,陛下知道了公子的存在,自然不能再让公子住在幽巷。”

“……”傅恩屈膝跪地,磕头道,“叩谢陛下……隆恩!”

“公子请起。”檀韫起身说,“还请公子先好好休息两日,待此事查明,我再来见公子。”

傅恩起身,对檀韫和傅濯枝点头,等两人先行离开了。

启明这时上前行礼,说:“奴婢是御前牌子,贱名启明,公子请随奴婢来。”

傅恩不太适应被人这般尊敬对待,也知晓御前牌子是在御前承奉的人,在内宦中也是万里挑一的拔尖儿,颇为拘谨地点了下头,说:“多谢公公。”

“奉命办事,何谈谢字?”启明侧身弓腰,“公子,请。”

傅恩连忙跟上。

启明将人领进西苑的澄明殿,对来侍奉的宫人叮嘱一番,便向傅恩行礼告退了。

傅恩坐在软榻上,被柔软的垫子和明亮的烛火烘得暖洋洋的,僵硬的手脚逐渐有了温度。两个内宦端着热水盆来请他净手,他不太适应人伺候,缓慢地洗手擦净,叫住其中一名内宦,“我有一事想问,不知可否?”

内宦俯身说:“公子请问。”

“秦王世子我是知道的,但那位监事……我见识少,不知那座衙门有这么个职位,还请公公告知我,免得我不慎得罪了贵人。”傅恩不好意思地说。

“公子不常在外面行走,不知道是正常的。”内宦说,“宫中只有一位监事,便是姓‘檀’,是随了先帝爷身旁那位司礼监檀掌印的姓,在檀宗主膝下行七,从前是潜邸伴读,如今是正四品的御前太监。而监事一职,是陛下特意为檀监事所设,令监事从旁辖管缉事厂。”

“原来如此,”傅恩安静了一小会儿才出声,“当真是内廷数一数二的人物了,难怪年纪轻轻,气质不凡。”

内宦说:“是呢。檀监事是内书堂出身,又在陛下跟前儿伴读多年,气质风华非常人能比。”

的确非常,与天潢贵胄的傅世子站在一起,虽一放一收,却丝毫不让。

还有那傅世子,傅恩心中不明,只觉得方才在幽巷中,傅世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明,但绝无善意。

第48章 惊噩耗

“翠公公, 马双已经招了。”

缉事厂内署衙门的番子呈上供状,翠尾伸手接过,看过后说:“果真是被收买的, 监事料事如神。马双如何了?”

“昨夜我们暗自去净乐堂提审过后, 还是将人安置在原处,派了人暗中盯着, 一切如常。”番子说。

“做得对。且记住,若有人暗中对他有所动作,定要注意探查。”翠尾嘱咐两句,转身回了莲台。

不一会儿, 是观回来了。翠尾给他倒了杯茶, 问:“查得如何?”

“御医院、缉事厂的大夫和两位仵作一同验过尸身, 确认陈才人是死于头疾。”是观说罢将茶灌进肚子里。

“王瑞做了这么久的巡街长随,不会不知道规矩,擒住如海也该拖回衙门惩戒, 没有在宫道上动手的规矩。”翠尾眯眼,“他这是欲擒故纵。”

是观拉出凳子在他面前坐下, 说:“王瑞想放九皇……公子出来?会不会和何百载有关?”

“虽说王瑞是何百载的人, 但若说此事是何百载授意, 我倒觉得不太可能。”翠尾思忖道,“毕竟放出九公子于他有什么好处?”

“会不会……”是观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小声说,“该不会是要另择主子吧?”

“司礼监是天子的内廷衙门,只有天子一位主子,你是说他想造反?”翠尾蹙眉道, “何百载虽不安分,但没有这么蠢吧?虽说陛下在位时间还不久, 但内廷有小爷和戴公公,外廷有宋阁老等,北境与南疆都是忠心耿耿,他凭什么反?”

“哥,我就随便一说,你也随便一听。我觉得有些时候越大的事情,他做起来虽难,但想起来却简单。比如造反这件事,”是观压着嗓子说,“它不一定要大动干戈,只要陛下……陛下那什么了,不就只能另择新主了吗?”

翠尾攥紧茶杯,眉眼微沉。

“悔不该答应!”何百载将茶杯掼到桌上,负手在原地转圈。

随堂太监刘秧说:“干爹,王瑞是巡街长随,他阻拦如海是尽职尽责啊,最多说他犯了规矩,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话虽如此,但我这两日越来越不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不……不止一双!”何百载来回踱步,看着被擦得毫无灰尘的地板,眼前有些眩晕,“那日傅世子的话……越想越奇怪。”

“傅世子是偶然经——”

“不,以他的性子,原本不该掺和进来,这人身份背景大得很,随便迈一步就能登天,偏偏他就是不肯迈这一步。”何百载仰头一思忖,“虽然事关傅恩,但这位九皇子在傅世子眼里就是个屁,他根本不会重视。就算说他与王瑞唱反调是随口为之,可他又回乾和宫,与檀韫一道去幽巷,这就不是顺路的事儿了。”

“说起来,傅世子近来的确有些不寻常,他从前难得入宫,近来却是勤快得很。”刘秧走近一步,“我听说他好似对檀韫起了心思,每次都是去莲台。”

何百载冷笑,“这就说得通了,或许他不是在和咱们唱反调,只是在帮翠尾。”

刘秧阴阳怪气地说:“脸蛋漂亮就是好,连傅世子都上了钩,要帮忙掺和一脚!”

“你不懂檀韫。要说傅世子见色起意,有意讨好,有可能,但你要说是檀韫故意勾/引,以谋求好处,绝无可能。”何百载意味不明地笑了,“我这个七弟啊,人纤细,骨头却硬得很,直楞楞地杵着,不会使这种手段。”

刘秧不敢顶嘴,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干爹,您打算如何?”

“陛下一心要让外廷换血,动尤为查李埔都是为了宰梅愈这条大鱼,如此,我处境堪忧啊。”何百载落座,喝了半杯冷茶,下定了主意,“这件事咱们没掺和太多,你找人把马双料理了,咱们及时从中撤出来。记住,做隐秘些。”

刘秧连忙说:“干爹放心,儿子立马去——”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火者飞快地跑进屋子,在刘秧身旁跪了,说:“小皇孙出事了!”

何百载猛地站起来,不知为何,后背一阵发凉。

皇帝赶到御花园时,太后在池边哭得肝肠寸断,身旁跪了一地的宫人。

尚柳来轻步走到太后身后,望见她怀中的傅璟面色青白,已经没了呼吸。他转身,朝皇帝的方向摇了摇头。

“……”

皇帝看着坠在太后臂弯间的那颗发丝杂乱的脑袋,一时只觉得恍惚。他对三哥的感情着实复杂,羡慕过嫉妒过,畏惧过憎恶过,最后都随着傅赭的死变成一摊枯燥的死水。至于这个孩子,他本身并无厌恨,当初种种考量还是让这个孩子活了下来,太后忌惮他,不许这孩子与他相处,可某日经过御花园时,这孩子怯怯地躲在假山后头,叫了他一声七叔,被宫女抱走时还将自己编的小花环丢进了他怀里。

“我的孙儿啊……”太后紧紧地抱住傅璟,哭得要咽了气,“你也去了,叫我怎么活啊?儿啊,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不多保佑,叫你这孩子也落入毒手啊!”

周遭的宫人听她这般嚎哭,各个抖如筛糠。

这话,不是明说怀疑陛下害了小皇孙吗?

皇帝身后的一群人弓腰埋头,仿佛一瞬间没了呼吸。偌大的御花园安静极了,太后哭声凄厉,句句泣血。

檀韫抬眼看向皇帝,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不怒不恼,不伤不恨,有种令人不安的冷寂。

“……来人,将傅璟抬到殿内,召林院使、锦衣卫、缉事厂相干立刻验尸。”良久,皇帝说,“四面封锁御花园,不许任何人进出。”

御前牌子启明点了两个人立刻折身去传旨,尚柳来与两个宦官走到太后跟前,刚一伸手,就被太后一巴掌拍开了,“不许动!谁都不许抢走我的孙儿!”

太后留着长指甲,尚柳来面上顿时划出一道血痕,他眉眼都没动一下,温声说:“娘娘,只有查明死因找出凶手,才能——”

“死因?还需要查吗!”太后仰头瞪着尚柳来,“璟儿最是听话懂事,他每每来御花园,我都要叮嘱他不许玩水,他从来都听话,不会靠近水边,怎会突然就死在了水里?!定然是有人害他!”

尚柳来说:“既如此,更要快些查明,才能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交给你们还能查明?”太后看着尚柳来,“这宫里是你们的地方,查出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

她一通指桑骂槐,在场人都听得分明。皇帝对此不说分毫,连目光都不予施舍,更让众人不安。

檀韫走到皇帝身边,侧身说:“陛下,今日宋阁老与戴公公该入宫向您禀报贪污案的进展了,您且先回乾和宫,这里的事情,奴婢来处理。”

他说话之际,很快地握住了皇帝的手腕,一瞬即分,但皇帝被他指腹的温度暖回了神智,下意识地说:“驰兰……”

“在呢。”檀韫在皇帝看过来时温和地笑了笑,轻声说,“陛下放心。”

皇帝带着人走了,檀韫望着那道高挑的背影,没有错过他在拐弯时的踉跄。他垂了垂眼,再转身时没有半分温和。

“太后娘娘年纪高了,坐在地上哪里受得了。”檀韫说,“设座。”

“是。”四个长随出列,很快就搬了两张玫瑰椅来,一张落在檀韫身后,一张放到了另一侧。

檀韫落座,说:“慈安宫的所有人,除郑公公外立刻退出御花园,外面静候。谁敢异动,就地格杀。”

翠尾与一行人出列,上前将跪在太后周围的一圈人撵出去了。

很快,林院使和一干锦衣卫、番子赶到现场,在檀韫面前行礼。

林院使转头见太后把人抱得很紧,不免为难地说:“监事,这……”

“郑公公。”檀韫看向跪在太后身侧的郑鹨,“请太后娘娘坐下。”

郑鹨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正欲抬头,太后已经开口,“放肆!”她猛地偏头看向檀韫,“阉寺,你敢对哀家动手?”

檀韫说:“郑公公是娘娘的掌事太监,我让他亲自请你,何谈动手?来人,请娘娘坐下。”

两个番子应声出列,上前轻易制服太后挣扎扭打的胳膊,“搀”着太后的胳膊将人“扶”起来,“请”到了那张空椅上。

太后怒不可遏,“檀韫!”

檀韫说:“这才是动手。”

“放肆!林梧,别桢!”太后伸手指向檀韫前侧的两人,“你们就看着他这么以下犯上吗!”

林院使没吭声,示意挎着箱子的药童准备干活,锦衣卫和缉事厂的仵作也跟了过去。

“请娘娘节哀。”别桢淡声道,“现下最要紧的是查明小皇孙的死因。”

郑鹨握住太后的胳膊,抬头对檀韫说:“娘娘骤然痛失孙儿,悲痛欲绝,因此才失了分寸,还请檀监事多海涵。”

檀韫失笑,“躺在地上的又不是娘娘自个儿,我为何要因此海涵?”

此话一惊,全场悚然。

是观明白了,难怪小爷要先让那群宫人退出去,他们若听见这种话,就留不得了。

太后咬着牙沉默一瞬,倏地冷笑出声:“怎么,你终于不装了?”

“何谈装字?身为天子亲臣,面对一个信口污蔑天子、全然不敬天子的反逆之辈,我若再给三分好脸色,那才是装呢。”檀韫说。

“反逆之辈?”太后站起来,惊怒之下口不择言,“哀家是太后,是天子的母亲,也要像你这卖屁/股的阉狗一样屈膝匍匐在天子面前吗!”

是观握紧刀柄。

“私下自然不用,陛下还需给太后行礼问安,处处客气。可既在人前,那就只有君臣。”檀韫单手握着扶手,沉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当陛下还是当年的七皇子,任你训斥打骂,随你信口作践?胡言乱语污蔑天子毒杀侄儿,随口置天子不孝不仁之境地,太后娘娘,你杀不得,梅家有的人可以替你赎罪。”

“你敢!”太后目眦欲裂,“那是天子舅家,你敢擅动!”

檀韫轻声笑了,“太后此言,是说梅阁老意图凭借国戚身份,威胁天子么?”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天子相提并论!”

“我乃御前太监,缉事厂监事,有御赐金牌,询事之际,臣工见我如见天子,隐瞒视作欺君,咆哮罪同犯上。左右,”檀韫说,“从此刻起,太后再敢咆哮,便割下郑鹨的舌头。”

站在玫瑰椅身后的两个番子齐声道:“是!”

太后猛地摔在椅子上,撑着扶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檀韫。

闷雷滚一声,是观仰头一望,说:“小爷,恐要下雨了。”

“别同知,烦请你带几个兄弟送太后回宫。”檀韫看向别桢,“好好照顾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