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汭生
“我刚刚好像看见了……”林谙欲言又止,摇摇头,“大概是看错了。”
“大惊小怪……”绷着的神经松了劲,陆惊风站直身体,抬眼的刹那呼吸一滞,瞳孔倏地紧缩,脱口而出,“别动!”
“是啊,小心别动。”
被结界笼罩的空间里,出现了第三道陌生的声音,年轻且沙哑。
林谙脊背一僵,身后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他竟然毫无所觉,心念一动,他本能地活动起手指,想掐诀命令大清反身相救。
“诶嘿,我说了,别轻举妄动。你是不想要这双手了吗?”那人危险的嗓音近在咫尺,令人毛骨悚然,“林家的小辈,没了式兽,我想卸你一双手绝对不费吹灰之力哦。”
式兽武力值爆表,但脑袋一根筋,智商堪忧。大清接收不到来自主人的新指令,只会愚忠地执行上一条,也就是拼死保护陆惊风。
“你是谁?想做什么?”陆惊风冷下脸,攥紧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们想做什么?”那人耸耸肩膀,语气很是无奈,“陆惊风?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好事,纵使在下脾气再好,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话音一落,咔嚓一声,林谙脸色一白,发出一声闷哼。
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的手,林谙的右边肩膀就被干净利落地卸了,晃悠着垂荡在身侧。
“有话好好说!”心脏骤然紧缩,蓦地一痛,扎得陆惊风失声惊呼,“你现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听不懂?”阴鸷的笑声像是烂糟腐朽的两片糙木板互相摩擦,嗤嗤两下,“这可就伤我的心了,我以为咱俩还算老相识,打过一场,各有损伤,会因此而心有灵犀呢。”
潜意识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陆惊风紧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鼓起一块坚硬的咬肌,他脸色发青,冷彻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道身影,似乎想剥开故弄玄虚的斗篷,看清底下埋着的是枯骨还是腐肉,或者浴血归来的地狱撒旦。
“还记不起我是谁吗?”
这声音如同催命符,逼着陆惊风忆起当年那场九死一生的惨烈战役,逼得他张开颤抖着的,因死死抿住而乌紫泛白的嘴唇,“不……”
寂静中,又是一声清脆响亮的咔嚓,林谙不声不响地单膝跪地,他抬着头眯起眼,面对陆惊风,姿态优雅,从容不迫,鬓角一颗汗珠陨落,浑似方才断裂的膝盖骨不是他的一样。
“慢了。”斗篷的边角被浮动的空气掀起,露出一只惨白的手,“你不记得,我可是帮你好好记着哪。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咳,午暝?”
陆惊风闭了闭眼睛,额头的汗珠滚落,引起面皮的一阵刺痛,心脏砰地炸开了,他急促地喘息起来。
“怎么样?要不要我再携你共同回顾一下,阁下的昔日好友是如何惨死我手的?或者,不提往事,进一步展望展望,现如今你这个小情人又会以什么方式死在你面前?”
“闭嘴!”
陆惊风目眦欲裂,他握着那把白玉匕首,细长的指头死死抠着上面的龙纹浮雕,眼角被蒸腾的怒气熏得发红,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刘泉尚未干涸的血迹,此刻看上去苍凉昳丽,宛如泣血的曼珠沙华。
未几,那张紧绷的面皮倏地绽开一抹不可名状的笑,一字一顿道:“此刻起,你敢再动他一根汗毛——我发誓,祭天焚灵,掘墓鞭尸,人间地狱,鱼霄,我让你永无安身之地!”
第56章 第 56 章
“永无安身之地?”被陆惊风唤作鱼霄的神秘人慢腾腾地重复了一遍, 语带讥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桀桀冷嘲,“就凭你?业火只练成个半吊子的焚灵派传人?哦——不对,三年前勉强还算是个半吊子,这会儿估计连门外汉都不如了吧?经脉全断,不是半瘫也是残废, 竟然还能全须全尾地苟活下来,可见命不该绝,怎么就不知道珍惜那点福运, 非要不知死活地往阎王跟前送呢?”
听到经脉全断四个字,林谙呼吸一窒,喉结短促地上下耸动,门口那道瘦削的身影倒映在他瞳仁深处, 随着里面细碎的波光一同颤动。
这人身上到底有多少他无法触摸的过去?
他对他一无所知。
这个念头火苗般一跃而起,使内心深处那刚刚萌发的、炽热滚烫的情愫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滑铁卢, 他说不出来这是一种怎样灰败黯淡的感觉,硬要阐述的话,大约是种深而无力的遗憾。
遗憾他来得简直太晚,无法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陪在他的奥特曼身边, 无法在第一时间奉上感同身受,只能就这么隔着缥缈朦胧的时间迷雾,奉上不痛不痒的心疼。
这迟来的心疼显得廉价,但威力不减, 林谙一口气憋在肺泡里,险些扛不住。
陆惊风双目通红,滔天的怒气几乎淹没他的理智,胸膛急促起伏两下之后竟然又出奇地冷静下来,反讽回去:“可你现在却不敢正面跟个区区门外汉交手,还要靠挟持人质来威胁恐吓……鱼霄,照你之前一贯的作风,怎么不直接杀我?”
林谙感觉到身后那具躯体霎时的紧绷,只听陆惊风又说,“是大发慈悲饶我一条命,还是根本杀不得?当年侥幸让你逃脱,可你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只剩一缕残魂而已,蛰伏了三年才敢出来跟我这么面对面的说话,谁也好不过谁,嚣张什么?”
“哼,杀不得?”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鱼霄的嗓音阴沉下来,危机暗藏,“鱼某向来非不懂情趣之人,喊打喊杀这种粗莽之事甚是不得我心。相反,鱼某若真想惩罚某人,必先从他亲近之人入手,折其手足,辱其爱侣,灭其子嗣,等他终成孤家寡人,倍尝人间疾苦,再取其性命不晚。陆先生,想再尝尝在下的手段吗?”
说着,他青白嶙峋如鹰爪的手缓慢伸向林谙的天灵盖。
陆惊风眼睑一跳,不自觉向前一步,声音缓和下来:“说说你的条件吧,今天来废了这么多话,想必是为了给个下马威。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他。”
“陆先生聪明人。”鱼霄把手又缩回了袖中,“鱼某要求的不多,无非是想劝你不要再蹚浑水,往事既往不咎,接下来的失踪案就不要再刨根问底了,可行?”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陆惊风还是确认般问了一句:“张梓羽怨力至深,背后是你在助她一臂之力?”
鱼霄沉默不语,等同承认。
“再往前,陈景福、赖美京、钱争阳,以及紫林山那位民国恶灵,也都是你在幕后操盘,以阴兵符驱使他们?”
“非也,何来驱使?阴兵符乃契约符咒,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才能生效,鱼某不过是满足这些枉死之人的遗愿罢了。”鱼霄微微抬起头,玄色斗篷下露出一截惨白的下巴,姿态高矜,“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才是维护正义的审判者。”
“审判者。”陆惊风歪着头,看上去像是细细咂摸了一番这三个字,“既然你大言不惭地说了,我姑且就闭着眼睛信了。那么‘审判者’大人,从这一场场所谓正义的审判中,你得到了什么好处?或者,用阁下的话润色修饰一下,应该就是……共赢?你总不会给他们提供无偿帮助……”
“这些你无需知道。”鱼霄扬声打断他,“只要你退出这场无意义的解谜游戏就好,别挡路。”
“挡路?挡着你什么路了?”陆惊风追问,无形中他已经上前了两大步,“不说出来,让我怎么配合?”
“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可不是来跟你谈合作的!”鱼霄耐心告罄,一手按上林谙的肩膀,“人我就先带走了,替你把命续着,不听话就等着给小情人收尸吧……”
话音未落,变故发生在短短几秒间。
林谙嘴唇翕张,貌似轻轻念了句什么,而陆惊风一直隐藏在指尖的一道金色符咒犹如出鞘利剑,直直往前飞去。
“呵,小动作。”鱼霄不屑地勾起嘴角,挥袖欲挡,却发现符咒的目标却不是自己,而是临门一转,飞向了被他挟持的林谙!
与此同时,那条冥龙突然枉顾主人指令,自作主张地咆哮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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