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亭渡
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李鸿云的事在宋声这里只是一件小事,就好像一个石头砸进了水里,掀起那么一点浪花,然后又很快恢复平静。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人,没必要费那么多心神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加紧脚步回家,却没想到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雪。
这次的雪不像是上次轻飘飘的雪花下的稀少,不多时就开始漫天飞雪,让他想起了那句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
他从县学下学回来要走上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
然而才刚走了半个时辰,地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了。他得加快脚步了,不然等雪下的越来越多,积雪越来越厚,路会更难走。
景朝的衣服样式很少,农家的人衣服样式就更少了。冬天的冬衣外面依旧是长袍,鞋子也没有防水的靴子,宋声走了一会儿,脚面上落的雪开始洇湿了他的脚面,从鞋缝处开始一小片一小片的湿冷。
他这双鞋子走到家,恐怕全都是水渍了。
鞋子一进水,里面又湿又冷。雪已经覆盖了地面,中间有一截路很不好走,路上的石子被淹没在雪里,看不见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容易踩到石子打滑。
有那棱角尖尖的石头还容易把鞋子划破,宋声走到这里时格外小心,这双鞋子是陆清才给他做的新的,冬天里做绣花冻手还伤眼睛,弄坏了他心疼。
外面下了雪,陆清在家里等的也着急。干脆拿了个披风撑着一把油伞到村口去接人。
天空早已是一片漆黑,但因为下雪的缘故,视野还不算黑暗。
在雪色的映衬下,宋声老远就看见有个人影撑着一把伞站在村口。
他步子已经快的不能再快,甚至开始小跑过去。
走到村口一看,真是陆清。
陆清还没等他走过来,就快步走了上去,赶紧用伞帮他撑着头顶上的雪,一脸担心道:“相公,你先拿着伞,我把披风给你穿上。”
宋声接过他手里的伞,伞把处被握的热乎乎的,他碰到了陆清的手,却冰凉冰凉的。
陆清踮着脚把披风给他披上,正在给他系下巴底下的带子,宋声道:“不是说不要站在村口接我吗?这多冷啊!你要是冻着了,得了风寒怎么办?”
“相公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我是看这雪下的急,怕你路上不好走再摔着了,就想到村口等一会儿,想早点看到你。”
披风穿好之后,宋声换了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把陆清整个人罩在了披风里。
“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这么冻,赶紧回去到炉子边烤烤火,暖和暖和。”
乡下的风寒宋声是见识过的,曾经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感冒而已,却因为医疗设施和药材都太过落后,所以一场普通的风寒都可以随随便便要了一个人的命。
村里就有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得了风寒之后一病不起,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最后去世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儿让宋声十分重视这里的小小风寒,陆清这么不听话,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不大高兴,却又心疼他,就又把人往怀里搂了搂,两具身体挨着相互取热,到底是比一个人暖和了许多。
从村口走到宋家也花了一会儿功夫,到了家后陆清跺了跺脚,把身上脚上落的雪抖掉,又给宋声解下披风,把披风上的雪也抖了抖。
“相公,你先坐到灶膛旁边暖和会儿,我去给你把饭盛出来。”
陆清去灶台旁边盛饭,宋声也没闲着。
他从旁边把木盆拿了过来,用瓢在后灶的锅里舀了两瓢热水,试了试水温,稍微有一点点热。
陆清盛好饭端了过来,宋声道:“手冻坏了吧?赶紧把手放在盆里泡一泡热水,不然明天该生冻疮了。生了冻疮日日夜夜都是痒的,一挠就破,破了这双白白嫩嫩的手就不好看了。”
陆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嗔怪道:“相公就会吓我,哪有这么严重。”
冬日里做活的人,手上哪能不生冻疮?不过倒也没有冻疮挠烂那么严重。
就是会红起一大片,肿的厉害,手一热就会发痒。
不过今年冬天有了炉子,他的手倒是好很多,还没有生冻疮呢。
不过陆清还是乖乖的把手放在热水里泡了泡取暖,今天撑着伞到村口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他的手冻得跟冰块似的,一只手受不了了,就换另一只手来,等到宋声的时候,手已经没多大知觉了。
“我明天去跟夫子说一声,年假之前晚上下学之后都不去补课了,等到开春天气好了之后再补。”
陆清仰着小脸儿道:“真的?!”
“恩,明天我就去跟夫子说,夫子应当会同意的。”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突然窜进来一阵冷风。
是张杏花来了,她一进来就赶紧把门关上了。
宋声看到她过来,吃饭的动作没停,问道:“奶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张杏花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说道:“我刚才听见动静,像是你回来了,就过来瞅瞅,今儿个雪下的大,走路容易打滑,没摔着吧?”
“没有,奶奶,我好着呢。”宋声道。
“没摔着就好。”张杏花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摔到了,放心许多。
顿了顿她又说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上午家里来了多少多少人特地来看烧出来的银骨炭,村里人还有多少人夸他聪慧等等,末了说道:
“下午的时候还有个外村的人,应该是哪里的货郎,也不知道是哪个村的,专门上咱家收购银骨炭来了。不过我没同意卖给他。”
宋声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有人上门来收购银骨炭。也很意外奶奶张杏花竟然没有同意把炭卖出去。
“是给的价格太低了吗?”
“不是,人家给一两五钱一斤呢。”
“那您怎么没同意卖掉?”
张杏花瞪了他一眼,说道:“奶奶是那种贪财的人吗?你上次不是说,要给县老爷送些银骨炭吗?我寻思着如果都卖掉了不是耽误你的事儿嘛,想了想咱家现在暂时也不缺这几两银子,就做主拒绝了。”
“奶奶做的对。这十几斤炭,我们自家可以给每个屋都留上一斤,听说二嫂怀孕了,她屋里用这些没烟的炭正好合适。至于县令大人那边,可以等下一窖烧出来银骨炭了我再送些过去也不迟。”
张杏花闻言觉得这个孙子是个好的,即使是烧出来银骨炭也没有洋洋得意,反而还想着自家的人,这份品质是属实难得。
“行,那就按你说的,给每个屋里都分上一斤,今年咱们家也都烧一烧宫里头的娘娘们才烧得的炭。”
“恩,分完之后剩下的,奶奶可以自己处理。想要送人或者卖出去都可。等这场雪下过之后,咱们再接着烧便是。”
“好,都听你的。”张杏花道。
张杏花走了之后,宋声差不多也把饭吃完了。
陆清起身刚要收拾碗筷,就被宋声按住了。
“你坐下吧,就这几个碗筷,我很快就洗完了。”
陆清不同意,哪有家里的男人下到厨房里洗碗筷的?
“相公,还是我来洗吧。你快把鞋子换了,泡个脚暖和暖和。”
宋声没给他,把他推到一边,说道:“可是我想洗,好不好?今天就让我洗吧。”
陆清听不得自家相公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他,还用这么温柔的嗓音跟他说话。
他最后点点头,说道:“那相公先洗着,我到屋里去铺床。”
屋里的炉子一直烧着,宋声洗完了碗筷之后进来,一股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陆清已经铺好了床,给他找了一双干燥的鞋子拿了过来。
宋声把鞋子换了,陆清又把鞋子撑开,放到炉子上烤。
“相公,热水在旁边的水壶里,你先泡着,我把鞋子烤一烤。”
宋声却拿起了在旁边换下的另一只鞋,也坐在炉子旁边,“没事儿,咱们一起烤。”
陆清嘴上不说,却很喜欢跟相公在一起做一样的事情,相公就是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对他又宽容又体贴。
这边的李鸿云今日也回了家。
他平日里都是住在县里租的小房子里的,放农假的时候会回来。
今天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在县里面住的地方,而是浑浑噩噩的回了高家村。
大晚上回来的时候家里的院门已经关上了,他费劲的把门打开,屋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披上了衣服,从里面小心的走出来看情况。
这么晚了有人推他家的门,还是个下雪天,多少有些害怕。
结果李鸿云他娘张红梅出来一看,是她儿子回来了,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但毕竟是下雪天,外头冷得仿佛待个一刻钟人就能冻僵,她赶紧把儿子拉到了屋里。
这时候李鸿云他爹李大器也起来了,一看是儿子回来了,惊讶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没钱用了?”
张红梅倒是没急着问什么事儿,而是赶紧拿着布巾帮儿子把身上的雪拍了拍,又拿了件厚衣服过来给他披上。
李鸿云家里没有烧炉子,因为供李鸿云读书,家里攒钱给他在县里租了个小房子,虽然只有一间,地儿也不大,但一个月下来也要不少钱。
所以家里便舍不得花钱买五十文一斤的灰花炭了。
看李鸿云身体还在冷得发抖,张红梅去里屋穿上了衣服,出来的时候道:“他爹,你们先说着,我去灶房给烧点热水过来。”
没有烧炉子就没有即时用的热水,农家又没有保温壶可以用,夜里起来喝水只有凉水,张红梅看儿子冻得厉害,准备去烧点热水给儿子暖暖身子。
张红梅去了灶房之后,李鸿云啰啰嗦嗦的道:“爹、爹。”
李大器看他这跟失了魂似的样子,眉头紧皱,“栓子,咋回事儿?你跟爹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把钱花光,没钱交房子的租金了。”
李鸿云赶紧摇头,“不、不是。”
“那你说是什么?你别告诉我是因为你想家了。”
这个理由李大器是万万不信的。他这个儿子是什么德性他清楚的很,除了放农假和年假,平日里是不会回来的。
这会儿回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鸿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慢吞吞道:“爹……我、我不想去学堂了。”
李大器一听,怒得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个兔崽子说什么?!不上学堂?你是要退学?!”
李鸿云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今天想了很久,本来宋声没来找他让他退学,他心里还有几分庆幸。
可一直到下午下学,他总能听到别人在他旁边指指点点,说他不守信,还说他得势的时候就得理不饶人,输了之后却夹起尾巴,做起了丧家犬,反正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一下午的课都没听进去,整个人也不在状态。
这学堂他根本没脸再去上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先回家跟爹娘透个气,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结果今天晚上回来刚把话一说,他爹就震怒了。
李大器道:“好好的为什么不想上?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因为啥事儿不想去学堂了?”
李鸿云不敢说,要是让他爹知道,他拿前途跟别人做赌注,而且还赌输了,他爹估计会把他打掉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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