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后简
魔修闻言,微微一怔,但旋即他又想起沈君玉的身份——玉衡宗少宗主。
玉衡宗以占卜秘术见长,沈君玉这么说,一定不是心血来潮。
于是,他也没有犹豫,一脚踢开身旁昏死的林殊意,就道:“也好,反正这群人看上去也没多少油水可榨了。走吧。”
沈君玉看着魔修宛如踹一条死狗一般踹开林殊意的模样,不知为何,唇角轻轻弯了一下。
接着,他就道:“好。”
·
然而有些时候,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是怎么也避不开的。
沈君玉和魔修走到秘境传送阵旁,正打算提步踏入传送阵,直接传送出去的时候,传送阵忽然大放光华——
魔修眼疾手快,当即紧紧抓住了沈君玉的手腕,将人往身后一带。
沈君玉被魔修微凉带着薄茧的手掌一把抓住手腕,皮肤下意识绷紧了一下,但很快,他又不动声色地放松了。
任由魔修将他挡在身后。
传送阵的光芒消散后。
一柄鎏银长剑凌空而出,一袭极为熟悉的玄色华服也映入了二人眼帘。
正是受云素衣所托,前来秘境寻找沈君玉回去给沈思源续命的原穆州。
原穆州一现身,二人还未如何,那些被困在阵法中的弟子们便纷纷露出一“救星降临”的表情,疯狂地开始叫嚷,指责沈君玉被魔修夺舍,将他们困在这。
只不过,还未等他们抱怨完,立在魔修身后的沈君玉便面色清冷地朝着阵法一剑挥出!
剑光落定,轰隆在阵法前炸起一片碎石。
“人质”们瞬间噤声,彻底老实了。
在一片死寂中,原穆州并没有朝那些被困在阵法中的弟子们投去一个多余的眼神,只蹙眉,眸色冰冷地看向魔修和沈君玉。
对上原穆州这个眼神,魔修眉头一挑,正想开口,沈君玉却已经十分坦荡地抬眼同空中的原穆州对视,淡淡道:“我们要离开秘境了,麻烦原少宗主让让。”
沈君玉这个‘我们’一出,原穆州的神色霎时间变得更加阴沉,狭长的凤眸中似乎有滔天巨浪涌起。
但良久,他还是没有发作,只是御剑静静在二人面前落下,道:“君玉,你不要赌气,我来,是接你回去的。”
自始至终,他都觉得沈君玉是赌气,也从不认为沈君玉真的会跟一个无名魔修扯上什么关系。
自然不会太在意。
沈君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即便魔修没有影响到原穆州的心境,但沈君玉这丝毫不掺杂任何感情的眼神骤然刺痛了一下原穆州。
然而想到沈君玉前世可能受过的委屈,原穆州静了一瞬,喉结微动,难得露出歉疚服软的神色,沉声道:“君玉,从前有些事是我误解了你,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委屈。但既然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有些事,我们是可以好好说清楚的。”
从未有人见过一向清冷高傲的原少宗主会对人露出这种求宽恕的服软情态。
众人诧异不已,同时也愈发笃定了先前的猜测——必然是原穆州脚踏两条船了,要不然堂堂剑宗少宗主,何至于低声下气到这种境地?
沈君玉听完原穆州这番话,清润面孔上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流露,良久,他微哂。
“我对你,早已无话可说。”
原穆州眉心狠狠一跳,一旁一直沉默的魔修却在这时忍不住轻轻弯了一下唇角。
这时,沈君玉再次面无表情地看向原穆州:“还有,你若真觉得愧对于我,现在就该让开。”
原穆州薄唇抿成一线,神色沉凝,没有发话。
沈君玉的忍耐也在此刻即将消耗殆尽,他的手已经默默按在了剑柄上,忽然——
“君玉,我并非有意阻你去路,只是思源的伤势已经不好了。”
沈君玉:“哦?那又与我何干?”
原穆州眉心再次狠狠一跳,但良久,他还是压下心头躁郁,尽量平静地道:“云伯母说,你和思源血脉相连,只要你用金丹替思源温养丹田,就可保思源丹田没有枯竭之忧。你毕竟是思源亲兄长——”
“放屁。”
原穆州脸色骤变。
忍无可忍的魔修终于冷笑一声,便嘲讽不尽地看向原穆州:“没想到堂堂剑宗少宗主,竟比我们魔修还伪君子,连杀人夺丹这种事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真是令人佩服啊。”
魔修这句话一出,原本阵法内还在静静吃瓜的众弟子不觉哗然,也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看向了原穆州。
原穆州面色冰寒,身上气场沉凝如海:“你以为仗着君玉护着你,我就不能把你如何了么?”
魔修淡淡:“少宗主且慢,我并非有意挑衅。但关于金丹温养丹田一说,我想问少宗主三个问题,少宗主可否替我和沈大公子解惑?”
魔修提问一出,原穆州就想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可听到魔修带上了沈君玉以及一旁沈君玉淡漠的态度,他又猛地沉默了。
良久,原穆州竭力压下胸中怒火,冷冷道:“你问。”
魔修:“用金丹温养对方丹田,是不是要取出己方金丹?”
原穆州瞳孔微微一缩,心头生出一分不祥的预感,但静了一会,他还是道:“金丹修士本也可操纵金丹作战,即便离体,只要太久,也不会有事。”
魔修嗤笑一声:“好,那我再问,沈小公子的情况听起来很差,若要让沈少宗主替他温养丹田,是否沈少宗主的金丹在这期间就拿不回来了?”
原穆州猛的沉默了。
一直听到这的众弟子也不觉哗然——这,细思恐极啊……
而此时,还未等原穆州说什么,魔修便已眸光锐利地看向原穆州那充斥着不安、怀疑和沉凝的清冷面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问:“还有,若是沈小公子一辈子都找不到修复金丹的法子,那沈少宗主的金丹还能还回来么?”
“毕竟,这金丹看上去好借,却未必好还啊。”
魔修最后一句话说完,全场一片死寂。
本来众弟子们只是吃瓜,可吃到这,便不觉疯狂瑟瑟发抖。
知道了大宗门这样见不得光的秘密,之后他们该不会被灭口吧?!
第12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穆州终于回过神,他用一种极为阴沉冰冷的眼神看向面前的魔修。
良久,他一字一句道:“你的担心固然有理,但只要我在,就绝不会允许这些事情在君玉身上发生。”
魔修轻蔑一笑:“可你的承诺,又值几个钱?”
这声轻笑的嘲讽响起,原穆州心头一直隐忍的那一根弦终于断了,他忍无可忍,锵然拔剑——
剑光如电,煌煌而至,以游龙吞海之势冲向魔修!
剑意里,隐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机。
魔修面无表情,墨发被剑气刮起的狂风吹得翻舞不止,可他丝毫未动,银色面具下漆黑瞳中更是微微绽出一抹精光。
他左掌里握着一缕颜色极为诡异的魔气,他缓缓翻转手掌,就要迎上原穆州这惊世一剑,忽然——
轰然一声巨响传来,一柄金色长剑横空出鞘,就在魔修身前猛地挡住了原穆州斩来的剑气。
金光如同高墙一般唰然亮起,将两方遥遥阻隔。
尘土飞扬中,沈君玉拂袖,执剑而立,他一双清冷的眸子一瞬不动地遥遥凝视着对面神色有震惊,有不可思议的原穆州。
“他只不过说了实话,你就恼羞成怒了?原穆州,我没想到你气量竟然这么小。”
原穆州眉心狠狠一跳:“君玉,魔修狡诈,分明是在妖言惑众,你不要信他。”
沈君玉:“我不信他,我只信我自己听到的,看到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
终于,原穆州闭了闭眼,用一种隐忍中带着一丝沉凝的嗓音道:“我知道,你因为我对思源有怨。但你当年能那么不顾一切地救他不正是因为你们是亲兄弟,血浓于水么?也正如我当初也一定会为你那么做,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开你的。”
原穆州说出这番话,原本只是为了挽回。
可沈君玉听完原穆州这段剖白,猛地一瞬的失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恍然一笑。
垂眸自嘲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
原来,原穆州也并没有他当初想的那么高尚,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大家都只是凡人罢了。
就好像,他当年替沈思源挡下那么一箭并不是他有多么顾及兄弟情义,而是在那一瞬,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可能会死,所以他冲动了一次。
他真的没有后悔过么?
当然后悔过了。
所以他后来隐忍,沉默,也是因为他“心虚”,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真心地想做一个好人,不值得原穆州那么对他。可木已成舟,他只好忍耐。
可现在看来,原来大家真的都是一样的。
原穆州同他结下同命道侣契约也是冲动,所以,他自然后来会后悔。
毕竟,这才是人性。
原来如此。
可笑他懂得太晚了……
沈君玉笑了。
如果说到原穆州说出番话之前,他还觉得原穆州只是个负心但尚算不上薄情寡义的前道侣。
那这一刻,这所有的定义便全部消失。
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人”罢了。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挡路人。
原穆州并不知道自己这番真心剖白为何会引发沈君玉这句感慨,但看着沈君玉此刻微妙的笑意,他心中已经隐约有一丝不妙的预感涌出。
还未等他种种猜测落定,沈君玉便已经猛地闭眼,彻底敛去眸中所有波动的情绪。
等沈君玉再度睁眼时,他眸中已经清冷如冰,空无一物,下一秒他拔剑,遥遥直指向原穆州——
“原穆州,如果你真还顾念一丝你所谓的‘昔日情分’,就该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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