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亭渡
不过他住的地方离县衙也不远,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刚进门,下人就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是之前来过的书生宋郎君。
卢钰没想通宋声这个时候来找他干什么,夫人还特地给他带话让他回来一趟,看来这件重要的事情,跟宋声有关。
一路到了正厅,卢钰刚进来,宋声立刻行了个书生礼。
宋声虽然表面淡定,但心里很着急。等着的这半个时辰里,他想了无数次可能出现的结果。
这会儿终于见到了卢钰,他终于露出了几分欣喜的表情。
他还未曾开口,崔夫人先把刚才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原原本本跟卢钰说了一遍。
这会儿不止崔夫人惊讶,就连卢钰都很惊讶。仅仅凭着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就能推测出这么多,还真是让人讶然。
卢钰道:“你确定这两件事情有关联?今天上午我审问了几个人,可他们都说不知道船上运的人是盐。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宋声道:“无故消失的那批官盐,我听说有整整一大船,大人这次缴获的官盐有多少?数量对得上吗?”
“自然对不上。若是对的上,那这就是失踪的那批官盐无疑了,也就没有那么多让人忧心的事了。”
现如今,官盐失踪的事已经一步一步上报到了刑部,这件事是在他们宛平的地界发生的,整个宛平的官府都有职责查办这件事。
现在又在凤坪县的地盘搜到了走私的官盐,他这个县令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增重了。
现在不光上头的知府关心此事,就连京城里的一些大人物也都关注着。这件事弄不好,很有可能掀起一股大风浪。
卢钰最近愁的就是这件事,查来查去,也只是一批普通走私的官盐,数量也不多,再加上审问来审问去,这些人像是统一了口径一样,全都说不清楚。
可这件事怎么看都透露着怪异,他跟宋声道想法一样,这次缴获的官盐肯定跟那批失踪的官盐脱不了干系。
“你可有什么办法查清此事?”卢钰道。
宋声借机说道:“大人,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一个弟弟就在这水上做跑船的活,我就是听说他也被抓进去了,这才心急如焚的来找大人打探情况。我这个弟弟我清楚,他心地单纯善良,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除非是受人蒙骗,说不准,一直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大人,若是你信得过我,能否让我进去见一见家弟。对于家人他没有戒心,但是看到官差会很害怕。大人审问他,不如我来问他得到的信息要更多一些。”
卢钰沉声了一下,反正这件事宋声知道的也够多了,只是进去见一个人,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真的能够帮他得到更多关于官盐的信息,也是一些意外收获,说不定能帮他问出一些关于失踪的官盐的消息。
“行,我可以让你进去见他。但如果你什么都问不出来,后面我就要对他们用心拷问了。到时候有什么后果,你就算来求我,我也不会网开一面的。”
“多谢大人。”
宋声想着,只要能够进去见到宋成,肯定能得到新的线索。宋成这个傻小子,肯定是被人给骗了。即便他现在因为参与私运官盐的事被牵连,但如果能够戴罪立功,说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到时候他再找人担保,把人从里面赎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就看宋成自己能不能说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了。如果他真的明知道私运官盐犯法,还参与这件事,那到时候就真的救不了他了。
有了卢大人的允许,宋声这次去衙门的牢里看宋成十分顺利。
看来卢大人已经跟下面的人打了招呼,官差一路领着他来到衙门的狱里,一进来,就看到地面阴暗潮湿的厉害,角落里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乱爬。
衙门的牢里关的什么人都有,全都蓬头垢面的无精打采在地上或坐或躺着,看起来都没个人样。
宋声忍不住担心宋成,也不知道他现在成什么样了。虽然只是被关进来几天,但这狱里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路走到头,又拐了个弯,终于到了关押宋成的牢门。
牢头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对宋声道:“到了,你进去吧,记住,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出来。”
第92章
宋声这是穿越之后第一次到县衙的大牢里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来这儿看看。
大牢的牢门都是铁门,几乎每一间都关着几个犯人。蓬头垢面就不说了,还有一些看起来穷凶极恶,有的甚至脸上身上都有刀疤,看他跟着牢头一路走过来,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着有点渗人。
还有一些犯人在牢里面哭喊着说放他出去,被牢头厉声呵斥了一顿,然后声音小了许多,不敢再大声哭喊了。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子腥骚味儿,犯人们吃喝拉撒,全都在一个牢里头,宋声一路过来都没忍住捂住了鼻子。
前世的时候就听说过在监狱里面,也是有老大的。更别提还是在如今的景朝了,几个犯人共同关在同一间牢房里,肯定有一个话事人。
只有上头特地打过招呼交代过要关照的,才能有单独的牢房住。
宋成就是跟几个犯人共同关在了一个牢房里,宋声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在担心,也不知道他在牢里面有没有受欺负。
等他走进牢房里头后,看到里面有五六个穿着带着囚的衣服的犯人,全都在草席子上或坐或躺,衣服跟脸全都黑黢黢的,压根瞅不清谁是谁。
还是牢头走的时候在外头喊了一句,“宋成,你家里有人来看你了。”
牢头说完就往远处走了一些,给他们地儿单独说话。只是他这话说完,这一间牢房里的犯人全都抬头瞅着宋声。
只见最里边角落里靠在墙角的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听见声音后耳朵动了动 ,缓缓的抬起头,朝着牢门口看去。
等看到来人是谁,他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来。起身的时候太过着急,一个趔趄直接跪在了地上。
然后又撑起身子,快速走到牢门处,痛哭道:“三哥……你是来救我了吗?呜呜呜呜……我想回家,我想爹娘啊……呜呜呜……”
宋声差点没认出来眼前的人是宋成,蓬头垢面也就罢了,脸上还都是灰尘,黑黢黢的,而且瘦的脸都脱相了。
官府把他们抓进来也没几天,怎么他就成了这副样子?看着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眼窝深陷,人憔悴的可怕。
牢里面还有别的犯人,宋声压低了声音道:“四郎,你先别着急,家里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正在想办法救你出去。”
宋成刚被抓进来的时候完全是懵的,等到待了两天之后才知道,他们头上的这个罪名,十有八九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他哭了两天,没什么用,想明白后只求不要连累他的家人。这会儿看到宋声,他眼睛里又有了神儿。
宋成以为宋声说家里正在想办法救他,是安慰他的话。抓他们进来的时候说的是什么罪名他清楚,怎么可能救得出来?
别到时候再连累了家里的人,那他更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宋成道:“三哥,其实我知道,我现在的这个罪名恐怕是出不去了。不过能在临死之前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只求你回去之后转告我爹娘,还有奶奶他们,就说四郎不孝,没办法再在跟他们跟前孝敬他们了。等下辈子,再来给他们当儿子弥补他们。”
宋成越说哭的越厉害,本来脸上就脏兮兮的,再加上眼泪一直不停的流,脸全都花了。要不是身上还穿着带囚字的衣服,说他是个叫花子怕是都有人信。
宋声听着宋成说的话,心里有点吃惊,听他这口气,好像是真参与了走私官盐的事儿。
宋声问道:“四郎,你真的去走私官盐了吗?”
宋成赶紧摇摇头,着急辩解道:“我没有!三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参与走私官盐,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那条船上搜出来了官盐。现在官府一口咬定我们参与了走私官盐的事,不论我们怎么辩解,官府老爷就是不信。”
“三哥,我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我真的活不下来,你们一定要与我撇清干系,千万不要连累了家里人。”
宋成说这话,宋声还是信他的。看他一脸这急切的样子,想来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既然他没有参与走私官盐的事,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声道:“四郎,我相信你没有参与这件事儿。时间紧迫,你先听我说。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救你,你把你从一开始跟着咱们村的王家宝一块到船上干活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跟我讲一遍。你要想清楚了,千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遗漏,哪怕是一个很小的细节,或许你当时并不在意,但只要你看到或者是知道的,全都要跟我说一遍,听清楚了吗?”
宋成点点头,“听清楚了。”
就在这牢房的门口,宋成低声凑到宋声的耳边,跟他说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我一开始也没想着跟王家宝出去干跑船的活,就是之前遇见他,看他挣了很多钱,比咱们家烧炭开铺子还要挣钱,我这才动了心思,想跟着他一块儿去跑船的。”
“家里边烧炭也辛苦,还有三哥你还要读书,我也想为家里分担一些。就主动去找了王家宝问了一下他关于跑船的情况。”
“王家宝说,他跟着的那条船上面运的是咱们这边产的糖霜,通过水运,运到别的地方。因为水上时常有风浪,天气不好的时候还会有危险,虽然挣的多,但也是拿命搏来的。他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干,刚好他们船上正在招人,有好些人不会水性,而且还容易晕船,到了船上就上吐下泻的,不适合跟船。恰巧这些条件我都满足,我就跟着他去了。”
“跟着他干了一个月之后,一切都很平常,跟他说的差不多。每次跟船出去一趟,也就是做一些搬运货物,收拾船上的绳子之类的活,而且一般只要天气好,水上是不会有什么大的风浪的,这一趟下来,我挣了十两银子。”
宋声问道:“那你们这个货船,每次出发到达的目的地是固定的吗?比如说每次都停在同一个码头。”
宋成摇摇头,道:“不固定。但是我不知道码头叫什么名字,反正每次卸货的时候,不是一个地儿。”
“后来我又跟着跑了几次船,之前没敢跑太远的,但是跑了几次之后,我觉得短途的挣的少,就跟着跑了一次远地儿的。也没出什么事儿,一路上都很顺利,回来之后比上次多了一半儿的银子。”
“直到这次,王家宝喊我去到这艘货船上跟船。说是这个雇他们船的人给的价高,他们这次要是跑完这一趟,能挣比上次还要多一倍的银子,我当时财迷心窍,就跟着他去了。想着反正是一个村的,他不会坑我的。”
“可是没想到,等到官兵来抓人的时候,王家宝他竟然跑了!”说到这里宋成一脸愤慨,没想到都是一个村的老乡,出门在外竟然还骗他。
“你是说,这次官兵去抓人,没抓到王家宝?”
宋成摇摇头,道:“没有,我们同时进来的这十几个人里,我每个人都见过,但就是没有王家宝。”
“那你上了这艘船之后,有感觉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宋成仔细回想了一下,道:“这船还是在我们平常开船的码头停的,开船了之后,就一路沿着运河走了。船上人不多,当时我还纳闷,挺大一艘船,说是装的货物也多,人手应该不至于安排这么少。”
“当我上去之后,还悄悄看了一下,船上的船夫确实很少。而且里面有几个人看起来挺吓人的,长得虎背熊腰,瞅着凶神恶煞的,我都没敢跟他们打招呼。”
“那王家宝是跟你一起上的船吗?”宋声问道。
“没有,我俩不是一起上的船。你这么一问,我突然想起来 ,自从到了船上之后,我好像就没见过王家宝。三郎,你说他会不会有可能压根就没上船?”
“这个王家宝,亏我那么信任他。他竟然挖了个坑让我跳,说不定就是他提前知道这艘船有问题,所以才没上来的!”
宋声琢磨着宋成说的话,又问道:“其他的呢?关于这艘船上面的人和货物,还有什么你觉得跟平时有不一样的?”
宋成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想到,说道:“其他就没什么不一样的了,这艘船还没走到要到达的码头就被扣下来了,我都还一脸懵着,就稀里糊涂来到了这大牢里。”
说完他又沮丧的看了一眼宋声,这事到底还是他太贪了,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泼天的富贵那都是来路不明的,也怪他识人不清,轻易相信了王家宝那个家伙的话。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现在人在大牢里,三哥虽然是个秀才,但却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上哪能救得了他?
他像是心灰意冷一般,没了力气,滑坐在地靠坐在牢门口,失声痛哭。
宋声心里很是着急,听宋成说的这些话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应当就是被王家宝给蒙骗了,才稀里糊涂的上了那艘船。
如果能抓到王家宝,也许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宛平地界后面背靠山峦,想要藏身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而且这个时候的路引和户籍很容易被冒充,遇到那些检查不仔细的,可能就放过去了。
宋声只能跟宋成说道:“四郎,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别的异常情况了吗?只要是你觉得有点奇怪的,你都好好跟我说一说。”
一说觉得奇怪的,宋成倒真想起了一件事。
他道:“三哥,我想起来有一个事儿,虽然当时觉得有一点点奇怪,但一直也没注意,所以没想起来说。就是船在行驶的时候,那个船底吃水的线,我总觉得有些不大一样。”
“不大一样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
“其实那天我也是无聊,出来趴在船边上透透气。就看了一眼那个船吃水的线大概有这么高。”宋成用手约莫了一个高度比划了一下。
“后来中间我们遇上了另外一艘船,然后两艘船靠近后停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又正常行驶了。等到我们中途歇息的时候,跟几个船上的人聊天,发现那个船的吃水线要比之前短一些,大概有这么高。”
宋成这次比的高度比刚才要矮一些。
宋声惊道:“你们半道上还遇到了另外一艘船?是把货物都搬向另外一艘船了吗?”
宋成摇摇头,道:“没有,那艘船跟我们相遇的时间并不长,好像是行驶的时候撞着了,没一会儿就走了。要是货物真的搬向了另外一艘船,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那一艘船上装的货可不少呢,怎么着都得有些大动静才对。”
“这个情况,卢大人审问你们的时候你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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