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 第137章

作者:斜阳边鹤 标签: 科举 逆袭 正剧 权谋 穿越重生

这情景落在外人眼中,便是徐乔狗急跳墙,意图劫掠顾家公子潜逃,结果技不如人反被护卫所伤。

至于怎么刚好伤到声带?顾家齐齐摊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知道呢。

事实上,从顾氏屡次激怒徐乔,到苏朗伺机捏碎徐乔声带,都是顾准一步一步算计好的。

甚至从这场数十年难遇的大雪起,顾准就将时地人一切定数、变数通通圈进盘中,就为走一场复仇大棋。

高宗中毒真相,神宗按下不表,那便由顾准来作这个推手。

策反泰王十分轻易,毕竟谁不惜命?顾悄能在太后手下活下来,太子亦能,那么周氏手中毒便再也挟制不了他。

有泰王指正,太后就是不倒翁,这把也得滚下台去。

只有彻底粉碎神宗与太后二人间的利益链,离间二人同盟,他才能深挖愍王、云鹤谋反案背后更多的马脚。

至于揭了太后老底,神宗是死是活,顾准并不关心。老皇帝恶心,生的儿子却很有当年高宗风范,当得一代明君。

蹉跎多年,顾大人早已跳脱君君臣臣那套。

神宗不行,那就直接换个行的。

秦氏灭门一案,神宗不肯打自己脸,那就按头叫他出手。

几个老伙计破釜沉舟,将所有底牌都亮给帝王,好叫他自行抉择,是要这万里江山还是那张老脸。

好在神宗尚有自知之明,选了江山。

他令徐乔到南都,就是将他视为弃子,生死全看自己本事了。

事实证明,徐乔本事实在不咋样。

没了神宗站台,他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十分好揉捏。

顶着徐乔怨毒的眼神,顾准俯身,轻轻将他烂泥一般的身体扶正。

他幽幽吐着诛心之语,“人就算死,也不能死得跟条狗一样毫无尊严。想我顾家六房数百人,当年可都是站着死的。可叹徐大人,就算穿上这身三品官服,也还是藏不住骨子里的卑贱本性。”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恩师坐下,六十六同门几百人众,亦没有一个跪着死的。

徐闻闻言,气得生生又喷出一口血来。

顾准终于露出一抹笑,“顾家仁义,却也有一条族训:欺我族者,虽强必戮。”

他借着搀扶姿势,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其实我与秦昀,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治你,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更解恨。”

“当年你如何无中生有、坐定秦氏谋逆,今日便叫你同样百口莫辩,含冤屈死。”

他将徐闻扶成跪爬姿势,这才缓缓起身,“你猜,秦氏满门冤死,至今有人为秦大人扼腕,而你冤死,可会有一人动容?”

“上至朝廷,下至黎民,大家只会拍手称赞。”苏训嘴毒,对徐乔草菅人命、迫害忠良早有不满,伺机落井下石道,“啧,做人做到你这份上,下辈子还是老实些,投去畜生道吧。”

顾准哂笑。

这辈子债没还够,想去下辈子还早着呢。

京城等着他的,还有无数与太后密谋的私信。就算秦昀不忍私刑泄愤,神宗也恨不得活剐了他。

一旁见证煞星陨落的谢道济,早已瑟瑟发抖。

尤其昔日貌若好女、颇有才华的谢长林没一块好皮地被丢在跟前,他登时老泪纵横,在苏训跟前噗通跪下,先发制人,“老臣忠心,天地可鉴,真不知旁支竟有如此异心,还请大人容我大义灭亲!”

谢长林目光怨恨中带着几丝绝望。

曾经风头无两的少年俊秀惨然一笑,“哈哈哈哈,这就是我效力的族叔?!原来你也不过像条狗一样,只会向着权势摇尾乞怜,还真是……讽刺啊。”

最后的希冀破灭。

他透过人群间隙,看了眼被护得仔细的顾悄,深知此生再无复仇希望,竟一咬舌根选择自尽。

比之其叔,倒也刚烈。

日暮时分,皇仓失窃案看似水落石出,可留下的祸端依旧没有平息。

婚宴上接连死好两个人,又是锦衣卫,又是明孝卫,十分摄人,可围观老百姓并不畏惧。

或者饥饿已经叫他们忘记恐惧。

“顾大人,小人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想妻儿果腹。”

“是啊,查清楚粮饷去哪儿了又如何,饿肚子的还是我们!”

“仓无米,地欠收,夏汛又至,今年冬天可怎么过啊?”

一句冬天,叫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春夏饥荒,尤有转机,毕竟万物生机,就是野草也能果腹。

可若是放任这种情形蔓延下去,到冬日无草可食之际,那便是真正的饿殍千里,易子而食了。

丰年盛世他们交纳税粮、拥护君主,乱世灾年自然也希望能得君主庇护,安稳度过。

国与家向来水舟牵系,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推翻这朝堂又如何?

苏训已然看出人群之中隐隐的火星。

他耐心安抚着府民,“陛下已经诏令天下,各地不得哄抬粮价,违令者斩立决!”

躁动稍有平息,可府民仍旧不放心,领头一人径自跪下,“大人,南直隶已无粥米。胡家又是皇商,若是他们阳奉阴违,明着称无米可售,私下却……”

苏训身边那位孱弱“卫士”此时却上前,扶起那人,“起来吧。”

他温柔向他身后跟着跪倒一片的府民承诺道,“放心,胡黄两家罔顾君恩,行商巨富后不晓大义,于灾年垄断米粮、扰乱朝廷赈灾,即日起褫夺皇商资格,凡涉事者并后世子孙,不袭黄马。”

语罢,他看向苏训,“至于二姓违例建造海船,私自以海运调福广粮食,与走私皇仓之船队是否有牵连,且等苏大人查实之后,再做定夺。”

众人傻眼!!!

这人是谁?屹立三十年不倒的皇商,他只言片语就砍了俩?

今日胡黄两家亦有来人。

胡家是个不认得的旁支,黄家打发来的自然是黄五。

闻言黄五只垂首默不作声,那胡家小子猖狂,暴怒而起,“你以为你谁啊?敢动我胡家,知不知道年前神宗才亲自召见我叔父……”

一声“臣领旨!”蓦然打断他叫嚣。

只见苏训冷声跪下,恭敬领旨。

这一幕看呆众人。

诸人慢三拍猛然惊悟,这侍卫竟是传言中快要死了的太子!

一时间全场匍匐,山呼“参见太子殿下”。

宁云负手,安然受了这参差朝拜。

他确实差点死了。

一句“平身”,虚浮的尾音就听得出他大病初愈的羸弱。

胡家那旁支,哪里见过这世面?

犹如一直被卡住脖子的公鸡,瞪大眼睛,抖如筛糠,大张的嘴巴都不知道如何闭上。

“原来这就是胡氏。”宁云斜睨他一眼,“这等打着父皇名义狐假虎威的东西,拉出去发配了吧,想来他尸位素餐,不曾见过边疆将士辛苦,便送去与苏将军挖战壕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

传言苏青青因不满嫡子娶了个鞑子离家出走,真相竟是她早已披甲上阵?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听有苏将军戍边,众人心中因战事而起的惶惑登时就淡去几分。

“若是胡氏肯为他多费些钱财,苏将军也可酌情通融,叫他挖得轻省些。”

宁云将众人神色看尽,半开玩笑与顾准道,“满朝文武,孤唯独允苏将军徇私枉法。”

官仓告急,军仓也一样。

他这是允诺苏青青,将在外事急从权,粮草告急,必要时讹一讹人、宰一宰羊,他自会睁只眼闭只眼。

这话也一锤定音,传递了一个讯号。

众人了悟,顾氏这次,是真真真复起了。

宁云南都现身,不过寥寥几语,雷厉风行又刚柔并济,赏罚分明的处置叫所有人打心里信服。

搞完胡家,他又将目光落在黄五身上。

顾劳斯狂捏一把冷汗,不由疯狂给他爹递眼色。

黄五却抢先动作,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拜礼,“太子殿下,小人有话要说。”

宁云饶有兴趣看他,“哦?若是告饶,大可不必。”

黄五定了定心,“黄家能有今天,离不开陛下扶持,也离不开百姓信任,所以黄家愿意奉出所有资财,助大宁度过难关。”

宁云笑了,“你倒是机敏。且起身吧,孤要不了你全部家当,便拿出个八成,换你黄家荣宠吧。只是皇商,你须得凭本事再挣了。”

黄五垂首跪谢。

旁人瞧不见处,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丢了皇商名号,失了偌大家业,搞垮黄家,比他想得还要容易。

谢大人替他选的这艘快船,果然应当死死扒住,绝不上岸。

最后的最后,婚礼的终章,自然是宴宾。

橘色夕阳将天空染成瑰丽云锦,屋檐大红的灯笼、高堂手臂粗的红烛将暮色浸透,昏礼终是显出了它原本应有的喜色。

顾准叫迎亲队伍重新将那绵延红妆抬回长街,一字摆开。

“今日长子大婚,本应从简,为与民同乐,老夫特意为大家备下喜礼,见者有份,不知大家可愿同喜?”

家仆们应声掀开红绸,足足千担妆奁,里头装的竟都是白花花的新米。

原来十里长街,并非显富。

人群排队领米,不少老人偷偷抹去眼角的泪。

真好,顾大人依然还是当年那个顾大人。

可惜云师已故,云门不再。