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汭生
她急忙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借着擦嘴的动作收回视线,不敢再往下揣测。然而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根本忍不住不抽丝剥茧往深了研究。
不可能不可能,茅楹晃了晃脑袋,自我催眠,一定是她太敏感,别人不说,他们小风风肯定是个直男,这一点毋庸置疑。
……
等等……陆惊风直吗?
凝眸沉思了一阵,越想越胆战心惊,茅楹贝齿一合拢,放入口中的陶瓷汤匙应声而碎,桌上的人都被她这一壮举唬得一跳,苏媛放下碗筷,连忙凑过来:“茅姑娘,快把陶瓷碎片吐出来,伤着哪里没?”
“没。”茅楹摆手笑了笑,表情呆滞地把嘴里东西吐了个干净,机械地扭头,目露惊恐地望向陆惊风,“风哥,你上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来着?”
桌上的话题明明是林谙小时候的糗事,茅楹哪根筋搭错了突然问起这个?简直猪队友,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陆惊风压下眼皮,沉默地瞪了她一眼。
是了。
茅楹一抹脸,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陆惊风这混小子打从认识起,就他妈没正经谈过恋爱!唯一一次勉强算得上处对象的,还是大学时候有个直系学妹送上门,威逼利诱什么招数都使尽了,他被烦得没招才不得不应下来,结果处了两个月手都没牵,就被人家莫名其妙给甩了,被甩还挺乐呵,直呼总算解放回归至尊单身……
恋爱经验基本为零,放到现在细思极恐,这就意味着,他到底是喜欢女的还是喜欢男的,是直还是弯,都他妈是个不定数!
第44章 第 44 章
吃完饭, 苏媛不放心,好说歹说要拉着茅楹检查她的口腔,毕竟像茅壮士一般生着副铁齿铜牙,咬碎一口陶瓷汤匙也能安然无恙的人,还是少。太稀奇,稀奇得人看她跟看表演杂耍的马猴儿似的。
“林夫人,这孩子牙口好, 真没事儿。不光汤匙,她以前一激动还啃坏过几只碗,旁人看得心惊胆战, 她自己独有一套巧劲儿,伤不着。”陆惊风一旁说着风凉话。
茅楹也不看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张着嘴任由苏媛察看, 直着眼睛瞪着天花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陆惊风瞄了一眼屏幕,起身去庭院里接电话。
茅楹下意识美目一转,余光就看向原本懒洋洋地倚在餐厅门口看他们说话的林谙,陆惊风一动脚, 这人就跟黏主的忠犬似的,双手插着兜脚跟一转,尾随而去了。
嗯,没错, 这绝逼是……纯洁的兄弟情!
茅楹拢眉嘶了一声,舌尖一舔,这才发现牙缝儿里夹了一片薄薄的陶瓷片儿,差点划拉了舌面。
苏媛喜欢养花儿,庭院里摆满了出来晒太阳的各式盆栽,争奇斗艳,千娇百媚,陆惊风一糙老爷们儿,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喷香的花堆里待着,踢踏着球鞋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去院门口蹲着。
手机里张祺正在抱怨谢昌九不肯配合,把几个给他做笔录的小同志都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抢着要买他的平安符,那人气那架势……俨然在刑警支队支起了算命摊儿。
“得了,冲他宣扬封建迷信罚笔款,再拘两天,就给放回去吧。这就是个下凡的神仙,能掐会算还挺有生活智慧,知道自己顶多就算个不知情的帮凶,没犯法,老头子精着呢,你们怎么吓唬都没用。”
“只能这么着。”张祺的声音听上去很疲累,想必也是熬了个通宵,“你那儿办完了没?”
“嗯,害死马巍和赵非凡的恶灵我们给超度了。”但是又扯出新线索,事情远比我们想得复杂。
陆惊风拇指跟无名指碾了碾,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没说。
“行。也算有个交代。”张祺点了点头,“对了,风哥,你之前让我查查马巍来着。”
“怎么说?”
“挺正常啊,哦……在我这儿没前科的人都叫正常。”张祺滋溜滋溜喝着有点烫嘴的咖啡,一边拖动鼠标在电脑上滚动个人档案,“马巍,男,21岁,三类野鸡大学在校生,无任何不良……嗯?”
陆惊风胳膊肘搭在膝盖上,随手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晃悠着,眉尖一挑:“嗯?”
“风哥,这孩子两个月前去汉南派出所报道过,录了个口供。”张祺放下咖啡,略微坐直了身子,“我瞅瞅啊……”
他瞅了有五分钟那么长的时间,陆惊风不耐烦了,催道:“你看个笔录当琢磨阅读理解呢?”
“这不是想从字里行间尽可能地还原事件吗?急个几把。”张祺不满地嘟囔一声,“没啥,就是飙车党翻了车,飙出人命了。比赛途中出的事,死者家属把一个车队的车手全都告了,重点就告了马巍。原因么,就因为他当时就落后一名紧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前面翻车没停下来救人。法医后来解剖了死者尸体,说是本来人死不了,只有几处不危及性命的骨折,但因为没及时获救,车子油箱漏油,最后是被困在里面活活烧死的。”
“马巍要是那时候能停车去看看,人可能就得救了。家属这么说的。”张祺食指敲了敲桌面,“不过他后来在做笔录时,觉得自己挺冤枉。他跟死者平时关系也不错,要放在平时肯定不会一走了之,但当时是在比赛,要拿名次的,除了赢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最后案子怎么结的?”陆惊风问。
“家属撤诉的呗,车队赔了一大笔钱,私下和解了。不过这案本来也立不了,这事儿怪谁啊,见死不救又不违法……”张祺叹了口气。
见死不救又不违法。
“乖祺。”陆惊风努努嘴,忽然喊了一声。
“啊,在呢。”
“你真是天才!”
突如其来被夸,张祺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怎么就天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半个月发生的那些案子,我好像有点头绪了。”
张祺眨了眨眼,刚想问哪些案子啊?什么头绪啊?对面就冷漠地挂了。他握着座机话筒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地感慨:“交友不慎啊,使唤人的时候贼热情,用完就甩,拔diao无情。”
陆惊风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用狗尾巴草细细的根茎在地上勾勾画画。
最近发生的一连串诡异案件,从陈景福养出鬼婴,到赖美京、钱争阳、还有昨天的“民国先生”,看似都没有关联,但细究下来,他们报复的对象都是道德上的罪人。不是所有鬼魂最终都能化成恶灵,他们固然都有情由,但有时候这些情由并不足以支撑他们获取足够的力量来杀人,这幕后必然有“成全”他们执念的操控者。操控者给了他们力量,并且一定索取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回报,从而实现了双赢。问题是,此人的目的是什么?代替正义与法律惩奸除恶?
显然不是。
越往深了想,陆惊风越有如履薄冰之感。
这些浮在表面的案子都只是冰川露在海面上的一个山尖,冰川在深海里的全貌到底如何庞大,不得而知。
而他在追踪阵里看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目前为止他一个人都没说,也不打算说。事情没确定下来没个断言之前,知道的人越多风险越大。因为他直觉他们这伙人正在面对的,是个厉害角色,说不准,还是很早以前就埋下的旧怨,宿敌见面,分外眼红,旁人不得插手。
蹲久了腿麻,陆惊风拍拍手,猛地一站起来大脑供血不足,下盘有点不稳,斜下里伸出一条胳膊,虚虚地扶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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